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说这种话,她果然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李昀离。
云初压了压唇角,又想起她昨晚说的话,抬头问:“殿下喜欢?”
“喜欢啊。”李昀离诚恳地点头,又笑了笑。
她也是没有想到,昨夜之后,云初竟愿意在这种话头上接话了。
先前看他什么都要避一句,还以为是多么克己守礼的古代君子。
李昀离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她一个百无禁忌的现代人,幸亏是穿成了这么一个放浪形骸的长公主,才不至于脱离了人设。
若是穿成了什么言行举止都要量着走的大家闺秀,怕是要憋死她了。
“看我做什么,延年益寿,你不喜欢?”
李昀离对上云初的视线,轻笑道。
“喜欢。”云初侧头勾唇,说,“殿下很美,以往是我不敢看。”
李昀离原本是在逗他,却被他反回来一句,实打实被噎了一下。
“哦?现在敢了?”李昀离看他,“那看样子以往是压抑了本性。”
对于这句调笑,云初并未接话。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昨夜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余留心情,此刻只当是一切都没发生,只在心底知晓眼前人暂且可信。
李昀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示意他把散碎的头发捞上去。
只随手簪的头发难免落下一些碎发,倒是并不潦草,反而显得随性。
像他这样长得好看的人真是没天理。
李昀离之前没见过他这样,觉得他耐看,便又多看了两眼。
云初轻咳一声,把话题拉回了正途,帮她分析情势:“殿下觉得对方送糕点的意图是什么?”
“我能想到两点,要么送糕点的正是豹头山,用一盘糕点给我一个下马威,以示他随时可以把手伸到我身边来。要么便是送糕点的人另有其人,有什么消息想传给我们,用糕点在吸引我的注意力,引我们去顺藤摸瓜。”
云初点头:“雍州遭灾已久,虽然还不至于暴.乱,却也是已经没有能力撑起一场大集市。殿下昨日入城,今日城中便开了一场集市,幕后之人用意明显。”
“所以,你认为糕点是从豹头山来的?”李昀离想了想,“确实前者可能性更大,但是后者也不是全无可能,不如我们打个赌吧,我押后者,赌不赌?”
“嗯?”云初凝眉看她,“为什么?”
他想问李昀离为何会有不同看法,可是李昀离却会错了意,她循循善诱:“这可是你从我这里获利的好机会,万一是你赌赢了呢。”
她分明是心血来潮,但在云初看来又像是蓄谋已久。
毕竟她上辈子来过雍州的,必然是知道答案,怎么赌都会赢。
云初无奈侧头,微微扬了唇角:“好,那便赌一局。”
“若你赢了,你想如何?”
云初:“若我赢了,殿下可以告诉我芷兰姑娘去哪了吗?”
李昀离一愣,旋即漾起一抹笑,施施然道:“你已经发现了啊。”
云初勾唇看着她。
他的身份只是侍君,是她的附庸,发现了也不好过问。
芷兰从入城的时候起便不见了,她是李昀离身边贴身服侍的侍女,一般情况不离身,若是有事交给她去办,多半是贴心的秘事。
李昀离道:“不换一个赌注吗?你若是想知道这个我随时都可以告诉你,换一个对你有利一点的呢?”
云初清浅笑笑:“落子无悔。”
反正,他已经没有什么要从李昀离那里索取的了,至于他贪求的,现在也还不能说。
“行。”李昀离一点头,他守君子之道倒是也好,她道,“若是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回京后告诉你,我不耍赖,在你能力之内。”
“好。”云初点头。
对他有所求,好事,也正是他期盼的。
从发现她可能和自己一样是重生回来的至今,他一直都期盼李昀离对他有所求。
以往李昀离爱他的身体,喜欢云雨之事,也爱逼迫他做一些不愿意做的动作。
现在都没有过了,即使同床共枕,也是相安无事。
真论起来,唯二对他有要求的,一件是那日突发奇想要他教她练字,一件便是昨夜要他助她。
言语不多,却成功勾起了他的念想。
他尚有用。
既然有用,便难免奢求其他。
“殿下。”他唤她。
“嗯?”
“集市正开着,可以去用早膳,走吗?”
