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贺有桓带着小孙准备继续去找当地一些村民商量土地的事。
“爸爸,我也想去。”言小铜跑到老爸面前,仰头看着他。
小家伙有些忐忑,因为这个爸爸有点不好相处哦。
她不知道的是,从贺有桓这个角度看下去,小小的孩子穿着厚厚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晃啊晃,期待地等一个答案,笨拙又可爱。
“可以去,但是要听话,不能打扰我工作。”
“我听话!我全天下第一听话。”言小铜欢快地蹦跶起来,马上跑去房间把天晴小阿姨和弟弟叫醒。
天晴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想去,赖床。
言小铁早就醒了,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姐姐,我要穿衣。”
“爸爸,弟弟要穿衣服。”言小铜又跑去屋外喊爸爸。
正和副场长说话的贺有桓回头,将手指竖在嘴边,无声地“嘘”。
言小铜秒懂,用手捂着嘴,拼命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打扰长辈说话。
贺有桓眉眼有了丝笑意,孺子可教。
等贺有桓再转过头去继续和副场长商量土地的事,言小铜跑进房间,将手指竖在嘴唇上,“嘘~爸爸在工作,我们要小声点。”
言小铁听话地点头,学着姐姐的样子小声道:“姐姐,那你帮我穿衣服。”
“可是我不会穿。”言小铜无辜地笑,有点不好意思。
“我帮你们穿。”天晴勤快地起身给言小铁穿衣服,只希望他们赶紧走离开这。
俩孩子穿好衣服后,扶着门框,扑在门槛上,去看爸爸谈好事情了没。
等贺有桓和副场长挥手告别,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从门边歪着小脑袋探头看过来的双胞胎。
一幅很朴实日常的画面,却温暖了贺有桓这个30岁老父亲的心。
那一瞬间,强烈的父爱涌上心头,贺有桓笑出声,“过来。”
耶!
俩小孩内心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从门槛上跨过来,齐齐奔向亲爸。
单手抱住两个孩子,贺有桓走在前,小孙在旁边抱怨道:“今天早上我准备去开车,结果他们说车子提前被丁主任预定了。就这样还说什么车子是配给您的,简直是放屁。”
小孙已经两三天没碰过车了,手痒痒心也痒。
贺有桓看了一眼这个助理,小孙唠唠叨叨的抱怨在贺场冷漠的眼神中熄灭。
卡车汽车单车板车都是车,没有这个还有那个。
场里单车数量还算充足,贺有桓把言小铜抱在单车横杠上。
“那我呢!!!!!!”言小铁咿呀哼着,为什么只抱姐姐不抱他。
哼着哼着就被贺有桓抱在了小孙叔叔的单车横杠上,小家伙这才高兴地挥舞着双手,一双小短腿也蹦跶着。
“坐好了小祖宗,”小孙哈哈大笑,骑车跟在已经出发的贺场身后。
“爸爸,快一点,要比叔叔弟弟快。”言小铜坐在横杠上,随着糟糕的路况左摇右晃。
言小铁不说话,抬头和小孙叔叔对视一眼,俩人默契地不说话,又同时发狠拼命地往前踩。
双脚都快踩废了的小孙载着言小铁很快超过了言小铜父女俩。
“爸爸,爸爸呀~~啊啊啊!!!”言小铜着急。
贺有桓不发一言,而是低头亲了亲闺女脸蛋儿,随即也加快速度。
两辆单车你争我赶的,半个多小时后到了目的地。
“我是第一,爸爸,我是第一。”言小铜还没下单车就比起来了。
“不是,”言小铁不服气,“姐姐,你骗人,我才是第一。”
“并列第一并列第一。”小孙劝架。
这时村长和早已等候的几个村民围了上来,贺有桓“嘘”了一声让俩小孩不要吵。
俩小孩立马噤声,乖乖地跟在贺有桓身后。
贺有桓握手问声好,双胞胎跟小鸡崽似的紧紧跟在后面弯腰问好,“你好~”“爷爷好,奶奶好。”
“诶,你也好,”村长摸摸俩孩童的头,笑着问贺有桓,“贺场,这是你孩子?真懂事。”
都是些场面话罢了,贺有桓也懂,不会真的以为这两个调皮捣蛋鬼有多讨人喜欢。
村长拿出芝麻糖给俩小孩。
“说谢谢爷爷。”贺有桓拍拍俩小孩。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
双胞胎弯腰道谢,穿了太多衣服,动作迟钝卡壳,可爱得不像话。
“就在这里玩,不要乱跑。”贺有桓叮嘱两个蹲在地上吃糖的小孩。
双胞胎乖乖地点头,又笑嘻嘻地玩地上的泥块去了。
留双胞胎在这玩,他们去屋内商量正事。
“其实那些坟地荒地也种不出多少粮食,我们免费给国家都是愿意的,”村长道,“主要是你们那个张场长说话太不厚道了,一张嘴就是命令的语气,那我们听了肯定不服气,甭管你是场长还是什么主任,讲话要讲道理要事实求是。”
村长这么一说,其他村民也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老人家您说的是,之前那个张场长确实不像话,所以这不是丢了官吗,”小孙笑得正直憨厚,“我们贺场长不同,您看为了这土地的事也跑了几趟,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您应该看得出来。”
比起脸色天然冷漠的贺有桓,小孙笑得福气满满,正是老人家喜欢的类型。
小孙这里姐姐哥哥的喊着,那里叔叔婶婶的夸着,把这些朴实的村民夸得心花怒放。
贺有桓瞥了一眼屋外挖蚯蚓玩的双胞胎,看他们没乱跑,这又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
