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客亭绝望般闭了闭眼,他举着衣服的那只手甚至都开始微微颤抖。
偏偏姜水烟还在这时继续火上浇油:“客亭哥哥你为什么不肯帮阿烟穿衣服呀,平时都是别人帮阿烟穿衣服的,客亭哥哥,你是不是也不会呀,没关系的,阿烟是不会嫌弃你的!”
“我,会。”
沈客亭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半晌过后,他竟是生生地气笑了。
他沈客亭,活了整整十九年,这还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力的感觉。
他本不是什么拘小节的人,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姜水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情况本身又有些特殊,她什么都不懂,显得沈客亭像是在趁人之危一般。
沈客亭心里没由来的有种负罪感。
“客亭哥哥,你快一点,阿烟冷。”
思绪被姜水烟抱怨的语气所打断。
沈客亭终于回过神来,收回了有些发酸的手。
确实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再等一会,踏青宴说不定都要散了,那今日种种便白折腾了一趟。
沈客亭神情仍挣扎着,但身体却已有了动作,他仍旧撇着头,不肯看姜水烟一眼,双手凭着记忆覆上了她的双肩。
外裙薄纱顺滑,仿佛少女白皙滑嫩的肩头,一瞬间,沈客亭好似触了电一般立即缩了下手指,却又在瞬间压下万种情绪,一手捻起了布料一点往外,只是轻轻一扯,顷刻间,纱裙落地。
沈客亭听觉格外的好,他听出了衣服落地的窸窣声响,耳根一热,手忙脚乱上前将那内裙兜头套在了姜水烟的头上。
他心下一片慌乱,手上的动作一时半会也没控制住,下手兴许是粗暴了些,竟将姜水烟拽的一个踉跄,下意识惊呼出声。
“客亭哥哥!阿烟的头都要被你扯掉啦!”
沈客亭闻言动作一顿,闷声应了一句,刚想替她把内裙往下扯一扯,手背却突然被一片微凉覆住,触感柔滑,甚至能感受到根根分明的骨节。
他脑中“轰”地一声似有什么炸开。
沈客亭听见姜水烟在他耳边轻声抱怨:“客亭哥哥弄得阿烟太疼了,阿烟要自己来!是不是只要把它拽下去就可以了呀。”
沈客亭闻言手一抖,这下是彻底慌了,连忙抽回了手,站在原地僵硬着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才木讷地点点头。
若他没感觉错的话,方才的触觉,应是姜水烟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一只,笨拙的想要包住沈客亭的手,但无奈差距有些大只得放弃。
沈客亭隐约听见衣物的摩擦声,没过多久,声音突兀地静止,他试探性地回身望去,只见姜水烟此时已经穿好了内裙,赤着脚站在他面前,发髻稍有散乱,却有种难以言明的风韵。
沈客亭心突地一跳,神色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再度拿起外衫,在她炽热的目光下双手一转,衣衫已轻飘飘地落在了她肩上。
“伸手。”
他轻声开口,不知是氛围使然,还是有其它的缘由,姜水烟竟觉得他似乎又变得温柔了许多,一时之间光顾盯着他发呆,全然忘了他说了些什么。
见她一直没有反应,沈客亭眉头稍蹙,只是略一抬眸便撞进了姜水烟眼中。
阳光在此时正巧从窗户照进屋内,映在少年与少女的身上。
姜水烟内裙及胸,外衫被沈客亭拢在肩侧,蜜荷色的轻纱在阳光的照映下仿若银河,而她站在这银河中央,眸光流转,眼中只他一人,只有他一个人。
沈客亭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所惊,他心情略显复杂,不动声色错开了目光,再次出言道:“想什么呢,伸手。”
这次姜水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依言乖乖的抬起了双手,伸进了袖中。
接下来再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沈客亭弯下腰为他系好颈带与腰带,随后起身理了理她鬓边落下的碎发,便算是结束了。
