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二十多年的学霸,谈宁的最大心得就是——考试前的临时抱佛脚最是无用。
她一直按照自己制定的复习计划,将书本上的知识尽数消化吸收,现在距离进场还有半个小时,与其浪费时间看那些根本进不了脑子的一言半语,还不如好好吃点食物,为大脑高速运转提供充足燃料。
半小时后,大门洞开,工作人员走出来,指挥着考生们有秩序进入考场,在铃声响起后,才徐徐将大门关闭。
隐匿在云翳后的太阳从天边升至正中,半天时间戛然而过。到了中午,考场大门重新打开,谈宁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来。
上午的考试很顺利,除了验证身份时被工作人员盯了许久外,没出半点意外。
几个路过的考生在抱怨今年的行测太难,谈宁却觉得还好。她心无旁骛,不急于求成,而是按照题型将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在考前五分钟做完所有题目,检查两遍答题卡,刚好交卷。
公考笔试只有一天,上午考行政能力测试,下午考申论,中间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谈宁提前预订了附近的自习室包厢,路上顺便叫了外卖,吃完饭还在桌上趴了一会。
这样的生活好像回到了熟悉的过去,作为单位曾经著名的材料狗,下午的申论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她便用漂亮的正楷在答题卷上全部誊写完毕。
离开考场时,天色已经彻底晴朗,夕阳宁静而浩大,云层瓷厚,雪后的澄澈晚霞铺满天空,日光与树枝的影子交错,罩落于形形色色的冬日衣衫上。
路人纷纷仰头拍照,谈宁也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下一张,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越过旧雪,奔赴新程。”
第二天,谈宁一个懒觉睡醒,看见灿灿发过来的微博热搜链接,才明白梦茹昨天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帮她解围。
热搜视频里,梦茹善解人意却阴阳怪气地向主持人和观众解释谈宁忽然离场,并提出自己可以表演两首作为补偿——
“……宁宁啊,她一定是有非常要紧的急事,所以就先离开啦。”梦茹对着镜头,展现出一个柔软甜美的笑容,“她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对很多事情想的不是那么周到,我作为TobeRose的队长,可以满足小叶子的一切愿望,大家想听哪首歌呢?”
粉丝们一片起哄:
“《这梦》!《这梦》!”
“我要听《如果没有》!”
“只要是梦梦唱的我都可以!”
梦茹回到舞台中央,说话的语气春雨一样柔:“那就浅唱这两首吧。”
《这梦》是梦茹的个人曲,《如果没有》也不是TobeRose的代表作,鲜少有团粉爱听,只是难度都不大,在梦茹唱跳的舒适区内。
而且梦茹当天的妆造意外契合这两首歌的意境,商场的舞美打光和音响效果忽然变得格外给力,两场表演的完成度很高,不比专业的舞台差,营销号纷纷下场,评论全是溢美之词,视频转发高达一万,一时风头无两。
灿灿义愤填膺地表示:“一定是她事先商量好的,商家和起哄粉丝一定都知情!宁姐你提前离场,她心里一定乐死了!”
谈宁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回复道:“无所谓啦,笔试成绩出来前也不要松懈,每天看看时政和新闻联播,跟着主持人一起练习说话,就算没进面试,其他考试也用得上。”
灿灿:“……好QAQ”
悉尼,邮轮港。
海水与蓝天共色,白色海鸥飞过,是S城见不到的美景。
私人游艇正上演着豪奢派对,穿着清凉的金发美女侍应生举着托盘穿行,柴莉莉站在一群酩酊大醉的娱乐业大亨中间,没半点心思享乐。
她倚着栏杆看热搜,眉心深深蹙起。
梦茹的表现固然令她十分高兴,但此时她更想质问谈宁,临时逃脱,到底上哪里去了。
游艇上装了WIFI,信号很好,谈宁的解释来得很及时,柴莉莉看完后,怒气飙升,差点将手机扔进海里——
“主持人临时加节目,我白天有事,必须提前离开。”
柴莉莉深吸口气,猛戳手机:“什么事这么重要?”
