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狱火,是指一种不受五行制约的火焰,光靠水是无法扑灭的。
一旦燃烧,便会吞噬所有可见之物,只有修为到了元婴之上,才能凭借修为硬生生将其压下。
这种极为阴邪诡煞的功法,通常只有魔族的人才会修炼,毕竟狱火需要活剥至亲之人的灵根做成第一枚火引,这种事除了阴暗冷血的魔族人之外,不可能有修士做得出来。
可黄浩自小就在百花谷长大,怎么会炼成只有魔族才会使用的狱火呢?
难道……他那娘亲并不是兽族,而是魔族???
得出这个结论后,黄林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
召出狱火之后,黄浩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反先前的易怒狂躁,反而变得斯文有礼起来。
只是他浑身都已被汗水浸透,再斯文也斯文不到哪儿去,反而看起来有些滑稽。
黄林却并不敢笑,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后,往后退了两步,整个身体几乎已经贴到了车厢边缘。
“师弟,你冷静一些,你若肯将狱火收回,我会当作今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也不会上报给宗主,以后你还能正常在灵鹤宗里修行。”
“收回?你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恩赐我吧?”黄浩偏头看向他,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说到底,这一切不都是师兄你造成的吗?”
尽管被灼热的狱火烤着,黄林的后背却依旧冷汗直冒。
“这……师弟,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先把狱火收回去,小心别把鹤车给点燃了。”
毕竟他才金丹后期,离突破元婴还差些功夫,要是真点燃了火,凭他的本事是没法将火扑灭的,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黄浩爆发出一阵震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泪水从眼角滑落,又顺着脸颊坠落入木板,直至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平息情绪之后,他半仰起头看向黄林,眸底含着一丝凄怆之意:“师兄,你知道吗?我已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
狱火在黄浩手中兴奋地跳动着,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碎炸声,似乎在为即将吃到的新食物而激动。
火焰在黄浩眸中闪烁着,他盯着车厢地板上的长剑,神色晦暗不明:“只可惜,最后一次,被你亲手打掉了。”
黄林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也不敢跟他对视,眼神无处安放,惊慌中,眼角余光扫到了缩在车厢角落里的某人。
他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指了指郁山蝶说道:
“师弟!你忘了我们此行目的了吗?到时候利用她获得了萧厌竹的顶级修炼资源,你全拿着,我一点不要。”
突然被cue到的郁山蝶打了个寒颤,默默收回了自己准备拿包的手。
可恶!刚才两人吵得那么激烈,她差一点就能把包和灵昙佩都拿回来了,就差一点点!
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能打起来啊!
黄浩随意瞥了她一眼后,又将目光收回,神色没发生多大变化。
“你死了,那些资源不就保证是我的了吗?我要你这口头承诺有何用?”
黄林面色紧了紧,思索片刻后再度开口:“那这样,往后我会尽量多给你和颜儿创造独处的机会,竭力促成你与她结成道侣,这样如何?”
黄浩沉默了。
郁山蝶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悄悄抬眸瞥了他一眼。
等等,这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自己没判断失误的话,黄浩似乎对这个条件心动了!
这可不行!若是两人达成共识,她之前费劲地给两人调温的工作不就白费了吗?
于是她赶紧拱火,疯狂火上浇油:“咳咳,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他连控温符都舍不得给你用,你还指望他把花颜让给你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让了,你那三师弟也会跟着让吗?”
黄浩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神色瞬间清明了起来。
确实,大师兄出尔反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是自己占优势,何必要去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呢?
黄林见自己的话被戳破,气急败坏地看向她:“小丫头片子瞎说什么呢?你以为说这些能救你的命吗?死在我手里,你尚且还有一具全尸,要是死在他手里,你就连灰都不剩了!”
他说完这话后,再度讨好地看向黄浩。
“师弟,咱们都是百花谷的人,何必为了一个外人的话撕破脸皮呢?”
