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瞪我了,起来!”贺有桓双脚撑地,仍旧坐在单车上,皱眉看向她,“要休息就回屋休息。”
“烦死了。”言汀又埋头在腿上闭眼打盹,她刚刚睡得很好,刚刚好的那种。
如今被猛地吵醒,是又困又睡不着了,身体特别痛苦,头也疼。
刚刚她打盹闭上眼,几个孩子就听话地不再吵她。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贺有桓却办不到。
理解她现在痛苦的心情,但见她继续低头想要睡,贺有桓还是摁了车铃铛。
外面这么冷,干活累出一身汗,再被大风一吹,只怕一觉醒来就会感冒发烧。
“烦死了你!”言汀被他烦得不行,重重踏着脚步就离开,也没和孩子们告别。
看着她一脸不高兴地往工棚里走去,贺有桓脸色沉了沉。
如果不是前妻而是现任媳妇儿,那该多好。
那他就能理所当然地哄着她去床上睡,给她张罗着弄点碳火把房间弄暖和。
他也能把她抱在怀里好好教训一顿,敢听不进去好赖话,高低屁股上得挨一顿‘打’。
贺有桓表情不好,眼神一直放在言汀身上,旁边的李知青和仨小孩都不敢吭声。
直到看不见言汀的背影,贺有桓这才有心思注意旁边的人。
“今天下午开知青代表大会,你没去。”贺有桓认得李知青,武大队长身边的跟屁虫,很会拍马屁。
“场长,是这样的,他们让我赶紧把车给您开回来,您看,这辆车和您那辆被弄坏的车一模一样。”李知青摸摸车身,邀功道。
白云农场总面积不小,也确实需要车,不过贺有桓也不会把这车说成是买给自己用的专车。
场里确实需要车,也需要其他农业机械。
“只要是有需要的人,都可以用车。只要是地里的活,都可以用机械,”贺有桓敲打着李知青这个马屁精,“你是老知青了,脑子倒是不如那些新来的知青干净敞亮。”
听着这些话,李知青表面上听进去了,其实心里不以为意。很多领导表面上不喜欢别人做些巴结的事,其实内心里可得意可威风了。
李知青认为贺场长是在装模作样,所以也没把贺有桓的话听进去。
“都上车。”贺有桓把所有人叫上车。
总场职工食堂已经开饭,去晚了就吃不上热乎饭。
“上车咯上车!”仨孩子争着抢着从车身上爬上去,吵得李知青捂耳朵。
“车门在哪?”贺有桓面色平静,问这几个孩子。
车门?
言小铁立马伸出食指,指着车门,“en!”
连个字也懒得说。
言小铜则是拉着左侧车门,非常高兴,“在这里!在这里!”
天晴去拉右侧车门,“还有这里,姐夫,这里是车门,那里也是。”
所以,也就是这三个孩子都知道哪里是车门,却仍旧不从车门那里入座,而是非得调皮地冒着危险从其他地方爬上车。
贺有桓静静地看着他们,按他的脾气,应该把这仨孩子都扔下车。
可他抑制了脾气,“都坐好。”
这几个孩子不是犯人,而此时此刻在贺有桓心中就是需要劳动改造的那类人。
开车去总场职工食堂,把几个孩子拎下车,贺有桓让李知青把车子开走,再次叮嘱,“车子公家的,有工作需要登记后谁都能用。”
说完,也不管李知青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假的听进去,贺有桓带着仨孩子进了食堂。
“场长,今天食堂吃红烧肉,来早点好,迟了红烧肉就要被抢光了。”生产那边的人过来和贺有桓打招呼,还和双胞胎挥了挥手。
八卦是很多人的天性,现在一部分干部都知道新来的总场长和一个劳改的女同志有过孩子。
“红烧肉,叔叔,有红烧肉,我们快冲啊!”言小铜松开贺有桓的手,跑着去排队,身后天晴也飞快地跟了过去。
虽然食堂的饭菜没保姆做的好吃,但有肉就不一样了,孩子不挑食,有肉就行。
看着一阵风似的跑掉的孩子,贺有桓朝那些人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懒得跑的言小铁乖乖地牵着老爸的手,跟着老爸去排队买饭。
贺有桓拿出和农场里自用的饭菜票,给几个孩子买了吃的。
“红烧肉!红烧肉!”言小铜拿筷子戳碗里的红烧肉,嗷呜一声大吃一口。
好吃好吃。
双胞胎大口吃着红烧肉,天晴一筷子戳下去就觉得不对劲,再吃一口就发现了端倪。哪是红烧肉啊,分明是用冬瓜伪装成的红烧肉。
天晴撇撇嘴就要把事情真相说给双胞胎听,却只见表姐夫轻轻摇头示意她闭嘴。
“好吃吗?”贺有桓问双胞胎。
言小铜笑得眉毛弯弯,嘴里都是饭和‘红烧肉’,一双手大大地比划着,“好~~~好磁!”
言小铁也在那大口干饭,都没工夫回应老爸的问题。
除了‘红烧肉’,还有野菜炖豆渣。
孩子们哧溜一口口地吃着野菜炖豆渣。
“叔叔,还要豆渣和红烧肉,我肚子只有一点点饱。”言小铜端着吃光的一个缺口碗,拍拍自己的小肚皮。
“叫爸爸。”
“爸爸~啊!”言小铜识时务。
贺有桓笑了笑,这下满意了,一口没吃的他把自己碗里的饭菜分了过去。
“好吃。”言小铁吃得快,又从姐姐和小阿姨碗里舀了点。
“还有辣萝卜,姐夫,我想吃辣萝卜丝。”天晴坐在长凳上还左摇右晃的。
这是他们最为享受的时刻,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饱的饭。
吃饱喝足,想撒开脚丫子放肆玩的几个人被贺有桓交给了保姆,“把他们三个看住了,今晚不准再出门,好好在家劳动改造。”
保姆无语住,又不是犯人,还劳动改造,真不像是亲爹能说出来的话。
可是没办法,人家贺场长给了钱找她看孩子,她就得听雇主的。
于是乎,贺有桓在房间工作,仨孩子在旁边房间劳作擦了两个小时的萝卜丝。
“我想妈妈了,”劳作了两个小时的小女娃睡觉前在那自言自语,“妈妈是好妈妈,爸爸不是好爸爸。”
贺有桓不哄她,而是反问他们,
“坐车的时候为什么不从车门进出,非得在车子周围爬上爬下?”