她紧绷的情绪、艳丽的装扮与这场标榜老钱风的派对格格不入,几个穿亚麻衬衫的经纪人同行走过来,笑嘻嘻地说起梦茹和她风头正盛的热搜。
同行是冤家,柴莉莉知道他们刚才还在背后嘲笑她的玫红色西装和大logo鞋包,但是混内娱也最讲人脉和体面,只能收起手机,虚与委蛇地互相吹捧了一番。
等同行离开后,再次拿起手机时,谈宁的回复刚好也跳了出来——
“遵纪守法的私人行程,请恕我不便告知。”
柴莉莉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点星的要求很简单,谈宁出身平平,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个有钱人的游戏里混出头,柴莉莉当初签她只是为了打造一个合格的商品,一片易操控的美丽绿叶,衬托出梦茹这朵必须爆出来的小白花。
除此之外,谈宁唯一的价值就是用这张脸蛋多给点星挣钱,压榨到不能再用为止。
可是这丫头最近变了,从任人拿捏的包子,变得像条脱缰的野马,愈发叫她捉摸不透。
“……莉莉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无华娱乐的敖振海敖大经纪人。”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柴莉莉迅速调整好情绪,转身望着自己的老板——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当的点星总裁司徒鸿才,以及站在他身边、行为举止给里给气的中年男子,挤出一个夸张的微笑。
“感谢司徒总引荐,敖哥是吧,您好您好,”她赶紧伸出手,“听说您带的秦乐池今年又是超话签到第一?连续三年登顶,真是叫我们望尘莫及啊!”
敖振海敷衍地回握了一下,含笑的目光却一直望着司徒鸿才,客气道:“还是点星更会挖掘小花,我们无华也就是运气好罢了。”
柴莉莉知道他势利眼,看不上她这种带小女团的经纪人,只是干这行就得脸皮厚,对方越拿她不吃劲,她越不能认怂。
“听说秦乐池又换了生活助理啊,这是三年来的第二十五个了吧?”
敖振海视线一动,终于拿正眼看她,“柴小姐消息很灵通嘛。”
古偶男神秦乐池帅归帅,但是出了名的脾气差,对手下动辄打骂侮辱,助理不堪其折磨,很少有人能工作一个月以上。
这些年无华娱乐为了压舆论,没少下功夫,她也是听公关公司的朋友说起,才知道秦乐池又逼走了一个助理。
不过那助理也不是吃素的,原先就是个能唱会跳的小网红,粉丝过万,如今更嚷嚷着要在直播app上表演脱粉回踩,曝光秦乐池的恶心作派。
敖振海脸色阴沉,司徒鸿才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莉莉啊,我们进去吧,还有几位制片人没打招呼。”
“好的,司徒总。”柴莉莉朝敖振海点了点头,跟在司徒鸿才身后往游艇内走去。
敖振海没动步子,他面朝大海,拿出手机给国内的工作人员打电话,声音尖锐激动——
“年底秦乐池报税的事先不急……不用担心偷税漏税,税务局没那么有闲心,现在舆论很紧张,一定要抓紧时间把那个助理给公关掉!”
接下来的几天变得格外惬意,谈宁放松休息了几天,柴莉莉没再联系,队友们也没来打扰,大概是趁着老板和经纪人都不在国内,整个公司散发着等待跨年的懒散氛围。
元旦这天早上,谈宁把房间收拾清理了一遍,按照海鲜市场上买家的要求,将打包好的物品一一寄送出去,顺手把这一季商演、车马费、卖二手的收入等所有进项做了个汇总,以方便后续申报缴纳个人所得税。
一切做完后,她戴上口罩和帽子,动身前往身份证上的原身住址——舒丰苑。
关于原身父亲的事,过得太久,新闻上说什么的都有,谈宁自己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可以抛下妻儿,摔个粉身碎骨,才能获得解脱?
横跨S城,换乘三班地铁,她花了快两个小时才抵达舒丰苑社区。
这是一片老旧的单位家属区,九十年代的旧楼房,跟冷冰冰的高档小区林滨天地比起来,日子过得缓慢,生活氛围浓厚。
时间仿佛在此静止,罩上一层让人迷醉的薄膜,透出岁月静好的安详。居民大多是老人了,有人刚从菜市场买了打折鸡蛋回来,有人坐在墙根下剥毛豆晒太阳,有人推着婴儿车在健身器材边闲逛,鲜少才能见到一两个年轻的身影。
这么身段高挑的姑娘很少见,热心又八卦的阿姨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后惊喜问道:“这不是小宁吗?”
谈宁实在想不起来这是原身幼时的哪位熟人,只好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
“小宁啊,你妈昨儿还在念叨你呢。”阿姨叹了口气,“她不容易,跟老陈在一起这么久,也不敢领证,就怕你受刺激……唉,我不多说了,你常回来就好。”
谈宁点头说好,在单元楼下面伫立片刻,还是没敢走上去。
这里一砖一木如此熟悉,脑海中也渐渐苏醒起全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