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刺之后,长公主府谢绝访客,期间只有萧将军一人进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小皇帝派人送来慰问品,李昀离也没去宫里谢恩,府内消息一概不往外通。
京中不少传言,奈何刺杀的刺客已死,长公主本人又没有任何要追究的意思。
眼看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大家纷纷猜测,长公主这是打算退一步。
若真是就这么退了,李昀离便会成为本朝第一位就藩的公主,京中的局势也会因此大变。
小皇帝心急却没办法,便将萧临嘉传到了御前,过问李昀离的情况。
当日,明义将军前脚刚离开宫门,后脚压在李晗桌案上快有半个月的奏折便有了批复。
——皇帝准了长公主的雍州之行,离京日期由念安长公主自行定夺。
这道圣旨刚发出来,太后宫里的喜鹊便落了一枝头。
传旨的内监到达长公主府时,李昀离正在书房看着云初给她写字帖。
“压,顿笔,提。”李昀离跟着他的动作,“我这也没错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看了看纸上爬着的鸡爪一般的字,一压笔直接拿墨糊了去。
“算了算了,不如不练。”她搁笔望天。
云初弯着眉无声笑笑:“练字需心静。”
她自来是静不下心的,哪里能耐得下性子练字?
“静不了。”李昀离干脆道,“我觉得我以前写的字也挺好看的,好歹每个都能让人认出来,怎么练起来反而不会写了?”
说着展开了之前的一张。
她写钢笔字的时候就是板正的,换成毛笔最多能写成横平竖直,想像云初那样龙飞凤舞还能点折勾提笔锋秀丽是不可能了,但好歹能看。
“那是因为殿下有自己的方法,强行模范别人反而不适应,因而不得其法。”
李昀离有些沮丧,又不死心,问他:“你的字是练了多久。”
云初被问住了,他自小在书道上颇有天赋,虽然日日书习,但实在不能算是下过苦功夫。
“十……几年?”
他小心打量着李昀离的脸色。
李昀离心里舒服了。
“这还差不多,孤哪里有时间练十年?算了算了。”
云初视线一落。
他有些害怕从李昀离口中听到有关时间的概念,尤其是这个十年。
“怎么会没时间,有的。”他声音轻朗,慢慢道,“我就在殿下身边,殿下可以慢慢练,总有一天……”
后面的话被打断了,芷卉在外面敲了门,道:“殿下,有圣旨到。”
室内突然安静。
李昀离和云初对视了一眼,他二人都能猜到这圣旨的内容是什么。
李昀离起身:“知道了。”
“殿下。”
云初大胆出声叫住了她。
“若是要动身了,我现在,是不是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不急,你先等等,今日花匠们该给图纸了,待会儿咱们一起去你那里看看。”
李昀离说着便出了门。
长公主只拜先帝后,不拜当今的小皇帝,所以免去拜礼,这一趟不会很久。
云初放下了手里的笔,看了看窗外。
上一世他并没有去过雍州,在李昀离离京的日子里,楚国京中出了一些变故,他趁乱而为,积攒了不少力量。这是他上一世有能力翻盘复仇的初始积累。
若是离开……
“只是跟着你,只是做你的侍君,在天下安定你我和谐的情况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云初浅浅自语。
只可惜,这一趟注定不会是平安之行。
他起身,推开了门。
李昀离已经到了前厅。
传旨太监没敢耽搁,念完了圣旨就双手递到了李昀离的手里,还不忘代皇帝慰问长公主左手的伤势如何。
“劳陛下记挂,只是小伤,辛苦公公。”
传旨太监当不起一句辛苦,连连摆手。
事情办完,便要告退。
李昀离吩咐芷兰替她送一送人,转身朝回走,一边走一边要把圣旨打开再看一眼。
只是掂量掂量,觉得手感不对?
难道圣旨里面藏了东西?
她慢慢打开,看见了一块系着丝绦的墨色玉佩。
“这……”
李昀离拿起这块墨玉,不由得觉得有些无奈。
看来小皇帝还真的很担心她这个姐姐,竟然把专门保护皇帝的暗卫分了一支给她。
圣旨表明了让萧临嘉同行,却没有派兵给明义将军,原来小皇帝有自己的安排。
若是明面上给她派兵,不仅过不了太后那一关,还需要和内阁转圜几日。
小皇帝已经在尽他最大的努力保护她了。
李昀离一边走一边仔细端详这块墨玉,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寒梅居。
云初站在门口,正等着她。
“准备走了吗?”
李昀离抬头,握住了手中的墨玉,道:“不急,时机未到。”
“殿下是打算等雍州的灾情传回京中?”
