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朝是真的伤心了。
比他历经艰险从边境回来,发现心上人和亲哥在一起了的事还要让他伤心。
毕竟在几年前,他就知道徐惊雨交往了新的男朋友,只是不曾想她的新男友是他哥。
徐惊雨不许他提从前的事,妈妈也不许他提起从前,一时间全世界都抛弃他,站到了封泽那边。
徐惊雨踢了他一脚:“别哭了。”
“………………”盛朝顿了顿,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漫过脸颊泛滥成一片汪洋大海。
徐惊雨居然说他放荡,他冤枉,他就哭!
盛朝成绩虽烂,但好歹听说过民间故事——
在宜市还叫宜光的古时代,姜氏女被丈夫冤枉偷情,被夫家赶出家门,受尽污蔑苦楚。
她悲哭不止,眼泪引发山洪,将丈夫一家人连带所有嚼舌根传播谣言的人全部淹死了。
“我是第一次……”
盛朝掉着眼泪不停地强调,他要效仿姜氏女,不说用眼泪淹没宜市,也得把她的单位淹了。
徐惊雨:“…………”
她千想万想,没有想到盛朝是处。
明明……在床上骚得很,很磨人,缠着她要了又要,看起来玩得相当开的样子。
徐惊雨不禁考量起他的话是真是假。
按照封泽所说,盛朝高中毕业后便去边境军队服役,如此推算大概率是真的。
徐惊雨缓和了脸色,拍拍他的头:“别哭了。”
盛朝突然意识到,他哭的样子不会很丑吧?
他慌忙抬起双手捂住脸颊,继续哭,泪水从他的手指缝间淅淅沥沥地落下,滴到地上。
像是在下一场特大暴雨。
徐惊雨:“…………”
虽然今天交通瘫痪大堵车,但不少和聂思柔有一样理由的研究员排除万难来上班了。
她遥遥张望,有几个眼熟的同事正朝着台阶走来……要是让他们撞见这一幕,不知会怎么传呢。
再瞥一眼时间,只剩下两分钟了。
“不许哭了,我加你好友,”徐惊雨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不加的话那我走了,3——”
不待她往下说“2”,盛朝便举起手。
他左手捂着半边脸,眼泪未停,右手高举到她面前,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已经切到了加好友的页面。
徐惊雨扫完他的主页,“你可以滚了。”
盛朝登时恢复活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他对她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听命,长官。”
徐惊雨踩着点儿抵达,开始工作。
十分钟后,聂思柔匆匆忙忙赶到。
徐惊雨好奇:“你怎么来的?”
“坐两轮电车来的,”聂思柔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果然危机就是商机,不晓得谁先推着两轮车来拉人载客,现在大街上全是他们横行霸道……”
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通,司机载着她见缝插针从无数私家车中间穿行而过的惊险画面。
“不过司机心太黑了,”聂思柔不由得吐槽,“开始说三百块后面坐地起价要五百,还威胁不给就把我丢半路上,下城区的家伙是这辈子没见过钱咋的……”
她吐槽出口才想起来,对面的人正是来自于下城区,于是话音越来越低逐渐没了声息。
两轮车不曾淘汰,因为下城区的人需要。
徐惊雨不在意聂思柔的吐槽,单纯想着,她大概是养尊处优太久忘记这码事了。
聂思柔行程匆匆,打完招呼直奔实验室。
徐惊雨接着打造她的蛋白质数据信息库。
蛋白质晶体结构的解析中最困难的部分在于,蛋白质可能的空间构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不过,从氨基酸的线性序列出发,运用适当的算法,就能预测蛋白质结构,继而弄清它的生物功能。①
二十个自然氨基酸,即是整个世界。
有序的、可推演的、规则性的世界。
令人感到舒适和安全。
徐惊雨的脑中莫名响起盛朝的提议。
“我们背着我哥,偷偷来往好不好?”
这是个巨大的陷阱,一旦她产生了向前试探的想法,哪怕迈出半步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她构建的完美生活会如同游戏里的城堡,被火·箭·弹击中在熊熊的火焰里燃烧成灰烬。
到时会有噼里啪啦的灼烧特效音吗?
盛朝将摩托骑到角落,头盔都没来得及摘,先点开聊天页面琢磨给她发什么开场白比较好。
思来想去,发了个可爱的颜文字。
【盛朝:●v●】
半天过去了,徐惊雨没有搭理他。
盛朝掀开头盔面罩,毫不气馁地寻找话题。
【盛朝:你还想吃鸡不,烤鸡?炸鸡?白切鸡?要不我炖个鸡汤中午给你送过去吧。】
他没下过厨,有点怕弄得难吃,煲汤应该比较简单,把材料放进锅里煮一煮便好。
【盛朝:我看你跟以前比瘦了好多……】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给封泽上眼药暗示他照顾不力,转念一想提起过去惹到她不高兴咋办?
