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静没再给他一点眼神，而是对着终于有点变了脸色的刘梅姗继续道，“咱们继续刚才的话，你是不是又要说带大我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刘梅姗你的脸是不是留在你妈肚子里没一起生出来？”
刘梅姗眸光晦暗，表情却像是拿一个淘气孩子没办法一样，叹道，“小妹，公婆去世那年你和鸿信刚成年，大哥不过大你俩七岁，再加上那时大嫂怀孕胎儿有些不稳，小枫才六岁也要人照顾，一大摊子事都撞一起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和你二哥刚订婚没多久，我不顾那些闲言碎语，帮着把丧事办了，后来你高考没考上大学，我也帮着到处找人让你顺利上了专科……”
姜善静只觉得可笑，“刘梅姗，我一直最佩服的就是你的厚颜无耻了，也对……毕竟你是你妈生的，记性好，道理一套一套的。是，爸妈的丧事你确实帮忙办了，甚至你妈还亲自来帮忙了。至于高考，顺利上了专科？呵……”
刘梅姗却仿佛听不出她的讽刺，摆了摆手，“说这些也不是我要挟恩图报，兄弟姐妹之间照顾是应该的。我想表达的就一个意思，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姜善静并不接这句话。
曾经想断绝关系的不是她姜善静，而是他们这对梅信狗肺的不孝之人。
姜善静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掰扯，她冷漠地看向姜鸿信，“姜鸿信，别忘了你们当初是怎么说的，现在，从这个地方滚出去。”
姜鸿信涨红着脸避开妹妹的目光，心想他早就提醒了，但梅姗就是要过来，他能怎么办？
商量好的话丈夫一句都不说，刘梅姗心里恨铁不成钢，只能自己开口，“小妹，当初我妈确实说了点不好听的话，但是你也知道她年纪大有点口无遮拦，但真心里都是为着咱们好……”
想到岳母的所作所为，姜鸿信脸上再添尴尬，连忙扯住妻子的手，“梅姗别说了……”
姜善静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所以？这就是当年你妈带着人冲到葬礼上的原因？”
刘梅姗心里再次责怪一遍母亲当年那番愚蠢之举，现在也只能尽力描补了，“哎，我妈确实不对……
但咱们要往前看，以前的事情也没必要再提，就是今天我和你二哥是想来商量商量其他事情。”
姜善静也并不想多说那段令人愤怒而沉痛的事，“今天的事？今天不就是你们上门来找我们家麻烦吗？怎么，难道你又要说你是被你妈逼的？”
“小妹，不是我多嘴，咱们都是小辈，也不能一口一口我妈的吧？”
姜善静可不承认她的指控，“哦？难道不是你妈吗？我就是在问候你妈，毕竟你妈曾经‘帮’了我们家那么多忙，平常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你妈，不得找点机会就问候问候？”
村里人谁不知道，她姜善静是个尊老爱幼的二十八岁未婚女青年？
刘梅姗张了张口，忍了下来，没再和姜善静扯她妈的事情，只能生硬地重新拾起话题，“一家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拐弯抹角，我们今天来就问问大哥的后事准备怎么处理？”
提到横死的兄嫂，姜善静眼中闪过沉痛，但很快掩去。
这梅信狗肺的两人，必然又没安好心。
“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大哥不是你们叫的，少来攀关系。趁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们说话，从这里离开。”
姜善静不想再搭理这两个人了，转头对从刚才就没说话的侄子道，“小枫，把凳子都收起来吧，咱们进屋。”
姜善静不想继续，刘梅姗可不干，她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等等！小妹，村里已经传遍了，煤气爆炸是意外，我们都很悲痛，但是这可是横死，按规矩是不能进祖坟的，你可别糊涂啊！”
尽管姜鸿信再阻止，也没办法捂住刘梅姗的话。
当这段话落下，时间仿佛静止了。
姜善静忽地转回头，目光死死地盯住刘梅姗。
刘梅姗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可不是胡说的，我问了叔公他们，横死是不能进祖坟的，大哥大嫂的……”
“啪！”
