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有桓端着一盆衣服回来洗。
见贺有桓终于回来了,请的保姆不停地打着哈欠离开。
家里一大俩小仨孩子,活生生把保姆阿姨弄困了,结果孩子们自己还没睡。
贺有桓走进去一看,这几个孩子趴在床上玩牌,每人抽一张牌按顺序叠放在一起,首尾为相同数字则可以把这中间的牌收到自己手里,最后比赛看谁手里的牌最多。
贺有桓一进去,指指墙上挂着的钟,“自己看看,几点了。”
仨孩子朝墙上一看,反正也看不懂,开始瞎编,“五点了呀,现在五点,是玩的时候。”
一张张单纯孩子气的脸噘嘴不满,在那嘀嘀咕咕。
“我现在去洗衣服,等我洗完衣服我会来关你们房间的灯。”贺有桓也不想对孩子太严,给他们留了点余地。
端起盆走到旁边的房间,从暖水瓶里倒了一点热水,又去掺冷水。
小孙同志这时候敲门走了进来,“贺场,咱们不是要平整土地吗,是从现在各个小队里面抽人,还是再征集周围村民们。”
农场这么大,要平整土地不是轻松活,需要的人力也多。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有机械使着还用那么多人力做什么,”贺有桓蹲在盆边,一边将黑色的皂荚果掰开一边回话,“明天你去青云农场借机械。”
青云农场有履带式液压挖掘机,贺有桓想着借一台这种机械,场里平整土地这事儿也就成了大半了。
“要真能借到还不错,只是咱们平土地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借我们。”小孙蹲下,帮忙把皂荚果碾碎了扔进盆里。
这一扔,小孙就发现了怪异之处——盆里的衣服不像是男人穿的。
“…………”小孙起身后退几步,远离。
贺有桓将所有碾碎的皂荚放进水盆里搅拌,准备浸泡一会儿。
他一起身,小孙将旁边架子上挂着的干净毛巾递过去,忍不住八卦问道:“场长,你还帮前妻洗衣服啊。”
小孙自己自认为是个对媳妇儿好得不行的好男人,也从来没给媳妇儿洗过衣服。
小孙觉得场长这反差有点大,平时工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对待感情问题,怎么还和前妻拉扯不清呢。
头昏了?那言汀虽然长得清秀漂亮,可脾气看上去不太行,没想到贺场长的喜好是这样的。
贺有桓擦干净手上的水,反问,“你怎么就知道这是她的衣服。”
“那除了她还能有谁啊,嘿嘿,贺场,你把林翠关禁闭前不还审问了很久吗,担心她对言汀同志做些什么。武大队长他们私下都说你对前妻很关心,是个好汉。”小孙把听来的八卦说给贺有桓听。
在这农场,不管是贺有桓想知道的还是不想知道的,都会有人以各种形式告诉他。
贺有桓听了这话也不反驳,他确实关心言汀的安危?
走到隔壁房间拿出纸笔,贺有桓交代,“我给你开个证明,你明天去找青云总场的场长。”
小孙接过证明,身后那几个还没睡的孩子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我也去,我也要去。”言小铜站在床上,小小个头在床上蹦啊蹦,木板发出吱吱的声音。
“去哪儿呀,我也要去!”天晴举手。
被落下的言小铁在床上翻了个身,几秒后就睡着了。
不去管还在蹦蹦跳跳的孩子们,贺有桓直接关灯,把门带上后和小孙继续商量工作上的事。
等把明天的行程工作全部理顺了,小孙抱着厚厚的工作记录本离开。
离开后小孙骑着单车飞快骑着,他要登记一下,明天一早开车去隔壁青云农场办事。
到了登记室,小姑娘笑着给他打招呼,“孙哥,可不巧了,明天二分场周场长要用车,接他媳妇儿出院。”
小孙不管那么多,把贺有桓批的条子拿出来,“我明天可是去干正事的,其他的什么也别说,明天早上七点我来开车。”
小姑娘一看真的是贺场长批的条子,笑嘻嘻道:“成,车子我给你留着。但要是周场长闹起来,我得把你推出去顶罪。”
“你说这一个个的也真好意思,申请购车款的时候打着贺场的名义,车买回来了,一个个都拿去私用,占着茅坑不拉屎,呸,”小孙翻了个白眼,“成啊,你也别怕,有什么事尽管往我身上推。”
“只怕啊,把你推出去也没用,周场长霸道惯了,”小姑娘笑,“周场长那媳妇儿更不用说,年轻漂亮,一张嘴能把我给说死。”
“你有咱们贺场批的条子,怕他们干什么,周场长再霸道也是咱贺场手下的兵,”小孙骑着单车准备走,“记着啊,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拿车。”
小孙骑着单车回去,晚上睡得可香了,大清早被闹钟吵醒,洗了把脸就出去了。
“孙哥,来拿车了?”小姑娘从窗口探出头,“需要小范给你开车吗。”
小范是驾驶员,一些要用车的干部领导都是小范开车接送。
