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似起疑心

长公主府。

李昀离坐在前厅椅子上,府上的大夫正紧张地给她包扎着左手臂的伤口,撒上药粉,用干净的绢布裹住。

伤口不深,就是看着吓人,血流了一袖子。

大夫谨慎,直接拿剪子嚯开了衣服,生怕再叫长公主受一点痛。

门外,拾六和拾七两人并排跪立。

李昀离皱眉,闭眼吩咐:“让他们两个起来。”

芷兰前去通传,很快又折返回来:“殿下,他们说保护殿下不力,实在惶恐,请殿下责罚。”

李昀离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要跳了跳。

包扎的大夫还以为是自己手重,小心翼翼又轻了几分。

“我是会吃人的妖怪吗?”

大夫手一抖,不敢动了。

李昀离站起来,径直出了门,二人见长公主出来,更跪直了身体,却齐齐低下头。

“起来。”

“殿下。”

二人不起,更是惶恐。

长公主玉体金贵,他二人随行护卫,却让殿下受了伤,此刻恨不得以死谢罪,哪里还敢起身?

李昀离在他二人面前蹲了下来。

这一动作更是将二人吓得不轻,只得将头更低了几分。

“孤问你们,今日你二人难道是有余力而不出,故意让孤受伤?”

长公主这么问,拾六和拾七受不住,直接叩首。

“殿下!属下等护卫失职,实在是寡不敌众,求殿下责罚!”

“既然是寡不敌众,又何来失职?”

李昀离看着他二人,长长呼出一口气。

“今日若不是你二人拼死相护,孤便要跟那位车夫一样横死街头了。”

这语气并不像是要罚,二人惊疑不定。

“身为府上侍卫,你们护卫得力,来犯的刺客已经尽数斩杀,何错之有?”

“至于寡不敌众,两军相遇之时兵力悬殊,乃是主帅计算失职,若是计较,今日也该是孤自己的疏失。”

拾六与拾七哪里敢应这话,纷纷摇头跪称不敢。

“你二人护卫有功,却要让孤责罚有功之人,这是何道理?难道在你们心里,孤便是如此赏罚不分,无情无义之辈吗?”

“不,不!”

二人连连称不,却实在不敢再多说。

“还不快起?”

李昀离看着二人,先行起身。

听了这话,两人连忙站起来,垂手贴耳。

这才对么,李昀离终于顺了心意。

“拾六拾七今日立功,今后便是孤身边一等侍卫,赏银五十两。”

二人因祸得福,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李昀离说完已经坐回了椅子,让人带他们下去领赏去了。

大夫见了这场景,终于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认真包扎起来。

李昀离咬着牙,伤口突然被绢布勒紧,实在吃痛,连眉头也皱了起来。

云初正是这时候赶来前厅的。

他从后院跑过来的,四下环顾,见了半幅已经浸湿鲜血的衣袖,心中一紧。

“殿下,这是怎么了?”

李昀离一抬头便看见他眉头皱得比自己难看,又疼得龇了龇牙。

“殿下!”

云初疾步上前。

他看见她受伤了,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竟流了这么多血。

李昀离:“皮外伤,不妨事。”

云初咬牙。

他刚从外面跑回来,又要避开众人视线入府,还好李昀离的马被砍了,脚程不快,给了自己一定的时间,不然就要赶不及了。

眼下还顾不得其他,刺杀一事与上一世出现差错,需要想办法暗示她是谁下的手。

“殿下,是什么人?”

李昀离见他表情严肃,一副要问出凶手冲上去跟人干仗的架势。

可城墙上那一箭实在是太稳了,她不得不怀疑是他。

“拾六和拾七检查了所有刺客,身上一件能说明身份的标记都没有,看样子是死士。”

“死士?”云初质疑道,“当街行凶,京中是谁人能养这么多死士?”

“也没有很多,十二个。”

李昀离看了他一眼,对上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是,也确实有点多。”

他这么关心这件事?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李昀离心底发了芽。

墙头那人真的是他吗?

如果是他,他是怎么出府的?他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带着弓箭出现在那里?

正好出现来救她的吗?

“不必担心。”她收起了无所谓的语气,认真道,“孤知道是谁。”

知道是谁?

云初心中一动,一个谁字终究是没问出口。

他有些紧张,害怕万一李昀离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出了主谋的名字,那不正是说明了她拥有不属于这一世的记忆么。

他踌躇片刻,到底不敢问。

李昀离缓了缓语气:“若是随孤去雍州,会遇到更多的像这样的情况,你怕吗?”

云初没想到她话题跳得这么快,又有些无奈:“没有。”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愿意同行的,殿下您也不必害怕。”

“我?我当然不怕。”

李昀离转了视线。

她另说,原主此身可是从小在军营长大,什么场面没见过?

然而云初低垂着视线,注意到了李昀离轻微发抖的右手。

她为什么发抖?

上过那么多次战场的人,因为一次小小的刺杀轻颤,是为什么?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次刺杀在她计划之外,让她真的感受到了危险。

可是她又分明带了侍卫,也完全没有自己当街出手,刻意避免了落入上一世的圈套之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李昀离将右手收紧袖子里。

“……有点疼。”

“我知道。”

云初轻轻低眉,面露不忍,她向来是很怕疼的。

以他的身份,也不好再就刺客的事情问下去,只得点到为止。

“说起来。”李昀离轻轻道,“知道京中的麓水书院吗?”

云初眉心一跳,慢慢道:“楚国京中名书院,天子门生聚集地,久负盛名。”

她竟然当面直接问出口了?

云初隐在袖中的手捏了捏袖口。

今日他所在的位置离她很远,混乱之下她不可能看清楚那是自己。

所以让她怀疑的只有当初那封密信。

当时做南墙书信只是个障眼法。知道她也可能和他一样来自过去之后便再没有用过,今日她竟然主动说了。

若是她问起阿肆,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正思索着,便听李昀离道:“你也曾享有才名,如今想不想去楚国的书院观摩,见一见楚国的学子?”

“我?”

云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可以吗?”

以文会友,向来是文人相交的佳话。

若云初还是上一世那个在府中苦闷已久的小侍君,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定会欣然前往。

可他此刻已经身在局中,贸然应下,只怕是会惹她怀疑。

李昀离瞧着他道:“麓水书院年前开讲学辩论,你不想去吗?”

云初被问得一怔。

她唇角的笑意似有非无,就像是在问他,麓水书院与他有何关联。

她确实已经在怀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