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灵石这么一说,楚楚才对上号。

书中写过沈煜的身世。他的母亲作为和亲公主被送给时年五十多岁的鞑靼王当侧妃,胤朝与鞑靼向来不和,送公主和亲不过是先帝的绥靖手段,鞑靼王并不把公主当回事。

娇贵的公主在鞑靼部被当成婢女一般呼来喝去,又因美貌被鞑靼王后嫉妒,受尽了王后的鞭打毒骂。

然而更折磨她的还在后面。

鞑靼王暴病去世,他的弟弟继位,公主又成了丈夫弟弟的女人。没多久,鞑靼部落内部发生政变,新王的大儿子弑父夺权之后,又抢了公主为妃。

公主先后被三个男人占有,这在风俗保守的大胤,简直是奇耻大辱。更让公主受不了的事,新任鞑靼王,竟然丝毫不将她当人看,如若部下有功,便将她送入部下帐中作为奖励。

就这样,在嫁入鞑靼的第五个年头,一直被喂避子药的公主怀孕了.

而她,根本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

鞑靼王十分不满,想要除掉这个孩子。部落的巫医却偷偷告诉公主,长期喝避子汤,她根基受损,如若这个孩子流掉,以后再也无法有孕。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狱中,公主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于是公主想尽了办法讨好鞑靼王,保下了这个孩子。

孩子出生后,一双紫色的眸子告诉她,孩子的父亲来自乌叶部——鞑靼最弱小而卑劣的部族。

紫色的瞳孔在鞑靼的传说中是为诅咒,乌叶部多出紫瞳,自古便守其他部落排挤,是故其族人为存活下来,大多卑躬乞膝,奴颜媚骨,坑蒙拐骗,背信弃义。

想也知道,身为汉人公主和乌叶部的血脉,沈煜在鞑靼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有了紫瞳,沈煜的父亲便缩小了范围到了两个乌叶人之间。

这两个人是对兄弟,他们互相推搪,谁都不认。几年后,哥哥乌叶巴赫醉酒跌入冰河而死,弟弟乌叶巴图因通敌被鞑靼王虐杀。

所以,乌叶巴图只是传闻中沈煜的父亲。

多年过后,备受欺凌的孩子回到母亲的国家,辗转登上皇位。

记忆中对鞑靼的恨意烙印在他的血脉之中。

对待鞑靼的挑衅,沈煜总是不计代价地千倍百倍奉还,最激烈的一次,他带兵追杀鞑靼王,越过边境线两百余里,沿路屠杀大大小小上百部落,斩杀鞑靼部落三位王子,五名大将。

自此两年,鞑靼不敢靠近边境一步。

当然,这并不代表鞑靼部落所有人都认输了。

鞑靼九王子布木詹泰就无论如何没法咽下这口气。

当年几个王子中,他和沈煜年龄相仿,也是欺负沈煜欺负最凶的。一想到这个小时候被他骑着揍的紫眸杂种如今反倒成了上位者,杀他的兄弟驱赶他的部族,布木詹泰就气得牙根痒痒。

到底是年轻气盛,他憋着一口气,瞒着鞑靼王挖了乌叶巴图的尸骨,又寻来嘉敬公主的胸衣,想着就算够不着沈煜,也要恶心恶心他,让鞑靼和大胤都知道他沈煜不过就是个婊子和叛徒生的下贱杂种。

沈煜的身世在大胤人人皆知,一开始也有不少人以此诟病他血统下贱,当然,这些人后来无一不以骇人听闻的方式惨死。

时至今日,朝野上下皆知此事为沈煜逆鳞,谁若敢提,做好被灭门的觉悟。

楚楚眨了眨眼睛,她记得在书中,沈煜的这个心结是女主治愈好的。

白素练幼时体弱,经有缘人提点,被送入道观修行,是故她和寻常女子不同,带有一种看破世俗偏见的豁达。

在她眼里,众生平等,无论高高在上的皇储,还是街头讨饭的乞丐,抑或是汉人公主和鞑靼人生下的暴君,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原书中,在一次次和沈煜接触后,她知道了他曾经生活在怎样的地狱中,从而生出了怜悯之心,努力帮沈煜治愈童年的创伤。

可现在,楚楚看着一脸冰霜的白素练,显然女主被沈煜迁怒宫人的行为惹恼了,当下只希望暴君赶紧去死。

和白素练不一样,对书中世界发生的一切,楚楚并不共情,他们在她看来只是纸片人,而她只想回家。

所以楚楚继续回到了任务上。

“可是素素你想想,如今大胤兵强马壮,鞑靼还敢如此,那以前陛下在鞑靼部落的时候,得受多少欺辱啊,咱们陛下,也是个可怜人呐!”