何况,当今的时代追求强壮健康的审美,说人瘦弱,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阴阳怪气说人丑。
【盛朝: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蹲到腿麻,徐惊雨没回一个字。
她忙工作,没功夫回他消息是正常的现象。
盛朝安慰自己,最后发过去一句。
【盛朝:路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你几点下班呀?我提前来门口接你,送你回家●v●】
“叮咚”声打断了徐惊雨的思绪,光幕弹出新的消息,是同部门的林纭有急事找她帮忙。
徐惊雨回了个“好的”。
盛朝站直身体,准备走,消息框抖动了下。
看见回话,他整个人顿时精神了,“好的~”,徐惊雨允许他来接她下班意味着什么?
四舍五入等于徐惊雨答应和他偷情!
盛朝美滋滋地想,她心里果然有他。
另一边,林纭苦着脸找上聂思柔:“完了完了,我有份发生了抗原漂移的病毒样本数据忘记交给徐姐了,现在去求她分析来不来得及?”
如此低级的错误,居然过了几天才发现!
“没事,惊雨搞得超快,来得及的。”
“可我给她发消息,她没回我,”林纭忐忑不安,明明是她的工作失误要徐惊雨帮忙善后,怪难为情的,“而且,我有一点点害怕她……”
她和徐惊雨不熟,只隐约听说过对方在工作上如机械一般的高效率和追求完美的程度。
总感觉不太近人情的样子呢。
“不用怕,”聂思柔安慰心生怯意的同事,“实在不行,你跟惊雨撒撒娇好了。”
林纭揉了揉耳朵:“撒娇?”
“对,她最吃这招了。”聂思柔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干脆现场示范给她瞧。
她抓住林纭的手臂轻轻摇晃,嗓音刻意捏紧放柔:“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林纭接受完了好一通撒娇攻势,精神恍惚地走到徐惊雨的办公间门口敲门。
徐惊雨听完来意,皱起眉头:“我没回你?”
她打开个人终端,发现消息误发给了盛朝。
“………………”
“没关系的,”徐惊雨深呼吸一口气,对林纭笑了笑,“你把病毒的样本数据发给我就行。”
林纭走后,她翻了翻新闻——经过四个小时的抢修,高鑫集团的系统故障总算是修复完毕开始工作,道路也逐渐疏通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徐惊雨转发新闻表明态度:“不用来接我。”
盛朝一直没有回复。
顺利推进完今日的工作安排,捎带将林纭漏交的病毒样本数据处理掉之后,徐惊雨准时打卡下班。
一出门便看到熟悉的脸,她停下了脚步。
来人一身白衬衫配黑西裤,是封泽的惯常穿搭,乍一看又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对方见她不动,连跃几层台阶,跟兔子似的蹦上来,从身后变出超大捧玫瑰花。
嗯……是盛朝。
徐惊雨注意到了差别——封泽穿衬衫,扣子总是会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盛朝却是直接穿成了V领,胸肌中间的沟壑几乎怼到她脸上。
他好似去收拾了头发,身上还喷了香水。
骚气冲天。
“怎么样?”盛朝故作绅士地将玫瑰花献给面前的人,“我看上去是不是和我哥更像了?”
呵呵,什么叫做,你喜欢的样子我全都有!
何况,他能装封泽,封泽可拉不下脸装他。
徐惊雨不收他的花:“不是说了别来接我?”
“是,道路已经通了,”盛朝一脸认真地回应,“所以,我换了辆新车来接你。”
台阶下方停着一辆跑车。
毕竟不能老是叫她吹风。
徐惊雨扭头往外走:“我打车回去。”
迎面撞上隔壁部门的左辉和邵志,两人瞄见拿玫瑰花的“封泽”和徐惊雨,互相挤眉弄眼的。
徐惊雨果断转身挽上盛朝的手臂:“快走。”
她可不想被这两个人问东问西的。
“他们在叫你……”盛朝呆呆地问。
徐惊雨:“当没听见。”
懂了,盛朝从她臂弯里抽出手,转而拥住她的肩膀,以一种更亲密的姿态将她带到车前。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毕恭毕敬地道。
“嫂子,请坐。”
作者有话要说:①来自科研文章《蛋白质结构预测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