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蝴蝶

卫祁在张大了嘴,乔美人呆若木鸡。

李秀色原本是想直接扑颜元今身上,但没想到这广陵王世子反应如此敏捷,千钧一发之际,竟还能朝后退了半步。

她只能顺势栽地上,再一把捞住他大腿,一面豁出去死死抱着,一面闭着眼在心里默数:一秒、两秒、三秒……

“叮——”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次倒贴任务,任务进度1/100。请再接再厉哦。】

成了!

李秀色激动得眼泪都要冒出来,刚睁开眼,忽觉被抱住大腿的那人突然一动,而后抬脚一甩,她顿时受力向后一仰,立马狠狠摔了一记。

“李姑娘!”

“李妹妹!你没事吧!”

没等人过来,李秀色已经坚强地自己扶腰站起了身,没人看见她帷帽下疼得龇牙咧嘴,只听她佯装淡定道:“啊?没事啊,没事!好、好得很!”

卫祁在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夜寒天冷,实在不宜在外久留,李姑娘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吧,姑娘平地站着都能摔跤,想来是弱不经风的。”

“……”李秀色无比心虚道:“不小心扭了一下。那什么,意外、意外。”

说完,朝颜元今那边佯装羞涩地飞了一眼。

颜元今在旁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方才不过踢飞了一只虫子。

他约莫真是见多了这种场面,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只是投怀送抱的伎俩是有,还没人能真的碰到他。思及此,广陵王世子的脸色才难看了一分。

这一跤导致气氛莫名诡异了一会儿,一行人沉默半晌,忽听颜元今道:“道长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语气平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乔吟在一旁看了看他,见这世子依旧是靠在墙边,把玩着手中短弓,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由暗忖他委实目中无人,旁人姑娘摔跤,直接给甩开便罢了,更是视之为空气,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居然还有闲心聊他话,若换做她是李秀色,被人这么无视,心中指定是要不适的。

扭头去看李秀色,却见她偷偷抬手捏了捏脖子,虽看不清脸,但仍能看出莫名放松的模样。

卫祁在皱眉道:“世子,我方才说到,那僵尸……”

“罢了,我又不想听了。”颜元今忽而出声打断,而后站直身子,啧一声:“抓紧滚吧,本世子今夜心情不大好,懒得与你计较,便放过你了。”

乔吟眉头一跳,这叫什么话。

心情不好懒得计较,心情好倒要找事儿了?

卫祁在的容忍度似也到了极限,开口道:“世子应当尊重……”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颜元今已轻嗤一声,再不搭理他们,越过围墙归府了。

他轻功确是极好,几乎是瞬间在三人面前消失,卫祁在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倒是李秀色在边上连忙道:“卫道长、乔姑娘,眼下还是正事重要,你们也看到了,这长杉巷有那世子盯着,就算他不盯,我夜观天象,今夜这里也不会出什么事。你们还是去六牌楼吧,我听我家丫鬟说,那里似乎真有古怪。”

乔吟奇道:“李妹妹,你还会观天象?”

……这是重点吗!

李秀色煞有其事地点头:“是的!学过一点。”

卫祁在也看过来,钦佩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赶过去。二位姑娘也抓紧回府罢。”

乔吟道:“我会些拳脚,跟你过去还有个照应。李妹妹,你身体弱,快让车夫送你回去,我与小道长骑了马来的。”

李秀色心知乔吟巴不得时时刻刻与卫道长黏一起度二人世界呢,便赶忙点了点头。

她转身欲走,忽听脑中突兀响起一声——

【恭喜宿主煞费苦心,成功纠正主角方向,功德分+2!】

“……”

虽然她本意不是为了这个,倒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回到李府时,头脑已困得发昏。

前院这会儿灯火通明,哭得昏天暗地,李秀色自后门溜进去,回到东厢房,小蚕已然等得如热锅蚂蚁,她见李秀色回来,双眼登时通红,边迎上去,边急道:“三小姐,你可回来了!”

李秀色累得伸腰,佯装不知情道:“怎么了?”

