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早晨九点,外面的阳光已经灼烫到了楼下提着手提包的上班族各个脚步加速面色痛苦的程度。
陆元在人事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工位刚放下自己的东西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陆元?”
转头看过去,是一身时髦打扮的年轻女人。
手里拿着手机,色彩鲜明的脸上带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看着她,极红的嘴唇和极白的粉底配上她那头蓬松的卷发,盛气凌人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自称姓纪,是负责带她熟悉工作的前辈。
然而前辈教她的第一件事是离他们公司最近的一家咖啡店在哪,入职的第一样工作就是买咖啡。
天气很热,咖啡店在公司隔了一条街的商场里,步行往返二十分钟会热死打车往返不值起步价的距离。
等到陆元拎着两大袋咖啡回来的时候雪纺衬衫的后背都因为出汗粘到了背上。
将沉甸甸的咖啡纸袋递给别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就看到板着脸不太高兴的沈清漪。
“你干嘛这么听话。”沈清漪替她不高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柯总自告奋勇说负责买咖啡的是纪燕她自己,结果现在功劳是自己的活让别人干!我说她怎么这么好心主动要求带新人。”
辛辛苦苦提回来两大袋咖啡,结果一杯都不属于她自己的,陆元喝了一口凉开水缓了缓浑身的燥气,心态还算平和,“算了,谁让我是新来的呢。”
现在既不属于春秋招人的高峰期,同期进来的只有她一个半走后门的,可不就是只有她一个可使唤的了。
“可我想不明白柯总为什么招你进来了还把你扔这个团队里来了啊?明明你的作品集她是看过的。”
TreeL广告设计的主体业务就是广告设计的外包,设计部也是所有部门里人数最多的部门,里面分成若干个团队,最核心的就是以柯斯林为核心的主团队,沈清漪就在里面。
而纪燕主管的是人数五人的小团队,在部门里算是影响里垫底的边缘团队,常年走人常年缺人。
被分到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对陆元的才华很重视的样子。
沈清漪跑到这里来也是偷溜,一看马上要到开会时间溜回去之前只能安慰一下自己的好闺蜜,“说不定柯总只是放你在这里探探底,等知道你现在的水平就把你调过去了。”
陆元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回去吧你。”
她被分的工位在最角落,人事办事很靠谱,她的桌子上新的电脑已经处理好了,桌面一片空白,只有她那个水洗得褪色的黄色编织袋孤零零的躺在上面。
通知她来上班的时间太急,她翻遍了整个精简过的行李箱只找到了被没她扔掉的漏网之鱼——一个刚去美国的时候路边一个什么公益活动塞给她的一环保编织袋。
她那间房间的衣帽间里包倒是很多,从迷你得只能放下一支口红的小手提包到大到能带去差的行李包各种尺寸各种形状应有尽有。
唯一共通的特点就是都很贵,让她望而却步的贵。
整个部门统一的会议时间,在大会议室听了两个小时之后就是这个小团队的内部会议,挤在最狭小的一间,桌上还有上个团队没清理干净的纸杯和咖啡杯。
色彩鲜明的纪燕脸色不太好,向其他成员介绍陆元的时候语速又快又急,至于向她介绍其他成员这个环节压根没有。
会议只有一个主题,争取。
她们作为边缘团队,对于重要的项目铁定没有参与的份,只能通过和别的团队竞争小项目来博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这个团队的剩下三个人与锐意高昂的纪燕比起来沉默温顺得像几滴不小心滴在白纸上的墨水点,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也没有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
同时她也确认她沈清漪告诉她的——她和这位纪主管的关系不太妙。
这个不太妙是多不妙了。
“在我的团队里是不允许任何人通过靠关系或者仗着自己长得还行就偷懒不干活的。”纪燕鲜红的唇角锋锐得像把刀,“毕竟就算简历再光鲜亮丽,肚子里的货色也不会变多。”
陆元垂着眼学着墨水滴的样子就当不知道。
吃午饭的时候和沈清漪聊起来她家隔壁的房子,问陆元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
陆元塞了一口淡而无味的炒饭,随口答道,“都行,要不就周日吧,这个周六我有事。”
“什么事?”
“季星远他外公生日,我答应和他一起带小玫去参加。”
“啊?”沈清漪眉毛皱成了波浪,“你这是又产生了什么神奇的想法,你不是说打算之后搬出来的吗?”
“还是说,你说搬到这里只是方便上班,平常的时候还是呆在那边?”
她还以为陆元想搬出来就是和季星远分开的意思呢。
陆元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误会了,喝了口水顺了顺一肚子干巴巴的炒饭,“没有,就是你之前想的那个意思。”
“就是……”陆元想了想,“毕竟我妈去国外治病全靠他们家,尤其是他外公,现在老人家身体不太好我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沈清漪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我今天就帮你和房东约时间。”
一碟食堂特色多油少盐寡淡的炒饭,沈清漪叹为观止的看着陆元吃了大半,剩下一小半还是泡在油里实在吃不了。
撑着下巴感叹道,“你真是我见过最不挑食的人。”
她在公司这两年都没见过一个把他们这食堂吃得如此津津有味的人。
陆元挑眉点点头,把最后一点肉末舀出来塞进嘴里,“反正进肚子里都是一样的,能咽下去就行。”
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背影从前面那桌站起来,让陆元想起一个早上匆匆看见的故人。
她问沈清漪,“我早上买咖啡的时候好像看到吴学长了,你还记得他吗?”
“就是高中的时候和我们同一个画室的那个吧?”
沈清漪露出两颗小虎牙,得意的眯了眯眼,“我当然知道啦!”
“当初我们毕业去读书了之后第二年他也读书去了,”她补充了一句,“当然不是读的美术啊,他就是没这根筋。”
“是读的商科好像,一毕业就在自家公司上班,去年的时候还用家里的钱在我们高中画室的附近开了间画廊,天天在这附近转。”
陆元感慨道,“这吴学长对画画也是真的执着啊。”
要是放她明知道没有画画这个天分还硬要坚持的话,不说她妈陈女士会打断她的腿就是她自己也要去找个道士看看是不是鬼上身了。
不说别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她没有,一条路走到黑的资本她更没有。
“真好啊,家里有矿就是继承家业来养画画这个爱好,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就是用画画来打工养家的份。”
陆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就是,有钱我就一年只画一幅画。”
沈清漪撑着下巴,斜着眼睛看她,调侃道,“虽然你自己做不到随心所欲,但好消息是,你女儿未来估计能比吴学长还要自由,挑了这么个爹你这个当妈的已经很对的起她了!”
按孩子她爹的家底,小玫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其实也不是做不到,就是要哪颗的区别。
这份世上人人求之而不得的自由的权利,直通任何一扇大门的钥匙,难道就只是金钱吗?
陆元看了眼窗外炽烈的日光,唇角扬了扬,“她长大了肯定也有自己的烦恼,就像吴学长一辈子烦恼自己画不出想要的作品。”
而且,她现在也在追求她自己的自由,陆元觉得这样的感觉也挺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次更新是1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