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为她撑腰

沈客亭先前让长锋调查过姜水柔的身世。

她与姜水烟一样,生母不详,是整个后宫的禁忌,而她亦是打小便不受宠,只不过处境要比姜水烟好上太多。

不知是为何故,姜武皇虽看不上这个女儿,但在吃穿用度上也从未苛待过,就像......

像是在忌惮些什么。

以姜武皇对她这些子女的态度,除了太子与姜聆,其余的人他从未过问过,唯独这个姜水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除非......

她就是沈客亭要找的人。

想到这,他再次将目光看向面前这个身姿绰约的少女。

在年龄上,她是同那人唯一吻合的公主。

但眼下,他却不能贸然确认,还需多加试探、多加调查些时日,这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得马虎。

察觉到姜水柔的视线仍然落在自己身上,沈客亭抬眸拱手作揖:“臣竟不知是五公主,若失了礼数,还望五公主莫怪。”

姜水柔见状掩唇轻笑:“无妨,沈将军不必与我多礼,快快请起。”

说着她快步上前,正欲伸出手将沈客亭搀扶起来,却在即将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被他下意识避开。

沈客亭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眉头微不可闻皱起,姜聆在一旁看得清楚,见到此情此景,一时没忍住竟是嗤笑出声。

“五妹,你说你也是,京城里哪个公子不比你面前这个阎罗王强百倍,你偏偏硬要上前,怎么以往不见你这般,莫不是谁同你说了什么。”

姜聆话中的嘲意毫不掩饰,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姜水柔留半点面子。

她后面那句话更是在给沈客亭提个醒:有人让姜水柔接近你,可别着了道。

然而不论是姜水柔还是沈客亭,都仿佛对姜聆视而不见,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在她身上停留半刻。

半晌过后,姜水柔依旧面不改色:“沈将军莫要误会,今日母后特意找到了我,同我说,将军久居边关,此番回京怕是不懂的事情颇多,京中除了沈大公子,想必也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我素日里又是个闲人,母后这才叮嘱我,让我在宴会上好好照看沈将军一二,如若将军不肯,那我便不打搅将军了。”

姜水柔的这番话堪称精密。

她大大方方的把目的刨露出来,直接呈到了沈客亭的眼前,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她只不过是依照皇后的命令,“照看”沈客亭一二罢了,怎么会别有居心呢。

若是好心也被当作了驴肝肺,那今后还有谁肯愿意同沈客亭相处。

他打量了姜水柔半晌,最终低笑道:“五公主当真是折煞臣了,既然是皇后娘娘与五公主的一片好意,若臣当众拂去,岂不是不知好歹。”

姜水柔亦掩唇笑着回道:“既然沈将军不介意,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沈将军今日来的迟了些,眼下热闹都已经过了,将军这么多年久居边关,不如我便借此机会带着将军随意走走,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沈客亭颔首:“全凭五公主安排。”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内,姜水柔已对同沈客亭的交流游刃有余,她带着沈客亭一路往前走。

不知是刻意还是不小心而为之,姜水柔径直从姜水烟面前走过,擦身时,她偏过头轻飘飘地睨了姜水烟一眼,嘴角含着笑,颇有种胜利者高高在上挑衅的意味。

姜水烟站在原地,背对着所有人,见此自鼻腔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嗤。

目送着那二人的背影愈来愈远,姜聆在一旁上前,瞧姜水烟仍是一副痴傻的模样,打心眼里瞧不上,伸手推了她一把当即便怒斥:

“你赶紧跟上去啊!在这傻站着能干什么!那沈客亭甚至临走前都没问过你,连句话都没同你说,就这么转身跟着姜水柔走了!她长的也不如你啊,这男人是不是眼瞎了!”

末了,她又怒气冲冲地补上两句:“害的本宫冒了这么大风险给你送出去,还被人威胁了一把,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子,果然本宫就不该指望你!”

说完姜聆冷哼一声,见她依旧傻站在那里没有反应,气得转身带人回了飞花筑。

姜水烟淡淡地瞥了眼姜聆离去的身影,转而又将目光看向了沈客亭那边。

只见姜水柔带着他一路往河边去,许是要避开人群看傍晚时分的落霞。

沈客亭一直默默跟在姜水柔的身后,时不时见姜水柔回眸同他笑谈两句,他有时只是淡淡地点头,有时却也会笑一下,虽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上去仿若一对羡煞旁人的才子佳人,更像极了先前沈客亭与姜水烟相处的模样。

不知是夕阳余光刺目,还是风沙迷离,姜水烟竟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

她脑海中不禁又想起方才姜水柔那挑衅的眼神。

姜水烟当即便勾唇冷笑,想从她手里抢人,还要看姜水柔有没有这个本事。

日暮西山,拨云见月。

姜水烟转头看向了飞花筑的方向,许是天色渐晚,不少人都已先行离席,在场之人只剩下了姜聆与几个纨绔子弟,那几人向来都是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凑,他们在并不让人觉得稀奇。

若想让沈客亭的注意力转回在她身上,恐怕还要再生出些事端。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几个纨绔身上。

飞花筑面积不小,有左右两座小亭,男女依旧分席。

姜水烟沉吟半晌,最终迈开了脚步,一路小跑着往飞花筑来,她正打算想法子引起那几个纨绔的注意,却听那边有人出声唤了她一声:“喂!那个傻子!”