黄林在说这话时,刻意将重音放在了“外人”两个字上,以此来强调自己与他的亲密关系。
黄浩本来还有些犹豫,一听这话,当即果断地挥掌,将狱火朝他的方向推出。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红得发黑的火焰像毒蛇般吐着信子,吞噬着黄林的身体,火焰像花朵一般在他身上猝然盛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焦糊味。
黄林躲闪不及,被狱火的尖牙舔舐着全身,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拼尽力气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
他只得痛哭流涕地哀嚎着:“师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师兄,你没说错,确实不应该听外人的话。只可惜,从始至终,百花谷的外人,只有我一个。”
在他惨痛的尖叫声中,黄浩默默留下这句话,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掀开车帘,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了。
火焰越燃越旺,隐隐有吞噬一切的架势。
郁山蝶运气好,缩在角落没有遭受到第一波火焰攻击,并且因为黄浩离开时带得鹤车变得倾斜,本来离她有点远的包竟然朝她的方向滑了过来。
她暗喜不已,正打算抓起东西就溜时,没想到已经燃成火人的黄林竟朝她扑了过来!
“不……准……走……”黄林话都说不清楚,却依旧死死拽住了她的裙摆。
绣着银丝蝴蝶的蕈紫烟罗百褶裙被火一燎,顿时“噌”的一下冒出好几颗火星,火星“滋啦”几声落回裙面后,将漂亮的裙摆灼烧出一片黑洞,露出里面细腻白皙的皮肤。
明知道这火很邪门,但郁山蝶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意,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在自己腿上燃起来的火焰,理智告诉她应该赶紧拿着东西逃跑,身子却像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耳旁的火焰声愈响愈烈,几乎吞没到了胸口,但她却莫名产生了一股困意。
虽然知道不能睡,可眼皮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垂,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视线中竟模模糊糊闯入一个披着黑金鹤氅的熟悉身影。
郁山蝶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到了这种危急关头,她居然会幻视萧厌竹那个冷血动物来救自己。
他怎么可能来呢?
他那么讨厌她,如果知道她这个不争气的小徒儿遭遇意外死了,应该只会感到庆幸吧?
毕竟,这么轻松地就把她这个累赘给摆脱了,怎么不值得庆祝呢?
想到这儿,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郁山蝶隐隐听到耳边有谈话声。
在意识到自己没死之后,她对周围的感知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稍微用灵识一探,便能发现她身旁有三个人。
等等,三个人?
她挣扎着睁开双眼,想要起身,却立马被人按了回去。
“你伤得很重,需要多多休息,还好有青雪镯护着你的心脉,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郁山蝶偏头,只见师兄师姐都担忧地站在床边,其中大师姐手中正捏着一个晶莹的药瓶,里面装着银色的膏状物体。
裴寻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瓶子,将其塞入她手中:“这是治烫伤的药膏,每日早晚抹一次,身上的伤痕过一个月就能完全消掉了。”
郁山蝶懵懵地握着瓶子,却依旧对自己活着这件事没什么实感。
“师姐……是你救了我吗?”
裴寻真摇了摇头,怜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是你两位师兄先发现你的,当时我灵力才刚恢复,听见灵昙佩里他俩反应急切,赶过去才知道是你出事了。”
郁山蝶闻言,当即想要对两人道谢,却立马又被裴寻真给按了下去。
“你且歇着吧,这可是魔族引以为傲的狱火,要没有青雪镯,你这条小命可真是保不住了。”
“青雪镯?”郁山蝶第一次听她提青雪镯能护心脉还以为是她嘴瓢说错了,见她说第二遍才敢确定说的是这个词,“可这镯子不是空间法器吗?”
裴寻真笑着解释道:“这是有名的天级治愈系法器,储物只是它最不值得提起的功能罢了,不过龄风有许多这样的法器,你倒不必觉得有压力,收着就好。”
梅飞尘在一旁听着,神色不甚自在。
当时在炼食台里,若是他成功找到了其他的空间法器,硬是让小师妹把青雪镯退回去的话,恐怕现在……
正当他暗暗愧疚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他转头,只见自己那小师弟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谷龄风没多说什么,走到郁山蝶身旁后,轻声开口。
“这倒不必太感谢我,若是当时没有二师兄听见你的呼救声,就算有青雪镯,恐怕也护不住你坠入山崖。”
他声音沁如清潭,悦耳动听,几乎抚平了在场所有人焦躁的心。
郁山蝶疑惑地眨了眨眼,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她好像连灵昙佩都没打开,怎么可能呼救呢?
难道……
她眼前不禁浮现起萧厌竹的身影。
那竟然不是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