“村长,您说把那些荒地免费给我们,这是你们的善意,但我们不能就这么接受,那和明着抢没区别。”
村长摆摆手,“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都是为国家做贡献,你们管理那些犯人也不容易。”
“你们的善心善意我们很钦佩,但是,”贺有桓抓住村长还要讲话的手势,诚恳道,“老人家,昨晚我们场里干部临时开了个会,我们觉得呢,目前我们白云农场前景也不是很明朗,说实话,能给的不多。”
贺有桓和场里干部开会,那些荒地给农场建设,以后粮食税也归农场这边上交。
另外有一片坟地菜地正好处于农场中间地段,场里给的方法是让那几块地的主人去农场谋职给个工作傍身。
除此之外,确实也没别的能给的了。
“那敢情好,”村长听了满意,其他村民也满意,本来就是没有什么用的荒地,现在农场拿去,以后粮食税也农场交,他们乐意给国营农场行个方便。
既然没其他问题了,贺有桓和小孙又再确定下更细节方面的东西。
正在这时,有个村民经过,叫着里面的人,“村长,那边喊着要开席了,赶紧吃去,去晚了菜都没了。”
这人边说边快步往席上赶去。
“哟,开席了,贺场长,小孙,其他的事咱们席上说去,吃饭要紧,啊。”村长和村民热情地邀约着他们。
盛情难却,更何况现在工作的事也没谈完,俩人只好跟着村民们一起去吃席。
是一位下乡的男知青当这里的上门女婿,今天是办席的日子。
“小铜,小铁,走了。”贺有桓叫着女儿。
蹲着的言小铜茫然地抬起头,手里还紧紧抓着挖土的小树枝,一旁的双胞胎弟弟言小铁手里抓着姐姐挖出来的蚯蚓。
本来孩子们还不着急,有些搞不懂在这里玩得好好的怎么又要走。
贺有桓失笑,道:“去吃好吃的。”
这么一说,双胞胎立马着急忙慌地就提着没什么松紧度的裤子跳了起来。
拿着小树枝伸出双手让爸爸抱,言小铜趴在爸爸肩头,“爸爸,你听。”
是办喜事的地方在那吹喇叭表达喜悦的氛围呢。
言小铁也张开手让小孙同志抱,小孙同志一看到言小铁手里的蚯蚓,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小孙一个城里孩子,不适应蚯蚓这种生物。
言小铁一脸疑惑地看着小孙叔叔,自顾自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小孙叔叔是怕自己手里的蚯蚓,于是把蚯蚓一扔,让小孙叔叔抱自己过去。
一行人来到吃喜酒的地方,只见新娘子穿着很平常的洗得发白的棉衣,但是头上戴了朵大红花。
新郎认识贺有桓,立马上前和他握手。
这新郎是在青云农场落户的知青,也是青云农场三分场的场长助理,偶然间和美丽的新娘相遇,之后就是水到渠成的爱情故事。
席上的菜不算好也不算多,都是些家常菜。
看到新娘朴素的装扮,贺有桓不由得想起言汀,几年前他和言汀结婚的时候,言汀当天花了大价钱买漂亮的色织布做衣服,很爱臭美。
贺场长看着人家新娘看迷了眼,小孙同志轻咳一声推了贺场长一把提醒,“场长,这么多人看着呢。”
贺有桓从回忆中回过神。
“场长,”大喜的特殊日子,小孙来了胆子,和贺有桓八卦道,“这户人家姑娘可真是貌若天仙,难怪这男知青肯当上门女婿。”
贺有桓这又认真看了看一对新人的相貌,果然,女方有几分姿色,在这荒僻的地方算是大美人了,男方反倒是长相一般还有点斗鸡眼。
流水席上,到处坐满了人。好不容易一张桌子空了下来,一旁站着的乡亲们又马上冲了上去,一秒内将桌子围满。
贺有桓几人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们被主人家安排了好位置。
言小铜和弟弟抱着长板凳往上爬。一边和村长聊天说正事一边注意着双胞胎这边的情况,贺有桓伸手将双胞胎提溜起来,放在板凳上。
桌上人挤人,言小铜左边是弟弟,右边是个陌生老爷爷。
那老爷爷看孩子小就往这边挤,言小铜便铆足了劲和旁边的大爷挤来挤去。
“嘿,这孩子一点也不肯吃亏。”老大爷对着言小铜来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夸还是骂。
贺有桓注意到了便把女儿拎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抱着坐好。
这下言小铜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了,开始专心吃席。
席上的饭菜摆了不少,虽然都是普通的菜,但对于贫穷的乡亲们来说,是难得的佳肴。最值钱的一道菜-猪油渣炒鸡蛋端了上来,顿时桌上所有的大人都把筷子伸了过去。言小铜眼疾手快,夹了一大筷子,下一秒,一整盘的菜就被其他人夹光了。
对自己的手速很是满意,言小铜摇头晃脑地哼歌唱调,给弟弟分了一半,最后才往自己嘴里塞。
双胞胎吃得正欢,新娘子和新郎拿着托盘走了过来。桌上的人给喜钱,每个小孩子给一毛钱意思意思,大人有给一块的,有给两块的,也有的老人脸皮非常厚,给个一两毛钱。
贺有桓见状往自己口袋里摸了摸,一分钱也没摸到,他今天出门时一分钱也没带。
就在这时,言小铜从小军挎里翻找出两毛钱放在新娘的托盘里,小手油乎乎的,边吃边笑,“我和弟弟的,两毛钱,我和弟弟的。”
这都是姐弟俩平常在自家小公社捡垃圾挣的零花钱。
双胞胎给了钱就认认真真吃饭,丝毫没注意到贺有桓这个亲爸朝女儿小军挎里拿走了一叠一毛钱的钞票。
将一块二毛钱放在新娘托盘上,对上新娘看好戏的眼神,贺有桓一张日常冷漠的脸因为偷了女儿的钱而难得窘迫地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