李昀离来了兴致:“走吧。”
两年前战局未定,西北受创,雍州如今并无驻军,仅靠州府的府兵支撑。
西戎部族虽战败被重创,但也是常有小打小闹,再加之频繁遭受涝灾,攒下银钱的百姓陆续搬离,雍州城内本就不比其他州府宽裕。
李昀离二人设想的集市不会很大,可按照冯慕指的路到集市的时候,却被小小震撼了一下。
一条长街格外喧嚣,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人声嘈杂。往里走,能看见往来行人,商贩叫卖。
行于集市的百姓虽然衣着朴素,但各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在摊前频频驻足。
“这看起来,实在与雍州此时的境况不符,若不是幕后有推手,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云初用一种怀疑的语气说着,言外之意就差是在问李昀离,为何要赌一个必输的局?
李昀离见他看向自己,却并没有接话,她往集市中看去,又看了云初一眼,语气轻松:“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于是往里走。
她脚步没停留,看见了一个摊子前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凑上去问了老板什么价格什么馅儿。
竟然真是来吃早饭的。
云初看着自己手上被她塞过来的一个硕大的萝卜丝儿包子,有点儿无奈,咬了一口,又见她往前走了。
“殿下。”他三两步追上去,悄声问她,“殿下是在找什么吗?”
她既然来过一次,想必是在找什么人?还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是我找人,是人找我。”李昀离笑笑,“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已经来了。”
李昀离三两下将她自己那只大包子塞进了口中,动作非常迅速。
正当云初疑惑此举用意的时候,听她含糊说:“快吃饱,待会儿的茶水点心能不能入口还不一定。”
他拿着刚咬过一口的包子,正发愣,当面竟走出四五个人来。
当中的那个上前几步,向李昀离行了一个礼:“贵人,我家主人设下宴席,想与您叙叙旧。”
非亲非故,自是无旧可叙,云初看李昀离举止淡定,猜测这应当就是她说的要递消息的人。
跟她这个知道后续事宜的人打赌,果然还是吃亏啊。
他又看看手里的包子。
李昀离提醒了他此人准备的酒席不能吃,看来上一世她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中过计,所以这回学聪明了?
于是提前填饱肚子,他张口又咬了一口包子,咸香满口。
紧接着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塞成了一只松鼠。
李昀离无意偏头,瞥见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差点破功。
她赶忙正过视线,看向面前的人。
可她并不知道来人是谁。
李昀离虽然在来雍州之前做过万全准备,但雍州毕竟原书未曾提到过的剧情。
更何况豹头山一事,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
陷入被动之时,一昧防守只会输,主动出击,才有赢面。
她这人打拼数年不靠别人,全凭自己胆大,敢拼。
“巧了,孤也正想见见你家主人。”
遂端起仪态,跟那人入了酒肆,上了二楼。
云初跟随其后。
刚上二楼,便听一阵箫声瑟瑟,如泣如诉,曲调凄苦。
李昀离不通音律听不出曲子,云初却在听到这旋律后脚步一顿。
这是魏国的曲子。
此人是谁?
望着面前未开的门,云初心中惴惴。
李昀离悄声问他:“你才名在外,可听得出此曲何意?”
既然不懂,当然得在见到里面的人之前问清楚,免得门开了以后尴尬。
可偏偏云初并不知道面前这位长公主不通音律,还以为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敲打自己,遂颔首答:“魏曲《逝水》,叹息知音早逝。”
得了答案,李昀离直起身,在门口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抬高了声音,道:“既然恨知音易逝,想必阁下是想要寻求个说得上话的人,孤在此,不请孤进去吗?”
云初有些意外。
屋内箫声停了。
门口两个堂倌儿很有眼力见儿地打开了门。
“久闻念安长公主殿下孤傲,今日一观,倒是不如传闻中那般。”
入眼是一大桌子饭菜,门内有一中年男人立于桌后,面对着门的方向,拱手向李昀离行了一礼:
“草民公良冲,豹头山二当家,见过长公主殿下。”
李昀离眉头一跳。
都说最肥的饵才能钓上最大的鱼,自己今日一露面,就炸出来对方一个二当家。
看来自己身为长公主,在豹头山眼中是一块肥饵啊。
她礼节性笑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冷,并不入心:“豹头山独占一方,孤也是久仰二当家大名。”
二人一语交锋,假笑收场。
那公良冲的视线转向站在李昀离身后,却在看见云初的时候,表情空了一瞬。
李昀离捕捉到了他失态的瞬间,侧头看向身后。
云初手脚冰凉。
面前这位公良冲,乃前魏左相大人,已阔别三年。
故人相逢,却没想到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他脖颈僵直,一寸一寸转头,看向李昀离的背影。
这件事,她应该是已经经历过一次。
所以上一次,她来见的人也是他吗?
她知道公良冲的身份吗?
现在,是凑巧相逢,还是特地用故人来试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