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这一场巨变,慈安太后没有了留在法门寺的心思,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回了金陵。
程幼瑜连夜收拾了东西,便跟着程太妃一起坐了马车回去。
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闷,许是白莲贼人的猖獗,一路保护的羽林卫没有了以往的散漫,更加警戒和纪律严明。
马车里,程幼瑜跪坐在程太妃,轻轻给她按压着太阳穴。
许是年纪大了,受不得劳累和惊吓,一夜醒来,程太妃的头风病便犯了。
跟随的医官倒来瞧过,但没带头风的药,也束手无策。
程幼瑜只得学了些按摩的指法,给程太妃缓解疼痛。
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有张有弛的按压,从太阳穴到眉心,细致周到。
程太妃闭着眼睛,发出浅浅的鼾声。
程幼瑜见程太妃睡着了,从一旁的壁柜里拿了毯子给程太妃盖上,才收了手。
跪坐的有些久了,她揉了揉酸疼得膝盖,缓缓呼出一口气。
嘎吱嘎吱,哐当一声!
行走的马车突然停了,海棠掀了帘子进来,正要说话,瞧见睡着的程太妃忙又闭上了嘴巴。
程幼瑜见状,下了马车,同海棠走得稍远一些,才问:“如何突然过来了?”
海棠道:“姑娘,前面的路被倒下的大树堵了,卢二公子正指挥羽林卫将树干移开,暂时要原地休憩片刻。”
程幼瑜皱眉,有些不解:“昨夜没风没雨的,大树怎会突然就倒了?”
海棠也弄不清楚情况,只道:“卢二公子遣来的羽林卫是这般说的,姑娘若想知道缘由,奴婢去打听打听。”
程幼瑜心中有隐隐不好的预感,大树堵路的桥段,她听阿耶说过,山里的匪徒截杀来往的商队时,总会故意用一些大树或巨大的石块,将来往的路堵住,当商队停下时,便从隐蔽处杀出,杀商队一个猝不及防。
想起白莲贼人才退去,心中有些不安。
程幼瑜想了想道:“海棠,你去告诉二公子,让他小心些,恐是白莲贼人的埋伏……”
她话还未说完,余光便看见太子殿下迎面走来。
赵嘉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衬得身姿清隽修长。
清俊的眉眼如皎皎月光般疏离冷淡,许是久居上位,习惯于发号施令
一身矜贵之气让人不敢直视,眉眼一压,让人心里发憷。
程幼瑜带着海棠赶忙屈膝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赵嘉言微颔首,路过她时,脚步一顿,道:“程姑娘,孤有些话想问,可否移步?”
程幼瑜一愣,眼皮直突突的跳着,又想起了落水之事。
这位太子殿下不会趁机将她灭口罢?
她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但当下又无借口拒绝。
眼见太子的眉心微敛,知道他等的不耐了,才道:“是。”
海棠很有眼色的退到一旁。
程幼瑜便跟在太子身后,走到了一处郁郁葱葱的树荫下。
这里视眼开阔,并无任何隐蔽之处,在远处也能看见二人身影,倒显得坦荡。
程幼瑜低垂着眼眸,心不在焉的看着自己的脚尖,等着太子开口。
赵嘉言负着手,淡淡道:“假山之事,你可与旁人说过?”
程幼瑜心中一跳,没想到他问得如此直白,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没有,殿下放心,我从未同人说过。”
赵嘉言静静的看了她半晌,盯得程幼瑜如芒在背,极不自在之时,眉目一压道:“你可想清楚了再回孤,此事可非儿戏。”
程幼瑜不明白太子的意思,他是在怀疑她将假山之事说出去了么?所以才有了落水之事?
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测着,她抬眼瞥了一眼太子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放心,事关唐姑娘的名誉,便是借我三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胡说八道。”
赵嘉言眉目微敛,正要再问一些什么。
嘭!的一声,突然发出巨响!
两人抬眼望去,就见前方火焰滔天。
紧接着,从树林两边,冒出数白个青衣人,胸口都绣着一朵盛开的白莲。
他们提着寒光凛凛的长刀,喊杀声震天。
竟然是白莲教贼人!