见姜水烟回眸望去,几个纨绔相视一眼纷纷大笑出声。

几个人的笑声汇聚在一起,声音不算小,远在河岸的沈客亭与姜水柔都听到了,他下意识抬眸望去,便见那少女怯畏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面对那几人不怀好意的笑容,姜水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见先前开口唤她那人遥遥地冲她招了招手。

“你把你们那边的茶壶拿过来呗,给我们兄弟几个添点水,我们这没有水了。”

这几个人姜水烟一个都不认识,她向来怕生,一时半会却不敢上前,周围仅有姜聆算是她相识之人,但亦是她最惧怕的人。

姜聆眼下正烦躁,那几人的声音更是在耳边吵来吵去挥之不去,她扫了姜水烟一眼,没好气地拿起茶壶,起身塞到了她怀里,像是在驱赶牲畜一般把她推了过去。

“让你去你就去,磨磨蹭蹭什么!烦死了!”

姜水烟被推的直踉跄,一转身就看见了那几个纨绔戏谑的笑容,她颤抖地伸出手,颤颤巍巍递出了那盏茶壶。

有人起身伸手来接,眼看着茶壶就要递到了那人手里,姜水烟竟是手一抖没有拿稳,茶壶一整个跌落,摔在了那人的脚边,水渍在他月白色的袍角缓缓晕开。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

姜水烟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人看了眼自己已经被弄脏的衣服,当即便怒不可遏,扬手照着姜水烟的脸甩了她一巴掌。

“你瞎啊?!”

这一掌的力度可不小,对方丝毫没有收着劲,直接把姜水烟打得跌坐在了地上,脸侧隐隐作痛,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不消片刻,她白嫩的脸上便多出了一道通红的巴掌印,格外引人瞩目。

他们这边动静闹得太大,沈客亭转身时恰巧看见了姜水烟被打的跌倒在地,再也没起来,一瞬间,他额角青筋猛跳,浑身紧绷了起来,气压逐渐降低,连声招呼都没打径直朝飞花筑的方向疾步掠去。

这是他来京城后,第一次如此心急。

想要马上去到她的身边。

“将军!沈将军!”

不论姜水柔在身后如何唤沈客亭的名字,他都置之不理。

此番别说沈客亭急了,就连姜聆都难得的怔愣在了原地。

出手那人还想上前,却被身旁的友人按住了肩膀,制止了他的动作,他似是心有不服,正要挣开束缚,见友人一直拿眼神示意,这才顺着目光看过去。

这一眼,险些将他吓得腿软。

只见沈客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几人面前,他冷着一张脸,面上全然不见往日的和煦,他如今一袭黑衣,右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五指并拢,颇有种蓄势待发之意,凤眸冷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若在他们身上刀刀凌迟,让人没由来的心惊胆颤。

他此刻身上哪里有半点少年的样子,分明像个前来讨命的恶鬼,好似下一瞬众人便成了他剑下亡魂。

沈客亭巍然站在姜水烟身前,双眸半眯,打量了出手那人良久,随后以一种散漫的语气淡道:“哪只手打的她,伸出来,别逼本将军亲自动手。”

明明是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却让人感到了无尽的威压。

那人颤颤巍巍道:“沈客亭!我,我可警告你!我爹可是......啊!”

只见沈客亭二话不说,上前一脚踹开拦着他的人,一把扯过对方打了姜水烟的手,拔出腰间长剑。

眨眼间,手起剑落,地面被鲜血染红。

那人惨叫一声,捂着手跌坐在了地上,痛呼声连连。

被他用手捂着的地方早已血迹斑斓。

沈客亭毫不在意地用袍角擦拭掉了剑上的血迹,冷眼看着在地上直打滚的男人,满目不屑。

“不过是在你手上划了一道口子,你便疼成这样,本将军方才若是手抖不小心断了你一根手指,你又该当如何。”

“沈客亭!你伤的可是宰相之子!”

沈客亭闻言转身,脸色骤变,他扬声拧眉怒道:“那又如何?!他打的可是当朝公主!”

微风拂过,少年人马尾晃动,他的话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好似砸在了姜水烟的心上。

只有沈客亭。

只有他一人,肯认她这公主的身份,从未嫌弃她是个傻子。

不知不觉间,姜水烟眼眶通红,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最终没入衣襟。

沈客亭不再同旁人废话,他回眸弯下腰,想要去看姜水烟脸上的伤势,结果这一眼却叫他愣在原地。

小姑娘许是被吓住了,红着一双眼,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脸上的印子越来越明显,看着触目惊心。

沈客亭心中没由来的一阵自责,若不是他方才离去,姜水烟恐怕也不会如此。

此处人多,再待下去姜水烟的状态只会更糟。

沈客亭不再犹豫,起身一把将姜水烟从地上抱了起来,绕过众人抬脚欲走,却听身后有人朝他道:

“沈客亭,出手打人确实是他有错在先,可六公主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我亲眼看见,那茶壶本来在她手里稳稳的,是她故意扔下去的!”

此话一出,周遭出奇的安静。

姜水烟窝在沈客亭怀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颗心疯狂跳个不停。

然而下一瞬,她听见少年人沉闷的语气自耳畔响起。

“我不相信她,难道要信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