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狭小巷子里光天化日吻得缠绵,但到底也没见过旁人实操,他俩又不太能无师自通,所以吻到最后,少年人激昂的斗志让亲吻变成了博弈,谁也不让谁,还是以洛折鹤力气不敌聂甘棠被摁到另一面墙上落败而告终。
还好,这两人有武德,逼急了眼也没有一口咬上对方舌头。
聂甘棠撤开嘴时,洛折鹤还像没缓过来一样,背靠墙壁,目光涣散地捂着胸口细细喘气,玉雕似的脸攀爬上玛瑙红,浅色的唇瓣被碾弄成梅红色,正随呼吸一启一合。
洛折鹤着实没有想到,看似被他步步紧逼的憨厚小狗,内里是一只蛰伏已久的母豹,静静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露出肚皮,她便张口咬住猎物喉管,一击致命。可母豹餍足后,又变成了小狗模样,看起来比谁都无辜——甚至在母豹的心里,她自己就是一条与世无争的幼犬。
他哆嗦捂住自己的唇,遮掩住了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好玩啊,真是太好玩了。
被他好生琢磨的某人却不知自己在他心里成了什么模样,松开嘴后便成了一如往常的老实样子,还跟在旁边关切发问道:“圣子,抱歉,我用力了一些,你没事吧?”
毕竟刚才被她摁在墙上的时候,他喉咙还逸出了一声吃痛地低吟。
“若我说有事,将军要在此褪了我的衣服给我上药吗?”洛折鹤放下手,似海深的蓝瞳隐约泛着幽荧的光,戏谑道。
“那倒不至于。”聂甘棠老实巴交道。
“那将军还问。”洛折鹤呼着气,话里意思看着像怨怼,但说起来却没什么情绪起伏,好像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若疼的厉害,我便带你去买药,只是之后,还是得劳烦圣子自己上药了。”
“不用,我没事。”洛折鹤牵起唇,俯身捡起从方才便落在地上无人搭理的帷帽,粗略拍了一下上面的灰尘,便端正地戴在了头上。
聂甘棠不计较他绕一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调侃她,微微整理了一下方才被揉乱的衣服,心想把人吃了一顿拍拍屁股走好像太不负责,便偏头问道:“圣子今晨来这么早,应该没回南炎吧?下榻之处在哪,我送你回去。”
洛折鹤摁住她抬起的手,道:“不必了,将军,瞧着将军脸色好似昨夜没有睡好,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便好。”
“看来圣子没有自己的事要忙,”聂甘棠轻声道,“今日一见,便不是巧遇吧?”
“是的,将军,”洛折鹤笑着仰头,隔着垂缎直视她,“今日所见,是我蓄谋。”
聂甘棠顿了一下,似是急于找个话题终结眼前的暧昧,心念一动,想起了洛折鹤落在她身上的玉佩。她从怀里掏了出来,正想说什么,却被洛折鹤指尖抵着摁回了她的胸口。
“这便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了,好不好?”
……
大概、也许、可能……他们两个这便算爱侣关系了吧?
此一行聂甘棠全然忘记了出门的初衷,恍恍惚惚又回了州监府,脚刚踏入府门,一道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出去做什么了?来这儿也不干点正事。”聂雁甲胄未褪,好似也是刚回来的样子。
聂甘棠抬头看了看日光,心下疑惑母亲出门还没多久怎么就回来了。
“你父亲寄信过来,想买点东西,正好你回来了,拿去给他买。”
没等聂甘棠反应,一张纸便飘了过来,她抓住展开细看,薄薄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东西。有些是她在这几日就买了的,还有一些她在南炎迷路时有印象,就她在彭州的几日记忆来看,彭州没得卖。
“母亲,这里有些东西得去南炎才能买。”聂甘棠犹犹豫豫道。
“这么麻烦啊,”聂雁皱眉,“那你便去一趟吧,带足了钱。”
说着,聂雁好像想起什么一样,从怀里摸出来一张被她揉的皱皱巴巴的纸,一道塞给了聂甘棠:“左右也要麻烦着去那么一趟,你顺便把你妹妹想要的也给买了吧。”
估计月临想要的东西看着就麻烦,所以母亲直接无视了,还是给父亲买的东西麻烦了,这才捎带起了月临。
聂甘棠叹息,作为母亲父亲恩爱的意外产物,她们有自知之明,估计月临也是早有预料,所以哄着父亲跟母亲要南炎才有的东西,这才能把自己给捎带上。
她打开纸张,果然,开篇这丫头就要了一个须得用南炎特产拂霜木定制的笔架,再往后看,各个耗时耗力,若是要给她带齐了,钱倒是其次的,但估计要在南炎待不少时日。
聂甘棠将纸页下移了一点,偷偷看向聂雁,小声说道:“母亲,若当你在此处完成任务后,女儿还没回来,您会等我的吧?”
聂雁:“……”
聂甘棠:“……会的,对吧?”
聂雁启唇欲言,聂甘棠又小声嘀咕道:“毕竟女儿没回来的话,给父亲带的东西也回不来。”
话音刚落,聂雁便抬腿踢了她后臀一下,冷声道:“你既知道那还不快收拾东西滚过去,要磨叽多久?”