程幼瑜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的不安成真了,他们竟然真的在这里有埋伏。
羽林卫与青衣人战成一团,刀光剑影,鲜血乱飞。
砰嘭之声不绝于耳。
程幼瑜紧张得捏紧了帕子,慌乱道:“殿下,我们得寻个地方躲一躲。”
然而在她说话时,青衣人已经发现了他们。
三五个青衣人提着大刀,朝他们走来。
程幼瑜惊慌之下忽然意识到,太子身边好像都有暗卫。
她来不及多想,退后两步,躲到太子身侧。
既然有暗卫暗中保护,定然不会让太子出事,那太子身边会很安全。
赵嘉言瞥了紧挨着自己的人一眼,没有说话。
白莲教徒提着刀围了上来。
最前面的大汉狞笑道:“朝廷的狗官,看你们往哪里跑。”
另一个道:“注意分寸,青莲护法说了,尽量抓活得。”
“放心,我很有分寸。”
眼见白莲教徒越走越近,程幼瑜忍不住抓住赵嘉言的袖子,苍白着脸说:“殿下,你的暗卫呢?快让他们出来护驾啊。”
赵嘉言盯着前方,语气冷淡:“谁告诉你周围有暗卫了?”
程幼瑜倏地转头看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没有暗卫……殿下,你在开玩笑?那我们怎么办?”
赵嘉言没在说话,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淡声说:“躲远些。”
接下里的发展,震惊了程幼瑜。
她一直以为赵嘉言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如今她发现自己错了。
这位太子殿下,不但身手了得,出手还十分狠辣。
眼见他提着匕首迎上去,身姿极为轻巧,不过几个起落间,便将围上来的几个白莲教徒放到在地。
然而白莲教徒实在太多,不过一会儿又围上来数人。
赵嘉言弯腰躲过攻击,皱着眉头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回的白莲反贼实在多的有些不对劲,法门寺失败后,白莲反贼折损大半,不可能怎么快就能组织人马进行第二次袭击,可是埋伏的白莲反贼却有如此之多,法门寺一役,倒像是试探他们的虚实。
这背后筹谋之人,到有些出人意料。
赵嘉言知道自己轻敌了,白莲教此举,恐怕是倾巢而出,誓要将他们留下。
他扫了一眼,越来越少的羽林卫和越来越多的白莲教徒。
不再恋战,匕首一收,抓起一旁程幼瑜的手,便朝树林里逃遁。
程幼瑜还未回过神来,便被太子抓着手跑。
风声在她耳边呼呼的叫着,夹杂着箭矢的破空声。
她心中一凛,白莲教徒动用了弓箭。
果然,十几支箭矢射如狂风骤雨般射了过来。
程幼瑜也顾不得心里那点害怕,反过来抓住赵嘉言的手,道:“殿下,我们朝树林深处去。”
赵嘉言有些意外的瞥了她一眼,两人脚步一转,钻到树林里去。
有了树林的遮挡,箭矢被挡了下来。
程幼瑜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瞥见穷追不舍的白莲教徒,他们追上来了。
他们越走越深,终于跑到密林深处,看着远处的悬崖,程幼瑜不禁陷入了绝望。
“逃不掉了……”
追击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阎王的刀一样敲在程幼瑜心上。
她知道落在白莲教徒手上,无论是被活抓,还是身死,下场都好不了哪里去。
程幼瑜忍不住去瞥身边的赵嘉言,苦中作乐的想,能有当朝太子陪着,还真是她祖上修了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赵嘉言的神色却很平静,他疏淡的眉眼微敛,让人看不清喜怒。
这份定力,这份心境,莫不然是当太子的,程幼瑜真是半分也不能及。
不由得苦笑道:“殿下,今日恐怕逃不掉了。”
赵嘉言没有看她,只盯着越来越近的白莲匪徒,淡然道:“那可不一定。”
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以及为灵活的姿态躲开扑上来的匪徒,一脚将最前面的一个白莲教徒揣下了悬崖。
紧接着就在程幼瑜震惊的目光中,搂着她的腰,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
程幼瑜发出惊恐的叫声,耳边风声呼呼的吹着。
失重的感觉吓得她只看到摇晃的树影。
这下真的要死了,程幼瑜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变成这句绝望的话。
她不由得紧紧搂住赵嘉言的脖子,将连埋在他的怀中。
实在不愿,看见自己摔得血肉模糊的样子。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待脚踩着地上,踏实的感觉让她回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程幼瑜抬眼打量四周,发现他们并未跌落到崖地,而是卡在半山腰上。
而被踹下来的那个白莲贼人,身躯正好卡在树梢上,成了他们的桥梁、
程幼瑜被眼前的景象一惊,讷讷说不出话来。
她不由得怀疑,这位太子殿下是否一开始就做了这个打算。
“程姑娘,可否放开手。”
程幼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的搂住太子的脖子。
她受惊般的一下跳开身子,脸色微微有些红,尴尬道:“殿下,我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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