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没事,本公主替你出气

回念清宫的路上,沁儿再一次提醒,“公主该去练琴了。”

梁知意一顿,都忘了这事。她举起自己包着的左手,浮夸道:“哎呀,本公主的手怎么受伤了,伤成这样,可如何是好,都弹不了琴了。”

“而且本公主今日还得抄十遍书。”梁知意撇起嘴。

沁儿与流光对视一眼,又是无奈,又觉得这样的公主很可爱。

她们先前还一直在心里偷偷想,皇上将公主溺爱得太严重了些,但如今,她们自己也忍不住就想一切都顺着公主。

当晚梁知意拒绝了下人们帮忙的提议,真的没让任何人帮抄,自己坐在灯下一遍一遍、一笔一划,写得特别认真。

她的字已经开始有了进步,不再像鬼画符一般沾粘成一个个糊团团,能够使人看得清晰明了了。

沁儿伺候在一旁,替她将灯芯挑得更亮,流光则从小厨房端来了热甜汤,放在一边供公主歇息的时候用。

十遍,梁知意抄了快一个多时辰才全部抄完。

她放下笔,沁儿凑过来替她揉着手腕,笑道:“公主这样勤奋,明日太傅定要夸赞的。”

流光将梁知意写满的纸张吹干收起来,也笑:“说不定能将太傅吓一跳,咱们公主如今变得这样好。”

只是抄个书而已,更何况还是被惩罚的,梁知意都被她们两个说得不好意思了。

另一头许云倦回到隐轩,刚走到院门,便见到一些工匠搬着石块泥浆来来往往,正忙得不可开交。

“这是在做什么?”许云倦疑惑。

“回公子,”新来伺候的一名下人名叫豆子,上前来对许云倦解释道,“这不是听说昨个儿公主殿下不小心被地上不平稳的石块绊了一下,因此奴才们今日将这处院子里的地板全都拆了新换一遍。”

“除了地板,还得在咱们院子里里外外都装上灯笼呢!”

他先前住在这里时,破败凄凉,压根无人管,一到夜里便是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亮,他也逐渐习惯蛰伏于黑暗中。

而现在,就因为梁知意在这里黑灯瞎火地摔了一跤,整座隐轩就得被从头至尾换个样子。

这位温华公主可真是贵重无比。

翌日,沁儿来唤梁知意起床时,轻声说道:“公主,外面下雪了。”

梁知意原本还在赖床,听见这句,立刻清醒了一半,“真的吗?”

“今日已是大寒了,外头冷得很,冰天雪地的,是昨夜开始下的雪,都积了好厚一层呢。”沁儿为梁知意穿上厚厚的毛绒鞋袜。

梁知意穿好衣服,起身走到外屋墙边,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从缝隙里往外看。

她惊叹道:“哇——”

一夜之间,整座宫城变得雪白一片,与还未亮的墨色天空形成对比,沉静安宁。

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空中不断纷飞,被念清宫内点着的灯笼发出的暖黄的光一映,散去了冰冷气息,变得暖融融的。

冷风从窗户缝吹进来,冻得梁知意耳朵尖通红,但她此刻完全不觉得冷。

她在现实的城市几乎从来没见过雪,感兴趣极了,穿戴好就迫不及待要出去看。

“公主先等等,”流光给梁知意戴上一顶能连着耳朵一同遮住的帽子,“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梁知意站在雪地里,将积雪踩得咯吱咯吱响,好玩极了。

她今日穿得比往常更为厚重,最外层还披了一件重重的大氅,大氅领子上带着一圈雪白的貂毛。

梁知意小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毛领中,显得脸庞更加精致小巧,白皙得几乎能与地上的积雪比一比,映衬得她的唇更红,眉眼更为黑亮。

“小心滑,公主。”沁儿扶住她。

许云倦很早便到了尚书房,打开书温习昨日所学的文章。

不得不承认的是,大梁的文化知识确实比西南深厚不少,书中所学知识有许多是他在西南时不曾接触过的,并且授课之人都是大梁顶尖的学者。

梁知意带他来尚书房,确实给他提供了许多益处。

他正翻看着书籍,桌前突然站了一人。

“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西南的质子,哈哈哈哈哈!”刺耳难听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许云倦脸色一变,神情沉郁,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阴鸷。

另一人接着讥讽道:“什么质子,那不叫战俘吗?”

“哈哈哈哈哈哈,对,战俘!”

许云倦抬起头来看向身前几人。一共三人,有两个领头的从穿着看应当是与皇家沾边之人,另一个一幅跟班样子。

三人皆是一幅刁钻促狭之相,尖嘴猴腮,獐头鼠目。

许云倦眼眸漆黑冰冷,直视着他们,目光如同狼犬。领头其中一人不满他的眼神,恶声道:“怎么?说错了?”

“一个卑贱的质子,不知道摆着脸色给谁看,见了本世子,竟敢不行礼,好大的胆子!”

站在身后的那名跟班仗势欺人道:“你认得这是谁吗?这可是景亲王府的世子和二少爷!”