聂甘棠挨了一下,表面老实到不行,但心里乐开了花,虽知聂月临那丫头是为了她自己,但这东要西要还拉着父亲一起要的行径,也便宜了聂甘棠。
不需要聂雁再催,聂甘棠便行礼告退,乐陶陶地回屋收拾包袱了。
她牵着风影走上街的时候,正是午后,太阳毒辣,街上都没什么人。可即便是没人,街市上也不能纵马。她将行李挂在风影身上,牵着它一路走出了城门,到了无人的地方,这才回过头,向着那个一路无言跟随她的少年。
“要坐上来送你一程吗?”聂甘棠道。
洛折鹤乖顺上前,将手搭在了聂甘棠的手上,而后便被少女抱住腰身,一同跃上了马背。他刚在聂甘棠身前侧身坐定,便听得身后的少女问道:“忘了问你了,你想要坐后面还是坐前面?”
洛折鹤摘下了帷帽,问道:“我在前面会挡到将军吗?若不会,那便在前面好吗?”
这自然是不会,这个年纪的女子普遍比男子蹿个子窜得快,洛折鹤自然也比聂甘棠矮一些,偎在她怀里就更不会遮挡视线了。
“在前面的话,若我不小心骑快了,风大,你可能会不舒服。”
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从马侧摸出系好的包袱,从里面抽出来一个披风,抖开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一会我用披风遮着你,你拉好披风角。”
洛折鹤别过脸,埋在了她的锁骨前,轻声道:“好。”
温热的鼻息喷得聂甘棠锁骨发痒,她深呼吸平复了心绪后,耐心等洛折鹤将帷帽放在他们两个之间夹紧,然后单手抱住她的腰际时,她便敛上了披风,将洛折鹤遮住,而后驱马启程。
在呼啸的风声中,她听到身前的少年突然开口道:“我是不是该问将军,将军是何时发现我跟在身后的?”
“你期望我什么时候发现你?”
“那自然是在州监府门口之时,”洛折鹤突然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的锁骨,“我希望我钟情之人,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将我认出来。”
“不好意思啊,让你失望了,我是在快出城门的时候发现你的。”聂甘棠空出一只手,摸摸鼻子,尴尬道。
“没关系,将军,其实在州监府门口的时候,我躲在小巷里,你瞧不见是应该的。”
若是给她编的台阶,未免太生硬了些,所以,多半是真的。
“那你还说想在门口让我把你认出来。”聂甘棠嘀咕道。
洛折鹤似有不解,偏了偏头,发丝在她颈前缭乱,撩得她心痒。
“将军有觉得我作吗?”
“啊?”聂甘棠不明白自己哪一点触碰了他敏感的内心,连忙道,“不作不作,你好得很。”
洛折鹤却好似一瞬间失望了起来:“可书上说,男子越作,女子越爱……不爱便是作得不够,将军,你……”
“你不要再看那些书啦!”一口风呛入了嘴里,聂甘棠呛咳出了眼泪,她轻轻道,“做你自己想做的便好,不必循规蹈矩按照书上来的。况且,书上写的,也不一定适合我们。”
就比如她看的书里,没有一个教她如何应对洛折鹤这样不谙世事却又孟浪到让人措手不及的男子。
洛折鹤半响没说话,估计是在消化她这几句,聂甘棠又道:“话说回来,你怎么恰巧在州监府附近?那个……结束了你没回去吗?”
“想雇辆马车回南炎,正巧碰见了将军出来,将军去南炎做什么?”
“给父亲和妹妹捎东西,你们南炎的新鲜玩意儿多,彭州没得卖,得去那里买。”
“哦……”洛折鹤若有所思道,“将军没让随从去买,这般不肯假手于人,想必将军的父亲、妹妹与将军十分亲厚吧?”
“我家里人口简单,母亲没有纳侍,膝下就有父亲所出的我与妹妹,一家人骨血相系,自是亲厚许多。”提起家里人,聂甘棠本就温柔的眼眸变得更加柔和,如是说道。
“真好,我听闻寻常人家用饭,都是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还会给彼此夹对方喜欢吃的菜。”
聂甘棠闻言,有些哽塞,一时忘了形,她没想起来洛折鹤这样的身份,大抵亲缘单薄,是一生不可求之物。
“其实,家里更多时候是父亲与母亲亲昵,他们不怎么管我和妹妹的。”
“啊,可巧,我的父卿与母王也很相爱。”洛折鹤轻轻应了,但话里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
他好像说过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从小被养在漆黑的环境里,怕是双亲之爱十分难得。
好可怜。
聂甘棠急忙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南炎和东乾着实有些差异,之前我入宫赴宴,听得睿王府中的郡君管睿王夫叫父君,原来在南炎叫父卿吗?”
“不是的,”洛折鹤摇摇头,不知是不是在披风下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南炎君后也会被子嗣称为父君,只是我父不是,他只是母王一个宠侍罢了。”
聂甘棠抿住唇,恨不得给自己的嘴两巴掌。
“小时虽然我不能在王宫随意走动,但看父卿与君后在宫中所受的待遇,多少也能看出来谁更尊贵。是以有时我便在想,是名分更重要,还是情爱更重要。得到母王之爱的父卿因身份难堪其重,终日惶恐;出身名贵部族的君后因不得宠爱,终日郁郁。寂寂深宫,谁都不快乐。”
说着,他抬起头,指尖拨开披风,露出一个小孔,仰头看着聂甘棠。
“将军,我们无媒无聘,你会给我想要的吗?”
不等聂甘棠问他想要什么,他便笑开,春靥如花灿烂:“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