小蚕哇一下哭道:“秀荷小姐出、出了事,说是有游尸害人,小蚕见你一直没回来,担心你也出事,吓、吓死我了。”

《尸舍》中并未有对这小丫鬟的半点描写,只知原主不招人待见,亲爹不疼正室不爱,两个姐姐大抵也是处处刁难没事找事,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好不凄凉,却没想到身边还有这么个贴心小暖炉。

李秀色难免共情,心生感动,上前揽住小丫鬟的肩,又替她抹抹眼泪:“别哭呀,我这不是没事么?走罢,我们回屋睡觉。”

原主性格温软,待小蚕也是不薄,可从未如此近身亲切过,小蚕眼下当即一愣,受宠若惊了一番后,哭得更大声了:“小姐,咱们不去前院看看么。”

“不了,”李秀色脚步顿了顿,低声道:“我送过她了。”

次日,李府上下都挂上了白灯笼,二小姐昨夜便哭昏了过去,李谭之整宿未曾合眼,又是忙着给她找郎中,又是时刻拦着夫人梁氏莫伤心过度意图寻死。外头一团乱麻,东厢房内倒一片安静。

李秀色睡到晌午才起,睁眼便唤小蚕道:“你出门替我打听一番,六牌楼昨夜可曾发生什么事端。”

“是。”

“啊等等。还有,去长斋阁问问,广陵王世子今日会不会再去。”

吩咐完后,李秀色随便换了件灰白色外衣,深吸一口气,往前院去了。

甫一过去,便见梁氏正抱着白绫,扬言要一头撞死在心肝女儿的棺材板上,李谭之大抵是劝不动了,吩咐下人拦着,自己则满眼红血丝,抚额沉痛道:“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他年方四十,身材偏瘦,本就是文官的书生气质,此刻瘫坐在长椅上,凭空又添出几分落寞狼狈来。

李秀色走过一厅鸡飞狗跳,欠身道:“父亲。”

李谭之痛失爱女后形容憔悴,似也刚哭过没多久的模样,面上两抹泪痕干渍,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昨夜何处去了?”

李秀色道:“回父亲,女儿整夜就在房里。”

“府里出了这么大动静,你一点声响都没听见?”

李秀色摇头:“女儿早上才听闻。”

李谭之见自己这小女儿脸上未见半分哀恸之色,心中竟也并不奇怪。说起来,他何曾不知自方氏死后,她所受怠慢。他向来不管内宅闲事,对她也确实从无袒护,许是因她容貌丑陋、性格懦弱,加上他本就不喜方氏,醉酒荒唐之后才得的这个小女儿自也不讨他欢心,便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揉揉眉心:“罢了。府内丧葬七日,这七日内,你哪儿都不许去。”

钦天监有急务,李谭之走得匆忙,梁氏与李秀衣也早已累极去休息。小蚕回来时,正见自家三小姐独自在灵堂跪着,身披麻服、额束白绫,头半低着,替大小姐烧纸。

她上前欲说话,李秀色“嘘”了声道:“出去说。”

小蚕规规矩矩道了声是,待出了灵堂才小声道:“小姐,你让我打听的都问到了。那六牌楼还真出了事,说是昨夜没了一个小女童。那女童本是遭人贩拐,趁那贩子睡着想要自己回家找娘亲,便独自那附近溜达,夜深人静的,不知怎么就遇了害,听说死相那个惨哪,可怜见的,小小年纪,两个耳朵都没了,身上也……”

李秀色深吸口气:“知道了,不必说下去了。”

小蚕继续道:“长斋阁我也问过了,广陵王世子今日不去。但听小二提起,昨日他听世子身边常跟的小厮说,世子今日在东郊马场有比试。”

李秀色垂下的眼睫又抬了起来:“比什么?”

“说是骑射。这奴婢也有耳闻,每半年一次,回回都有许多人围观。世子最喜玩这些,他年纪虽小,但已连续三年拿了头筹。“小蚕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姐今日怎么关心起世子来了……”

李秀色没法解释,只能清清嗓子,转移话题道:“小蚕,似今日这种比试,是否会有许多官家小姐去?”

“那是自然,”小蚕颇为老成:“广陵王世子那行人在姑娘们眼里那就是最艳的花,多少蜜蜂蝴蝶都想朝上凑呢!”

行罢。

这么多蝴蝶,多她一个也不多。

问完了小蚕,李秀色便从灵堂偷溜回了东厢房。

她脱下丧服,麻利地换上了紫襟小袄,手法凌乱地胡涂乱抹了一通,戴上帷帽,匆匆出门了。

马车一路颠簸,直奔东郊。

东郊马场四周设有围栏,围栏边上早已聚满了莺莺燕燕,看得出都是精心打扮了番,面上多戴轻纱或是幂篱,三五成群,娇声说笑。

李秀色甫一至便油然生出股误入盘丝洞之感。她捂好头顶的帷帽,艰难地自美人中挤出一条小道来,趴在最里的栏杆上,透过缝隙朝场内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