若他记的不错,灾情传回的时候,应当已经过年了,现在却还不到十月。
“萧将军愿意同行的条件是为了百姓,若是等灾情传回京城,便要平白多等两个多月,虽然走朝廷赈灾流程可以得到更多的拨款和物资,但干等着可不是上策。”李昀离走到他的旁边,道,“你怎么看?”
“板上钉钉的消息是死的,人是活的。”
“英雄所见略同。”李昀离笑了笑,“所以,我们该怎么让消息快速抵达京城?”
云初顿了顿,见她的表情分明已经成竹在胸,便猜到了她在打什么主意,忍不住道:“殿下,这是兵行险招,您这样做的话,在楚国有个罪名是欺君。”
从雍州报告灾情需要一级级往上,最终才能上达天听,这一套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
若是直接买断最后一程,便可直接缩短这个路程,消息是真的,但流程是假的。
“不会。”李昀离偏头,语气轻松,“顶多是孤急功近利,不算欺君。”
云初正看着她,她的表情动作都无比鲜活,在他眼里逐渐与曾经的她重叠。
他记忆里,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过这么明媚的李昀离了。
云初轻轻扬着唇角,自己都注意不到自己目光里的温和。
“怎么不说话?”
李昀离说完见没人应,伸手晃了晃他。
“没有,只是。”云初回神低头浅笑,释然道,“以殿下的身份,确实可以做到这件事。”
“那如果孤不等消息抵京,先行带你走,怎么样?”
“若是殿下先行离京,恐怕等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京中会担心殿下安危,晋王麾下旧武将们会逼陛下会加派人马,外加更多的赈灾银两物资,到时候更不必怕了。”
李昀离笑起来。
她不知道原主在朝中是否真有那么大的分量,但是云初对楚国朝堂的朝堂确实还是有点了解的。
若是他知道小皇帝连皇家暗卫都派出来了一支,只怕也不会有多惊讶。
她笑罢方道:“那可太麻烦了点,孤可是很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
这话就分明实在开玩笑了。
看得出来,旨意到了之后,她是很开心的。
但是云初有些不解。
“殿下,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
“您为什么会想要去雍州呢?”
就算她是重生回来的,但刺客已死,麓水书院的危局他也已帮忙解开,这个前提之下,明知雍州不是好去处,她怎么还会执意要去,并且听到了这个旨意之后这么开心呢?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明明是奋力反抗的呀。
难道雍州那边,有她十分期待的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吗?
李昀离沉吟了一下,像是在认真思考,反问道:
“侍君是觉得,孤不像个忧国忧民的人是吗?”
“不,不是。”
云初连连摇头,这话他不能也不敢应。
李昀离道:“你这么想也正常。”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收到了来自西北的密信,知道雍州有了灾情就立刻要起身亲去这个行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贵为长公主,即使知道了消息,也该是派人赈灾才理所应当。
她不是萧临嘉,这个一心为民的理由,怎么想他也是不会信的。
但那又怎么办?
她既不能告诉他这是原文逃不开的情节,又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为了拉拢萧临嘉,更不能说带着他,是为了阻止他在自己离京的时候做其他事情。
李昀离深呼吸了一下,冲他笑了笑:“实则是京中苦闷,我呆够了,侍君也一样吧?”
“你久在府中,也是时候该出去看看,别闷坏了。”
话是这么说,但李昀离也知道这个理由找得并不高明,因为云初听到这话之后,那两条好看的眉已皱了起来。
“说起来,虽然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是你可能是孤的招福星,若能让你过得开心,孤的气运应该会好不少。”
这话一半是安慰他,一半是真心话。
他是原书主角,顺主角昌逆主角者亡,这道理她懂。
然而她说完这句话以后,云初的表情瞬间就落了下去。
他极为勉强地笑了一下:“殿下……这是什么新的占卜吗?”
“你果然不信啊……”李昀离抱着手笑起来,“好吧,不信就不信吧,不过这可不是占卜,孤向来不信那玩意儿,这话是我说的。”
云初不想问了,他也不想听。
就算知道李昀离现在对他好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他日后复仇,所以缓和对他的态度。他也不想这么直接地听到她说出来。
他将手拢在袖子里想逃避现实:“殿下回屋吧,外面风冷。”
“这就回屋?”李昀离看了看他,“不是说要去小院看看吗?”
云初摇摇头:“殿下,我有点冷。”
“啊行。”李昀离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穿的衣服,思考着是不是该添厚衣服了,“那便回屋吧,明日再去看。”
云初转头便往里走。
看着他的动作,李昀离也沉默片刻。
怎么,感觉好像又有些话不投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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