他这话一出,许云倦却忽地笑了一声,他突然想起,自己见了大名鼎鼎刁名在外的温华公主梁知意都从未行过礼,这些人,也配?

“你笑什么?”那几人不可思议,“你还敢笑?”

“你还敢笑!?”景亲王世子怒不可遏。

许云倦已不再给出回应,低头继续看书。

“把他书给本世子撕了!”

景亲王世子怒气冲天,指着他,口不择言骂,“你以为梁意愿意让你来做她伴读,你就能狗仗人势了?什么卑贱的东西!”

梁浩原方才已经来了,因着景亲王的头衔比他爹荣王要高,又还不清楚梁知意到底是不是原本就想欺辱这名质子,是以没贸然出声阻止。听见提到了梁知意大名,他才皱了眉,打算起身劝说。

书册“刺啦”一声被撕成几半,再朝许云倦身上狠狠砸来。

许云倦眼中寒气逼人,看他们宛若在看已死之人。

刚来大梁那几日,他身上早已有了在西南带上的重伤,故而才会在隐轩被下人欺辱,而现在,他没打算坐以待毙。

他出手阴毒狠厉,然而还没来得及碰到身前人,意外突生。

今日下了大雪,梁知意原本心情极好,连早起的困倦与痛苦都被她抛在了脑后,一路踏着雪脚步轻快地来到尚书房。

想不到刚到尚书房门口,就看见几个人围着在欺负许云倦,还将书往他身上砸。

她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她那么努力地在刷许云倦好感度,为的就是避开大梁惨烈结局,结果居然有人来搞破坏拖后腿。

除此之外,她当初看小说时,便恨不得将那些欺辱主角的反派千刀万剐,眼下见了,更是气愤不已。

她都来不及等流光为她脱下外衣,将怀中抱着的小手炉朝景亲王世子用力一砸。

她力气不大,穿得厚也不好发力,但那雕花的手炉还是不偏不倚砸在了那景亲王世子的脸上,侮辱性极强。

景亲王世子被打得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过来,正要爆发,看清扔他之人是梁知意以后又勉力将火气压下去。

“哎呀,公主,”沁儿匆匆在门外收了遮雪的伞,抓起梁知意的左手看看,“手还没好,不能使那么大劲。”

流光护在梁知意身边,她性子泼辣,若不是景亲王世子身份实在过高,她恨不得亲自替公主上去踹上几脚。

梁知意出现,许云倦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

梁浩原也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这几日梁意太好说话,让他差点忘了之前的刁蛮公主是什么样子。

“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景亲王世子强忍着怒气,问道。

梁知意面若冰霜反问:“你在欺负本公主的伴读,你认为呢?”

“一个伴读,还是个卑贱的质子,公主不至于吧?”景亲王世子被气笑了,“我可算得上是你兄长,替你教训一个目中无人的伴读也不行?”

“什么身份,也敢在本公主面前造次。”

梁知意挑眉,“兄长?我爹是皇帝,我上头只有三位兄长,你是哪一位?”

“你配吗?”梁知意走近他,语气淡淡的,却充满杀伤力。

梁意有扇人耳光的前例,景亲王世子忌惮地往后退了一步,梁知意却只是绕过了他,捡起了自己的小手炉。

“三皇兄,你说他配吗?”

梁知意突然转向一直坐在角落看戏的梁忌。

梁忌坐在阴影处,只露出一半线条锋利的下颌,看不清神情。

他没说话,只朝身边人扬了扬下巴,那人立马会意,走了过来。

那人先是客气地对景亲王世子行了一礼,然后说:“世子,三皇子殿下说,让您滚。”

梁浩原离得近,没忍住笑出了声。

景亲王世子的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但最终面对梁温华和梁忌,不敢再开口,只能强咽下这口气,带着身后两个人走了。

他走前狠狠瞪了一眼许云倦,被梁知意注意到,侧身挡在许云倦身前,眼神警告地看着他。

卯时已到,太傅前脚刚到门口,见证了这场闹剧的收尾。

他没管黑着脸离去的景亲王世子等人,只盯着房内乱糟糟的人,严声道:“还不坐好?像什么规矩!大早上吵吵嚷嚷的。”

梁知意站在自己座位旁边,手里还拿着手炉,身上的外衣大氅也还没来得及脱下,脸颊被屋内的热气一蒸,又被刚才气到了,变得粉红。

沁儿忙低着头轻声快步进来替梁知意拿走这些物件。

梁知意顶着红扑扑的脸蛋,问许云倦方才被书本砸到的地方,“疼吗?”

许云倦看着她,许是来尚书房的途中淋了雪,她进门时浓密的长睫上沾了点点雪花,此刻已经化了,变成小水珠。

看见梁知意,他才觉得方才被那三个蛇头鼠眼、面相丑陋之人污染的眼睛,被净化了。

“疼。”他依旧面无表情地说。

“没事,”梁知意拍拍他的肩,“本公主替你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