“她来干什么?还带着孩子!”
秦温辞狠狠皱眉,忽然觉得往日知情达理的兰姨娘有些不懂事。
小孩子眼神干净,胆子又小容易受惊吓,二子秦义才不到四岁,兰姨娘难道没想过这个吗?
虽然嫡子早夭这事儿是假的,秦温辞心里还是对兰姨娘生出些许不满。
他站起身了走出去,就见一身素净的兰姨娘牵着二子秦义的小手站在庭院里。
兰姨娘看到他瞬间红了眼眶,袅袅下拜道:“夫君,义儿听说兄长回来了便吵着要来看望,妾身实在拦不住只好带他来了。”
“义儿友爱兄弟的心是好的,求夫君不要责怪义儿,要怪就怪妾身吧!”
要是以往看到兰姨娘如此,秦温辞必定觉得她情真意切。
可是今天被魏云裳三番两次打击,他现在看到兰姨娘如此表现的第一反应就是,演的挺好!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秦温辞头痛地按了按眉心。
他不想去猜测爱妾是不是在演戏,低头看向二子秦义。
“义儿乖乖随你姨娘回去,不得吵闹。”
平日里备受宠爱宠的秦义不乐意地瘪瘪嘴,而后上前抱住父亲的大腿撒娇。
“爹爹,我听说大哥回来了,他病好了吗?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这两个月秦义一个人读书,觉得无趣极了,竟然分外想念曾经和他一起读书的秦誉。
虽然他和小厮两个人加起来有时候都打不过秦誉一个,但是可以一起分担夫子的注意力啊!
才三岁多只想玩不想学习的秦义觉得好累,需要和秦誉打一架才能好。
秦温辞作为一个父亲还是十分乐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兄友弟恭的。
他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抬手摸摸二子脑袋:“你大哥离开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跟你姨娘回去,乖。”
秦义惊讶的瞪大眼睛:“什么?爹爹你真的不要大哥啦?”
秦温辞的表情一僵。
秦义的小脸纠结地皱成一团,最后还是抱着父亲的大腿哀求道:“爹爹你别不要大哥,你让他回来吧!”
被无意中戳中真相的秦温辞面色一冷,表情更是僵硬无比。
兰姨娘心里咯噔一下,忙把儿子从秦温辞大腿上扯下来教育。
“义儿不许胡说!你大哥他是离世了,你爹爹没有不要他。”
秦义懵懂地问:“离世是什么?”
兰姨娘垂下眸子柔声道:“离世就是永远地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
小小的秦义不太懂母亲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迷茫地望向父亲。
看着自己最宠爱的母子俩,秦温辞叹了口气:“好了,别说了,省得惹他伤心,带他回去休息吧,等他长大些自然就懂了。”
刷完存在感和人设的兰姨娘恭敬地应了一声抱起儿子就干脆地离开了汀芷院。
兰姨娘的离去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后院的姨娘侍妾们接二连三地跑过来,说是要来给大少爷上一炷香。
秦温辞赶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就算是再没有脑子也知道这样绝对不行!
他后院的女人就算是没有名分的,也都算是他儿子的庶母。
全旸朝都没有庶母给早夭的孩子上香吊唁的!这要是传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秦温辞直接让人守住汀芷院的院门,谁都不让进。
魏云裳略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窝子拖后腿的,也是挺糟心的。
她们这是来上香吗?来打探消息还差不多。
等汀芷院里终于清静下来,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秦温辞让人去厨房传了一顿素菜,魏云裳跟着吃了一顿。
上行下效,整个将军府今天的午膳,从主子到奴仆都不见一点荤腥。
吃饱喝足后魏云裳终于抓住机会提起给小平安找武师傅的事。
秦温辞有些诧异:“你找到启蒙夫子了?”
魏云裳不明所以:“没有啊?文的话我就能教他读书识字……”
“那怎么一样!”
秦温辞皱眉打断她:“科举可不止是能读书识字就考得上的!他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不说找个名师,至少得从小打好基础才是!”
差点说漏嘴了!她可没打算逼小平安去考科举。
魏云裳讪笑道:“这我知道,只是好夫子难寻,我这不正访着呢。没找到之前我会亲自教导他,不让他落后太多。”
秦温辞还是不太满意,皱着眉一言不发,气氛顿时有些冷凝。
魏云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演给谁看呢?
她矜持一笑:“我父亲好歹也是个秀才,我给他启个蒙还是足够的。我也不打算这一两年给他找夫子,总要避避风头,且等他长开些再说。”
秦温辞顿时反应过来,确实该如此。
他有些尴尬地挪了挪脚:“你考虑得很周全,就按你的计划做吧。”
魏云裳再次询问:“那武师傅的事?”
秦温辞不以为意:“既然准备走科举的路子,还找什么武师傅,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读几本书。”
魏云裳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在骂傻逼,还不得不继续游说他。
“平安从小身体就不好,练武既能够强身健体,又能保护自己,至少以后考试能坚持下来,不至于倒在考棚里不是。”
她的话让秦温辞低头沉思起来,在乡野间长大的他,以前从没想过为什么有些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体质还不如在地头打滚的平民百姓家的孩子。
不过现实似乎确实如此。
他脑子里对嫡子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
这段时间他接受和散发出去的消息都是嫡子病弱,久而久之他心里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
接受了魏云裳的理由,秦温辞也认真想起武师傅的人选来。
反正以后这个儿子也不在他的家谱里了,就算以后光宗耀祖也轮不到他头上,就随他去吧!
