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默看着比自己矮了许多的表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其实，我只比你大九天。”
她的话很直白，姜悄悄没有感觉到冒犯，而是听出了一丝心疼。
这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表姐，有着细腻的内心。
姜悄悄抬头看向她，“表姐，那你也要好好吃饭，我很快会追上你的。”
方默只是“嗯”了一声。
姜悄悄却捕捉到了她嘴边一闪而逝的小小弧度。
表姐果然是个外冷内热的女孩子！
“妈，拍照。”
方默看向在椅子上越滑越软的亲妈，提醒道。
懒骨头似的的方巧妙顿时清醒了过来，瞬间直起了身体，“是！呃，照相机放哪里了？”
从女儿手中接过照相机后，方巧妙就拉着外甥女去屋外找地方拍照。
“去幽州几天拍掉了好几个胶卷呢。我又带来几个新的过来，这两天好好给悄悄拍些照片，到时一起送去店里洗！”
于是，方巧妙开始指挥着外甥女在屋前屋后各处找角度拍，自己的亲闺女则变成了陪衬。
临到中午的时候，姜善静出了书房，屋内屋前没见着她们三人，倒是能听到方巧妙时高时低的指挥声。
姜善静摇了摇，挽起袖子去菜园子里准备中午的菜色。
等她走到井边准备清洗青菜的时候，才见她们三人从西侧出现。
两个女人正好目光相撞，顿时默契地别开了眼。
方巧妙偏过头继续和外甥女聊天，而方默在看到姜善静后就走了过来。
“姜姑姑，你和悄悄拍一张？”
方巧妙心下一动，将外甥女往姜善静旁边一推，然后抬手迅速“咔擦”了一声。
于是，裤腿上残留着泥土，袖子还挽得一边高一边低的姜善静，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在此刻和趔趄的侄女被留在了同一个画面。
在下午的时候，方默夺得了拍照权，重新为姜善静和姜悄悄拍了些更好的合影。
不久以后，冲洗出来的照片被寄到了梭子岛，兢兢业业的邮递员将包裹送到了姜林村。
包裹里的照片被倒在了桌子上，姜悄悄看来看去，还是最满意那张小姨故意为之的合影。
说来奇怪，小姑执教那么多年，不管是对小萝卜头们，还是各级别领导都亳不怯场，却会在镜头前畏手畏脚。
这种状态下，拍出来的那些合影都僵硬得像个假人。
小姑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许，姜悄悄最终把那张最满意的合影装进相框，摆放在书房中。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刻，方默给姜善静和姜悄悄重新拍好合影后，就把照相机还给了不太高兴的亲妈手上。
照相机的使用权回到手上，方巧妙也不摆臭脸了，打算带着外甥女去取外景。
“那边有个池塘，现在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咱们过去看看！”
自方巧妙来家里后，姜善静就很少说话，这回却主动开口，“池塘在刘梅姗家前面。”
刘梅姗她妈曾经大闹姜家两老的葬礼这件事情，方巧妙是知道的。
但说到底，这是姜家的事情，和她方巧妙关系也不大，远不能感同身受姜善静的处境。
不过，方巧妙理解并尊重，更不会因为自己看不惯她而站到刘梅姗那一边去。
而对待这种“对手”，方巧妙和姜善静的方式大不相同。
从出生开始到现在都受困于“流言蜚语就能毁掉一个人的一辈子”的环境，姜善静的行为处事总要考虑很多方面。
所以就算性格有强势的一面，她很多情况下也只能选择被动防御。
在对待像刘梅姗这种有过节的人时，姜善静基本上都是秉承“能不来往就不来往”的原则。
而方巧妙不同，不管是出生还是成长的环境，只把她养成了不惹事也不怕事的性格。
对和自己有过节的人，方巧妙总会更快一步按住对方的动作。
正是因为如此，同时认识她俩的人，都很清楚这两个明明也有共同点的人一直合不来的原因。
姜善静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就让方巧妙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
“池塘在她家前面又不是在她家里，何况就算在她家里，那也是公家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她最近在到处咬人，”姜善静抬眸看她，“就算池塘在她嘴里，你想去我都不会拦着。”
方巧妙不想笑出声，却也没压住翘起的嘴角，好奇道，“她干嘛咬人？”
姜善静言简意赅道，“她儿子往自己家化粪池里扔的那些鞭炮是米明给的。”
方巧妙不太理解，“怎么，难道别人给的鞭炮，她也要说是你指使的？”
大概是因为自己和姜善静的关系不融洽，方巧妙和大侄子并不太熟，自然不知道小枫还有个叫江米明的发小。