仨孩子感觉到了危险,顿时不敢说话;
“长辈在食堂和你们打招呼,你们为什么不回应?”
仨孩子隐约觉得理亏,把身体埋进被窝里,只把脑袋露出来;
“吃饭的时候摇头晃脑嘻嘻哈哈,谁教的?”
仨孩子顿时齐齐把脑袋藏进被窝里。
很好,看他们这反应,是能听懂人话的。
贺有桓看着被子拱起来的三个包,道:“以后还有这些坏习惯,就继续劳动改造,听到了吗?”
“听到啦”“听到了”“听到了爸爸。”
挨一顿批,双胞胎躲进被窝里噘嘴不满,和天晴说着爸爸坏话。爸爸比妈妈严多了,讨人厌。
他们日子不好过,言汀今天的日子也不好过。
现在工棚里这些犯人也在猜测着言汀和贺场长的关系。
言汀的女儿长得和贺场长很像,那言汀和贺场长是什么关系?夫妻关系还是兄妹关系?
因着私下对贺场长有怨言,这些人对言汀也没好脸色。
“今天有几个小队任务没完成,硬是忙到了现在十点多才下工,场长可真够狠的。”
“听说是从监狱那边调过来的干部,难怪对我们这么狠。”
“场长又怎样,作风不正我们也有权利有义务去揭露他真面目。”
“举报信我都写了投递了,等着吧,我就不信抓不到他把柄。”
…………
这些人议论纷纷,又故意在言汀进屋时加大音量。
言汀也不理她们,这些女犯人虽然对她指指点点但是行为上收敛了很多。
“言汀姐姐,真好,以后她们不敢打你了。”安红梅笑,真心替言汀感到高兴。
言汀前几个月是在青云农场,一个月前又来到这里,要说这几个月不受欺负是不可能的。
比如那拐卖妇女儿童的老大姐谭超,经常威胁出去后要把言汀和安红梅给拐卖了。
比如那重男轻女把女儿打残的董姐,经常使坏欺负年轻小姑娘。
再比如这里面拉帮结派的各个小团体,打起架来也很凶。
安红梅和言汀都被这里面的人欺负过也被打过。
如今知道言汀和贺场长有关系,她们只敢口头上说几句,却不敢再动手欺负言汀。
安红梅也受了益,她和言汀关系好,那些人也连带着不敢再明着欺负她。
“言汀姐,你和贺场长是什么关系?夫妻吗?”
“前夫。”言汀道。
她和贺有桓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她图贺有桓城里人的身份,贺有桓一见钟情图她的脸。
【
几年前的某日,
言汀把家里锄头和刀、铲子啥的都磨好了,提着锄头出门上工。
越来越冷,他们这极为偏僻的小公社开始刨茬子准备过冬。各种农作物收割之后剩下的根部已经枯黄,他们要把这些作物根部挖起来,是烧火的好材料。
有人刨茬子,有人抖落茬子上的泥土,有人将清理好的茬子一堆堆地摆在板车上拖走继续晾晒。
其实一些重活轮不到言汀干,因为言汀长得漂亮,很多男人为了占点口头上的便宜,抢着替她干活。
言汀一般也不拒绝,能偷懒就偷懒。
贺有桓下乡的那天,一眼就看见了搬着小凳子坐在地里有气无力地清理茬子的言汀。
言汀长得很好看,村里人说他们言家人一代代就没丑过。
言汀这小地方从没来过知青,几年前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公社有一批插队知青,听说那三个知青家有钱,还听说有个男知青娶了当地的女人,后来因为太出色被一个领导看中,特殊申请带着老婆孩子都去了另一个省。
太多的听说,太多的传闻八卦,让这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那个时候开始,本来一心想嫁公社领导儿子的言汀改变了想法,也想等到一个城里的知青带她进城享福。
等啊等,那年言汀就等来了贺有桓,穿着呢大衣,脖子上围了一圈羊毛长围巾。
言汀还是人生第一次看到有人戴这么漂亮的围巾,他们村子里从没有人见过这玩意儿。
彼时言汀18岁,那个男人26岁。
小小的公社第一次来了城里人,言汀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来了。
“你是城里来的知青吗?”言汀好奇的问。
“我是城里来的。”贺有桓眼神闪烁。
“村长说知青大多是十几岁的初高中毕业生,但你看着不像初高中毕业生。”言汀疑惑?
“少年老成,可能看着有点成熟。”贺有桓不要脸的回。
于是乎,言汀三两天就以身相处结了婚领证,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那时言汀沾沾自喜,认为自己也要成为城里人了。
没想到,那些她的追求者很快从公社主任那里打听到男人真实身份,“人家贺有桓根本不是知青,而是做错了事被下放到我们的!”
美梦破碎,言汀白了一张脸。
】
这就是她和贺有桓简短的故事,他们只不过成亲两三天,就迅速离了婚。
想到当初这段婚姻,言汀对安红梅抱怨,“是他骗我。”
前夫不是个诚实的人,真的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