只是好的武师傅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他自己就是个野路子,箭法招数都是自己摸索的,完全没什么章法可言。
还是进了军营以后才学了一些系统却十分粗浅的东西。
手下也没有什么能人。他一没家世背景,二没牢固靠山,真正有能耐的人也不会来投靠他。
他思来想去竟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抬头看了一眼正等着他回复的魏云裳又说不出口。
这样太没面子了!
他咬了咬后牙槽,垂眸思索希望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忽然灵光一闪!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人选……”
他端起茶杯,杯中茶已经冷透了,他毫不介意地灌了一大口,故作高深道:“就是不知道你请不请得动人。”
魏云裳听完眨了眨眼睛,直接抓住重点:“为什么是我请?姐夫你也请不到人吗?”
秦温辞胸口一哽,板着脸道:“我与他确实无甚交情,这人是个怪人,听说出身江湖门派,为人颇为孤傲,在军中时带着手下兵卒独来独往从不与人拉帮结派。”
“不过他一身功夫的确了得,应该确实是个有传承的。只可惜他在战场上伤了两条腿。”
“他如今离开军中,日子估计不太好过,你诚心些去请,许是能请得动他。”
魏云裳低头沉思,既然秦温辞都说好,那应该确实不错,至少强过他们这种野路子。
而且人受了伤没办法再上战场,不是说日子不太好过么,她给出优厚待遇,他应该会心动吧?
她也没觉得疑惑,为什么秦温辞说他武功好,结果他们这些弱的没事,他反而伤了腿。
在军中不拉帮结派,武功还好,那不是妥妥的前线炮灰吗?还能活着回来算是运气好了。
她敢肯定这人杀过的敌人肯定比秦温辞多,可是秦温辞现在是四品将军,这人却“日子不太好过”。
啧!
看秦温辞给不出更多人选了,魏云裳要了这人的地址,决定等处理完将军府的事儿就去拜访。
“对了姐夫。”魏云裳柔柔一笑:“你再给我几张你的名帖吧,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小麻烦,也不用特地跑来将军府找你了。”
秦温辞收了魏云裳为义妹的事早就被他宣扬的人尽皆知,这关系是撇不清的。
他也巴不得她离开将军府以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便十分干脆地给出了几张名帖。
魏云裳达成目的,心满意足。自顾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再找他搭话。
昨晚担心小平安睡的不好,早晨又起的太早,这一闭眼她就不小心睡着了。
秦温辞看着她“憔悴不堪”的脸,也没叫醒她,独自思索着京城内可能会愿意嫁给他当继室的京城贵女。
时间飞逝,转眼已至黄昏。
秦温辞看了看天色,叫醒魏云裳,让长随找了四个壮实的男仆在前院等着。
魏云裳拍拍脸醒了醒神,等会儿还有一场戏要演呢!
之前抬来棺材的四个婆子再次进了汀芷院,拜见了秦温辞和魏云裳后立在棺材旁。
一个婆子手上端着一个盒子,里面有一把锤子和九枚一掌长的钉子。钉子尖锐的那头闪动着冰冷的光芒。
这是用来封棺的。
秦温辞拿起锤子和一枚长钉,对着棺材狠狠敲了下去。
魏云裳倒在碧玉怀里,用锦帕捂着脸泣不成声,露出来的眼睛看到这一幕,心里嫌弃地咦了一声。
以后她死了绝对不要土葬!直接火葬一了百了,既不用等着腐烂也不用怕被盗墓的掘了。
等九枚长钉全部钉好,便是秦温辞身强体壮也是出了一脑门的热汗。
他随便用袖子擦了擦,吐了口气:“抬出去吧!”
四个婆子应了一声,抬起棺材便往前院去。
“不!”魏云裳痛哭着追出东厢房,碧玉也流着泪“搀扶”着她。
四个婆子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直直离开了汀芷院。
魏云裳像是被抽走了最后的精气神一样,浑身一软倒在了身后的碧玉身上。
院子里的奴仆都跪着,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心酸。
秦温辞看着情绪丰满真情实意的魏云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对碧玉道:“把表姑娘扶进去,照顾好她。”
碧玉擦干泪痕:“是,将军。”
秦温辞像是即将赶赴战场一般,转身离开了汀芷院。
碧玉扶起魏云裳进了正房,要了一盆热水,又嘱咐其他人别来打扰,才关上了房门。
众人的视线被关在正房外,魏云裳松了口气,就着热水卸了妆洗了把脸,才露出笑容。
“可算结束了,差点把我累坏了!”
演戏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更别说还要演的真情实意了。
碧玉帮她铺好美人塌:“夫人休息一会儿吧。”
魏云裳脱了外衣和鞋子躺上去,提醒道:“又错了,得叫我表姑娘。”
碧玉帮她盖被子的手一顿,忽然在塌前跪了下来,俯身一拜。
“求夫人离开时带上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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