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丹青的怒火烧至谢兰机的眉前,他知道今晚无法避过她的质问,不卑不亢,“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他这张嘴依然那么欠。
虞丹青气得炸毛,朝他扑过去,不小心踢翻了案上的瓷器,摔在地上碎成一地。
谢兰机眼前一黑,整个人被重力按压在地,手腕被一双手死死掐着,扣在地上无法动弹,虞丹青压在他身上,眼底浮现一抹寒光。
“同样的话,你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虞丹青心中不耐。
她与谢兰机在朝堂争吵数回,却从没有动过手,今夜是第一次,且还是谢兰机落了下风。
之前的和睦相处仿若云烟,虞丹青照样能因为一句话把谢兰机在身下,逼他如她意。
谢兰机也知道自己可能随时会招来挨打,被摁躺在地的他静静地望着虞丹青,默默地感受着她的体温。
“说话。”虞丹青抓住他手腕的力量一紧,指甲无意识嵌入他的肉里。
既然她固执要问清楚,谢兰机似乎也不想去在意后果了,“你想听真话?”
虞丹青慢慢凑近他的脸庞,咬字道:“你敢撒谎一个字试试。”
两人的呼吸交织,气氛却近乎低冷。
谢兰机如实说来,“你被捞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能想到的法子都试过了,但皆没用,所以…”
他的目光在虞丹青面容上缓缓流转,然后在她唇上停留。
谢兰机提醒明显,没有继续说下去。
虞丹青的眼睛一直跟着他的眼神走,在他的眼神停在自己唇上的那一刻,虞丹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先是一愣,脸一阵白一阵红,恼羞成怒,“谢兰机,你!”
虞丹青松开谢兰机的另一手,爪牙再次伸向他的脖子,虚掐咽喉手背一顶,将他的下颚死死抵着,她暗暗咬牙,“谢兰机,你还真是个登徒子。”
虞丹青忍着怒气,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这不是前世,是今生,新婚之夜才是她与谢兰机长大后的第一次会面。
但在外人看来,她对谢兰机的态度也许是莫名其妙,那他是不是也这般想?
虞丹青想知道。
“谢兰机,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我对你那么恶劣吗?”
谢兰机摇头。
他或许知道,但这些都不重要。
从头到尾,谢兰机没有任何挣扎,听见虞丹青骂他,也只勾唇:“你骂得对。”
无耻。
虞丹青瞪他一眼,依然没有松开他,心情十分复杂。
纵然谢兰机对她有肌肤之亲,也是出于急救,至于自己的落水是不是意外也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
虞丹青感觉胸前一凉,似乎有一片软物松滑,低头一看。
虞丹青:?
谢兰机手疾眼快捂住她寝衣松开的系绳,但外面响起的叫喊声让两人来不及思考。
“小姐你没事吧!”
门被人撞开。
地上的两人齐齐看过去,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气氛尴尬升温。
红袖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她大老远就听见这边房间传来打碎东西的声音,大半夜还亮着灯,她以为是虞丹青身体不舒服,急忙赶来又滑了一跤,结果进门就看见这一幕。
虞丹青抬着谢兰机的下颚准备亲下去,谢兰机正解开她的寝衣准备…
“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你们继续!”
红袖小脸羞得通红,遮住眼睛退出房门,像无头苍蝇似的找门锁,然后拉上不见了影。
这下误会大了。
虞丹青:……
谢兰机:……
虞丹青耳红滴血,镇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命令谢兰机:“手,松开。”
谢兰机松开她衣上系绳,虞丹青捂住胸口衣襟,坐直身重新系好,打了死结。
穿衣时想太多没用心系,但虞丹青已无心在意这些。
亲都亲过了,还怕被看?
虞丹青起身,不忘最后警告他,“以后不准再私探我的所有私事,包括衣着。”
她说得不算含蓄,谢兰机知道她意指为何自己知道她穿衣大小,抛出一句哽人的话:“你娘告诉我的。”
虞丹青想打人。
“你再多说一句就出去睡。”
“好。”
谢兰机又一副贴心如意郎君的模样,虞丹青不与他计较,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犯困了。
她翻来覆去,朦胧中看见谢兰机也躺在席子上。
虞丹青没了之前的斗嘴劲,即便有睡意也清醒很多,开始对他正常聊天。
“你伤好些了没?”虞丹青因困,说话声近乎呢喃,“要是还疼的话就上来睡,免得他们说我苛待你。”
不论如何她都欠着谢兰机一条命,恩将仇报不是她的作风。
谢兰机那边并未出声,想来该是睡着了。
虞丹青也没再问,沉沉闭目,度过了在谢府的第一夜。
翌日清晨,虞丹青难得睡了一次好觉,没被打搅自然睡醒。
她伸了个懒腰,听到到床边有人,唤道:“红袖。”
虞丹青盲伸出手,一股热意握住她。
触感不对。
虞丹青睁眼偏头一看,谢兰机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前,旁边放着热腾腾的早茶。
她缩回手,坐起身问他:“你昨夜几时睡的?”