姜水烟穿好衣服后立马就跑了出去,沈客亭紧跟她在身后,长舒了口气。
终于是搞定了,他打仗都没这么累。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沈客亭找到了掌柜,付完银子后带着姜水烟离开了这里。
夕阳西下,马车再次扬长而去。
此番踏青宴的规模自然同那日的宫宴是没法比的,黄凤仪的本意便是借此机会撮合沈客亭与姜水柔,并让姜聆同人好好相看一番,因此找的地方也极为雅致。
城郊西处有条长河,河边有座亭台名曰飞花筑,平日里是不少才子吟诗作对的地方,此处风景宜人,尤其是傍晚时能看见落霞云归的画面,令不少人心驰神往。
距离飞花筑不远的小山头有座姻缘庙,亦是京中不少名门闺秀前去求一门好姻缘的圣地。
黄凤仪倒是会选地方。
听京中百姓们时常说起,这里可是不少才子佳人们初遇倾心之地,由此可见其居心。
马车赶到时,已经临近傍晚,沈客亭从车上跳下来的时候,飞花筑几乎没什么人了,这倒正合了他的意。
他似先前那般,在姜水烟掀帘出来后伸臂将她抱到了地上。
两人刚站定,便听远处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响起女子尖利的嗓音。
“这不是沈小将军吗,天啊!你怎么会与六妹妹一同过来!本宫分明记得,今日的踏青宴,母后可是说了不准六妹妹参与呢!”
来人正是姜聆,她声音本就偏细,如今刻意扬起声来,霎时间便将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沈客亭与姜水烟的身上。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姜水烟似乎生了惧意,慌乱间后退,整个人再次缩到了沈客亭的身后。
单就这一个举动,便引人无尽的联想。
沈客亭什么时候,同这个傻子公主这么熟了?
姜聆趾高气昂地盯着沈客亭,一脸势在必得的模样,似乎是在等他开口解释。
不曾想那少年将军竟是看都未看她一眼,抬步便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发觉身后的人并未身上他的脚步,遂转过身轻声道:“走了。”
姜水烟闻言愣了一瞬,见他将身子转回去后,连忙飞快的跑上前,紧紧跟在了沈客亭的后面。
经过姜聆时,沈客亭步子故意停顿了一下,他压低了声线,以两个人都能听到的语气寒声道:
“若臣没看错的话,六公主今日原本穿的,可是如今京中最盛行的洋锻,但这缎子,宫中除了四公主您,再无她人有,六公主如何会同我一起来踏青宴,您不是该最清楚不过的吗?此时若要深究,臣自然也奉陪到底。”
言罢他抬眸扫过在场所有人探寻的目光,冷着一张脸朗声道:“六公主失踪已久,惹得君主与皇后娘娘担忧不已,沈某幸不辱命,在宫外寻到了六公主的踪迹,故而特意将她送来踏青宴,还望其余的公主殿下可替臣送六公主回宫。”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没人会知晓沈客亭此话的真假,但既然他说出口了,以他如今在姜武皇眼里的重视程度,纵然是假,也会成真,还能让姜武皇平白无故落得个怜爱女儿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故而无人敢出言反驳一句。
“沈将军今日辛苦了,六妹不比常人,想必给将军添了不少麻烦,阿柔今日代她向将军道个歉,还望将军多加海涵才是。”
沈客亭话音刚落,便见一少女动身遥遥走上前来。
她语调平缓,声音似泉水般缓缓入耳,柔和细致,颇有种大家闺秀的温润。
只见她一身天青色织锦襦裙,头上梳着简约的发髻,只星星点点簪了几朵珠花,整体打扮虽不起眼,但却难掩其身上的书香气,举手投足间尽是温婉。
沈客亭并不认得她。
那少女见他面露疑惑,笑着上前,错开了姜聆不善的目光,兀自开口道:“沈将军兴许不认得我,我是当朝五公主,名唤水柔,将军见我不必拘礼,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沈客亭闻言眉头一挑。
姜水柔,那个与姜水烟一样不受宠爱的公主,亦是他正在调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阿烟:危险!危险!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