已经学会在小姑和小姨之间看脸色的姜悄悄，适时地出了声，将“鞭炮事件”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方巧妙听完，乐得一击掌，“大侄子不错嘛，三十六计没白学！”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姜善静才觉得和她没有共同话题，自知也拦不住她，就不再开口。
果然，方巧妙不仅没放弃，反而跃跃欲试了起来。
“刘梅姗又没有证据说是小枫干的，她能怎么咬我？大侄子做了这么件大事，我得好好去看看后续。那个小明不错，以后问问小枫他喜欢什么，我给他送点。”
说着话，方巧妙已经拉着姜悄悄兴冲冲地往东边小跑而去。
方默紧随其后，但她不是去看热闹的，而是去拦着点的。
在幽州遇到的那个尾随他人还想行凶的流氓，被一拳直接打得肋骨断了三根，后脑勺撞上电线杆直接脑震荡昏迷。
多亏了旁人作证，那一拳后来被确定为了见义勇为，她们母女俩才顺利离开了警局。
虽说她妈唇枪舌战也不会输，但显然她妈更喜欢物理闭嘴。
方默翻找了记忆中的“刘梅姗”，又参考他人口中的评点，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形象。
最有代表性的一点就是，“刘梅姗”是个很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再凭借着三寸之舌，口碑很是不错。
而这种人，太适合物理闭嘴了！
方默心中警铃大作，一向镇定的她脚步也加快了起来。
“唉，怎么都是浮萍？”
方巧妙站在池塘边的石台上，踮了踮脚抱怨着。
方默顿时放慢了脚步，若无其事地靠近。
“这个池塘没有荷花，一直都只有浮萍。”
姜悄悄被小姨护在身后，不被允许离池塘太近。
石台是供人站立取水用水的地方，多年下来长了不少苔藓，大人都可能滑倒，何况小孩。
浮萍的生命力顽强，每天都有人来取水，也阻挡不了它的领地扩张。
铺满池面的浮萍，挨挨挤挤得几乎看不到缝隙。
如果不是旁边竖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水深勿近”的警示牌，几乎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池塘，倒像一块草地。
方巧妙失望摇头，“没有荷花的池塘能叫池塘？而且这水看起来都不干净，应该叫臭水……”
“你该不会是住臭水沟的吧？不然怎么知道臭水沟长什么样的？”
带着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距离最近的方默率先转身，就看到皮肤微黑的女人，正睨着这边，眼尾的锋芒若隐若现。
方默很明显能感受到她的不爽，却见对方并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刚才那两句话好像是幻听一样。
在方巧妙也转过身后，女人还适当地表现出了惊讶，“原来是方小姨呀？哟，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方巧妙走上了岸，拿出常用以对待客户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没对待客户的真心，“原来是刘小婶啊？哟，确实好久不见，你倒是没变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方巧妙很少带女儿来梭子岛，方默一直未见过刘梅姗。
但她猜对了。
刘梅姗收起了惊讶，露出的笑容似乎比方巧妙要真心，“哈哈，方小姨是大老板嘛，贵人多忘事也是正常的。”
说着，她看向了旁边的方默，“这是小默吧？和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以后也是个大美人。听说最近获得了什么全国一等奖？还跟国家领导人合影了？”
方巧妙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不喜欢梭子岛的一点，就是这个岛太小了。
小到什么程度？
她只是在今天早上坐船进岛的时候，和一个老顾客碰上，随口聊了下最近的去向。
带女儿去幽州大会堂领奖这种光荣的事情，她可不会瞒着掖着。
一天时间都没到，交通也不够发达，却已经传遍整个梭子岛。
方巧妙笑着道，“哎，这是小默自己的努力，而且她拿全国一等奖都拿习惯了，以后还要去国际上拿呢。”
她可不是吹牛，她家小默已经被几所重点中学特别关注，有两所甚至发来了入学邀请。
如果不是小默坚持要正常升上六年级再考试择校，这学期的五年级都可以不用上直接跳级。
刘梅姗才懒得关心这些，“呵呵，我就说小默是个出息的，你的公司也是后继有人了。是吧？未来的女老板？”
说着玩笑似的话，刘梅姗露出自认为慈爱的笑容，伸出手想去拉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