白素练冷哼一声:“他可怜,便可以随意残害他人性命吗?普天之下,芸芸众生,谁不可怜?”

女主现在是越来越恨男主了,楚楚扶额,换了个角度劝说:“素素,咱们陛下虽然凶残了些,但这是他作为帝王唯一的缺点,若是有人能温柔地化解他心中的伤痛,岂不是造福了万民?”

听闻此言,白素练脸色稍缓:“你说的,不无道理。”

不错,上道了!

楚楚循循善诱:“而这样的人放眼天下,就只.....”

“就只怕还没生出来。”白素练道。

楚楚:“......”

她本来想说就只有你的。

白素练皱眉看着楚楚,似乎是怕她恋爱脑,劝道:“我知婕妤对陛下一往情深,但我奉劝婕妤千万别抱有幻想感化陛下,此事乃陛下逆鳞,但凡胆敢提及者皆死无葬身之地,此时此刻,婕妤还是小心为妙。”

说罢,她似乎不想再与楚楚多言,盘腿坐于蒲团之上,开始阖目打坐。

楚楚:“.......”

太极宫

空旷高耸的大殿中,群臣低头看地,噤若寒蝉。

高陛上的帝王一言不发,单单只是坐在那,就令满朝文武两股战战。

“诸位爱卿有何建议?”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大殿。

无人敢回。

沈煜冷笑一声,森然道:“那好,传令下去,孤明日便御驾亲征,亲自去北境,将布木詹泰剁成肉泥。”

尚书令和左右仆射对视一眼,谁也没敢说话。

沈煜作战能力一流,自继位后数次领兵出战北境,将鞑靼部逼退界碑线二百余里地,鞑靼王更是被沈煜打怕了,整整两年不敢离开草原腹地。

这在大胤历史上,是前无古人的功绩。

但是,边境问题结束后,这两年民间的反抗教会义理教却逐步成了气候,在各处进行举兵起义。

若是沈煜此时御驾亲征北境,无疑是给了义理教机会。

尚书令擦了擦冷汗。

估计大家心里都这么想的,但没人敢劝。

尚书令看看晋武侯。

晋武侯是辅佐皇帝上位的第一功臣,要是他的话,兴许敢直言相劝吧。

晋武侯移开眼神。

义理教起义岂不妙哉?正好方便他拉沈煜下位。

尚书令又看了看蒋骁。

蒋大将军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要是他的话,肯定不怕得罪陛下。

蒋骁皱眉看了尚书令一眼。

关老子鸟事?老子只管听命令,立功,然后让妹妹在宫中过得好。

尚书令:“.......”

大胤要完。

入夜,寰宇宫。

暗卫前来回禀的时候,沈煜刚刚批完奏折,正准备更衣入睡。

殿中已经燃起浓郁的安神香,他披着薄衣,喝下宫人送来的助眠药。

暗卫一五一十地将今日楚楚和白素练的对话汇报给沈煜。

帝王沉默地听着。

烛光摇曳,他俊美的面庞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显出一丝狰狞恐怖。

“她说孤可怜?”沈煜一字一句森冷地问道。

暗卫跪地叩首:“陛下息怒。”

尘封在记忆中那些屈辱纷叠而来。

母亲的哀嚎,男人的□□,花样百出的侮辱,那些如暴雨般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带来的痛感,依旧清晰。

但是他不可怜,他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如今他是九五之尊,他能让那些欺辱过他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可以让所有瞧不起他、质疑他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那舒婕妤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同情他?

瞧她是个有意思的玩物,多留她几日性命,她却如此不知分寸。

沈煜揉了揉太阳穴,步入床榻。

“舒婕妤妄议天威,赐死。”

“.....属下遵命。”

暗卫对此并不吃惊,今日在偷听谈话时,他便知道那个明艳的女子活不成了。

但凡敢谈论皇帝过往之人,无一不死。

暗卫抱拳领命就要退下。

“等等。”

暗卫有些吃惊地停下脚步。

陛下后悔了?

他竟然舍不得杀舒婕妤!

帝王挑开帷幔,赤脚走下床榻。

他脸色苍白,嫣红的嘴角勾出微笑。

“孤亲自去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