“我自己就会开,用不着别人。”小孙挥挥手,把车开走。
一路上,小孙掏掏耳朵总觉得能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大白天的,不会是闹鬼了吧。”小孙自言自语。
另一边,言汀和安红梅绕远路去砍树。
“言汀姐姐,你昨天的衣服晾哪儿了,我都没看见你晾衣服。今天天气好不下雨,中午赶紧晾出来,要不然衣服又是一股味儿,难闻死了。”
这两个多月又是下雪又是下雨,还刮大风,她们的衣服总是没完全干就穿上了,还总是一股味儿,闻得难受。
言汀也不太清楚贺有桓有没有把她的衣服洗好晾晒。
现在想想,昨天把衣服让前夫拿走去洗,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可洗衣服实在太痛苦了,冷水是刺骨的疼,冻得人受不了。
昨晚脑袋一抽,让前夫帮忙洗衣服,也不知道前夫会怎么看她。
言汀越想越觉得没劲,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在前夫面前矮了一截。
言汀兴致不高,安红梅活泼得很,“言汀姐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里路很平坦,还有个山沟,咱们把树运出去就方便多了。”
“山沟是林翠发现的。”
“啊?是那个特务啊,”安红梅有些胆怯,“言汀姐姐,你和林翠别走得太近了,我听说他们那些特务可坏了,擅长改变人的思想。”
“我知道,我也没把林翠当朋友,”言汀不是那么蠢的人,“只是她现在被关禁闭,还是和我有关,我心里过意不去。”
而且把林翠关禁闭的还是贺有桓,言汀都有点怀疑贺有桓是不是针对自己。
安红梅觉得贺有桓是关心言汀所以把坏人林翠关了禁闭,可言汀不这样认为,如果贺有桓真的关心她,怎么不把欺负她的谭超也关禁闭呢?那可是个拐卖妇女儿童的坏人。
“反正,我有点不喜欢他。”言汀总结。
“我觉得贺场长挺好的,听说他要给我们铺板换大通铺了,以后不用睡在稻草上,真好。”安红梅现在每天数着日子过活。
“你从哪里听说的?”
“看管我们的公安军说的,马上要铺板了,以后不用睡稻草堆。”安红梅乐呵着。
虽然贺场长严了点,但是能干实事,安红梅觉得他好。
言汀发呆想,好吧,看在以后能睡木床的份上,就不在背后说前夫坏话了。
一天的活干完,回去后吃完饭,言汀被负责警戒的军人叫了出去。
是贺有桓找她,给她递上洗得干净整洁的衣服。
“这么快就干了?”
“你女儿能干,捡了一大堆柴禾堆在院子里,正好烧了给你烘干衣服。”
言汀把衣服接过来,很是干燥,摸在手里没有湿润没干透的感觉。
抱在怀里也没闻到异味,而是有一股皂荚味的清香。
“谢谢,”言汀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她这边,问他,“你说林翠的事会给我答复,你的答复呢。”
贺有桓没想到她还纠结着这事,“言汀,林翠是特务。”
“我知道,她都劳改了几年了,你刚来第一天给我们开大会就表扬过她,说她劳改期间表现好,思想正,”言汀皱眉,“她那天也没把谭超怎么样,你凭什么就关她禁闭,还关十天,你不讲理。”
“她打架闹事,我关她禁闭有我的道理。”
“那也是谭超先找事,谭超先欺负我,林翠是给我出气,”言汀也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打架闹事的也不止这一回也不止她一个,你却把人罚得那么重,你是成心的。”
言汀语气冲,质问他,“昨天我还听说两个小队的知青打群架,你却只是罚那些知青抄写语录。你这是偏袒,你偏袒知青,歧视看不起林翠。”
贺有桓静静看着她,却并不否认,“你没说错,我就是看不起林翠。”
不顾言汀的气愤,贺有桓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一个犯人?”
贺有桓的话很正常,却让言汀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贺有桓,我也是犯人。”言汀一字一字地说道。
你看不起犯人,是不是也同样看不起我?
贺有桓面色平静,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农场里拉的电灯很昏暗,言汀却能清楚看到贺有桓脸上每一处细节,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作者有话要说:5-9章,12章,都修改了一点,所以看到这章觉得有点对不上的可以看一下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