谢兰机:“有点累,躺下就睡了。”
岂止是累一点,虞丹青窝里还没热乎他就睡过去了。
要不是如今能同他一起生活,虞丹青还真以为谢兰机是铁做的,虽说这并不可能。
“你背上的鞭伤怎么样了?”
她语气不似寻常夫妻那样甜言蜜语地关心,反倒更像他在朝堂的泛泛之交,谢兰机能感受到昨晚背上伤口的撕裂,但他并不在乎。
“好一些了。”
“是吗?”虞丹青朝他靠近,“你撒谎。”
昨夜她推倒谢兰机时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只不过正在气头上没过多注意,冷静下来后才想起来。
谢兰机不答,默默递来早茶,虞丹青也不扫他颜面,总归肚子是自己的,委屈他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虞丹青接过小口吃起来,想起正事。一般新娘过门后的头天都要去请安敬茶,现在房间没有一个服侍的人…谢兰机勉强算。
谢兰机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今日敬茶就免了,可以安心睡个回笼觉。”
虞丹青看他不赶不忙,“你不去上早朝?”
“陛下谅我新婚,免了今日早朝,不过待会儿要去皇宫一趟。”
谢兰机新婚也是不辞辛劳,虞丹青觉得自己有点可怜,曾经身为威风凛凛的将军,打了再多的胜仗,有时也比不过谢兰机的一句话一章奏折。
她不屑于在圣上面前争宠,也讨厌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权臣。
但,谢兰机确实有点传神。
谢兰机年少成器,十八中举,那年他姐姐入宫为妃得宠,两姐弟本可以在宫中互相扶持联手谋权,但谢兰机却很少与谢贵妃见面,日日进出朝堂,崇贞帝欣赏他的才华,不是让他修改政文就是推新政,一年下来盛得圣宠,崇贞帝直接让他坐了宰相。
谢兰机十九登相,在北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人觉得崇贞帝一时糊涂,气得一脚迈进秦太尉那方,化身秦派,而倾仰谢兰机才华的被称为伪君子党,也就是谢派。
朝野把他的传奇称之为“相公十九”。
才貌双全的权臣在朝堂上也许是把双刃,但在春心萌动的女子心中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佳人。
阳平公主也没有躲过谢兰机的风。
她看上了谢兰机,曾请他入宴逼其就范,谁知谢兰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拒绝了她。
阳平公主一气之下闹到崇贞帝面前求旨赐婚,崇贞帝没理她,还亲自跟谢兰机赔礼,称阳平公主为“劣女难成大器”。
自此,没有哪个世家贵女敢对谢兰机起歹念。
虞丹青内心咆哮,所以谢兰机对她起歹念就是天经地义了?
崇贞帝千防万防不让别人玷污自己的宠臣,没想到宠臣自己先破了戒。
不过谢兰机挨三十鞭非是他破戒,虞丹青知道是与她的身份地位有关,他已得天独厚,还要娶一个兵权倾城的将门之女,饶是崇贞帝再宠谢兰机也要提防他三分,打一个巴掌看看他是否依然衷心于君。
谢兰机待得不久,已乘马车去皇宫了,在宫门下车时恰好遇见杨尚书,两人互相拱手作揖。
杨尚书看着他的手,提醒:“谢大人,你的手…”
谢兰机低眸,用衣袖盖住昨夜被虞丹青抓的伤痕。
“猫抓的,不碍事。”
“谢大人也养猫?”杨尚书继续道,“这猫抓人可不是好猫,谢大人还养着作甚?”
“甚喜,难舍。”
杨尚书不解,但还是尊重他,放下这个话题说起其他事来,邀谢兰机同他一起进宫。
谢兰机走后,新房进来两个丫鬟,手里拿着华裳候在外间,虞丹青叫她们进来替自己换衣服,俩丫鬟回诺,麻利地给虞丹青换衣点妆。
不知她们是否以后会跟着侍奉自己,虞丹青问其名字,得知高个儿是青雨,细个儿是云锦,面目皆是乖巧。
“你们是跟着谢兰机的丫鬟吗?”
青雨:“回少夫人,我们以前是侍奉大小姐的。”
是谢贵妃未入宫时在家的贴身丫鬟。
虞丹青还没往下说,云锦又道:“少爷没有贴身丫鬟,他只有一个侍从,带着剑,很厉害。”
“原来如此。”
虞丹青不作细问,衣妆弄好后,红袖刚巧进来,和青雨云锦她们相视一笑作礼,陪着虞丹青出门散步。
有红袖在,青雨云锦不远不近跟在后面,把空间让给更亲近的主仆二人。
红袖在一旁笑嘻嘻的,虞丹青没忍住问:“你笑什么?”
“嘿嘿嘿小姐,我昨晚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虞丹青额角一紧,“你再提这件事,这一个月都别想吃任何甜糕。”
“错了错了,不提便是。”红袖低头佯装认错,嘴角还是上咧着。
虞丹青:……
再解释的话乌龙会越来越大,暂就这样吧,虞丹青认了。
穿过林园,路过一座楼阁,里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虞丹青心想如何能这么巧,却听得里头的女人骂声:
“平日里你宅在那破铺子算来算去我也忍了,如今你还要出去沾花惹草来气我,姓谢的,你别以为老娘会忍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