没想到姜善静竟然真的动手，刘梅姗惨叫一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姜善静甩了甩抽痛的手，冷冷道，“刘梅姗，别拿祖坟说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我在这里告诉你，大哥的东西，是小枫和悄悄的！”
真正的心思被戳破，脸上的痛又一阵一阵的，刘梅姗嘶了嘶，嘀咕道，“给那丫头？那可是基因病…再多的钱投进去都不带响的……”
见眼前的姑侄俩都一脸愤愤，刘梅姗忙住了话，继续语重心长道，“别瞒着了，我都清楚，前段时间大哥寄信回来了吧？说的就是那丫头的病加重了，基因病就是不治之症，那是彻底没治了才打算回来。
“天可怜见，才到市里还没着家就碰上煤气爆炸！那丫头听说都九岁了，还跟傻子一样……大哥的遗……留下的东西给这俩孩子总归不妥。
“大哥大嫂都没了，你二哥就得撑起这个家，而小妹你总归要嫁出去的，小枫和悄悄以后不还得靠我们？小妹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基因病？
时刻观看着他们的姜悄悄僵住了。
上辈子丰富的知识量，让姜悄悄很快回忆起和基因病有关的信息。
而那边，小枫已经再次抄起刚放下的凳子，往刘梅姗砸了过去！
“当啷！”
“小枫！”
姜善静也没想到侄子真往人身上砸，见刘梅姗险险躲过，心里一阵后怕。
也亏得刘梅姗身手灵活，才避开了可能见血的这一招。
看着刘梅姗一时惊得没了话，姜善静瞪了侄子一眼，警告他别把自己搭进去。
少年抿了抿唇，把头扭开。
姜善静暗叹一声，看向刘梅姗，嫌恶道，“赶紧滚吧。”
在竹凳子砸过来的时候，姜鸿信原本涨红的脸早就吓白了，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听到姜善静的话，姜鸿信连忙过去拉妻子。
刘梅姗顺势远离了姑侄俩，“小妹，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好好想一下。”
说罢，就拉着丈夫转身就走。
看着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姜善静收回目光，看向侄子，语气带上严厉，“小枫，下次不许再动手了。”
见侄子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去收拾竹凳子，动作透露着一股子不服气。
姜善静无奈。
明明大哥和大嫂都是随和的人，怎么就生出个这么倔到骨子里的娃儿？
“六岁那时我早就记事了。”
背对着自己的倔娃儿似乎在自言自语。
姜善静一怔。
倔娃儿一手拿着一个凳子站了起来，个头已经比她高了。
“姑，我都记得的。还有，我长大了。”
这个曾经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的孩子，此刻正转过身，站在自己的面前，认认真真地和自己说“我长大了”。
姜善静眼睛有些发酸，她笑骂道，“臭小子，就是长大了也要给我好好读书！”
抓着凳子的两只手差点松了，倔娃儿的脸色一僵，“……我，努力…”
“你的期末成绩单月初就应该寄到了吧？这都七月底了，没听你提过，成绩肯定又不咋样吧？”
“……”
“行啦，你这小子中考完跑去读中专，早就知道你什么能耐了，唉，和你爸一样，就不是读书的料……”
“全家就姑你读书最好了，如果不是那个姓刘的……”
“好啦，别提她了。这种人咱们别去搭理她，越搭理她越起劲。对了，别和悄悄多嘴，她现在情况似乎还算不错，但还是要听医生的，要时刻关注，好好关心照顾她……”
看着那两人进了侧厅，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
看完全程的姜悄悄从凳子上下来。
回忆完了和基因病的有关信息后，姜悄悄总结出了一句话。
难以治愈的基因病，只有两个关键词：难治、短命。
原来这个身体十岁了…
看起来像七八岁，估计就是基因病导致的发育不良问题。
像个傻子？那就是智力也有问题。
还有这张漂亮的脸……有什么用？
她只想活下去。
【滋滋滋……滋……】
“什么声音？！”
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
姜悄悄吓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四处张望。
这座老房子是石头盖的，唯一的电源就是只有一根线控制的钨丝灯泡。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电流？
那时，大风雨天她跑去阳台收衣服，结果因为洗衣机漏电，导致她触电穿到了这里。
触电的感觉，她可不想再体会一次。
不过，她侧耳听了一会儿，也没再听到声音。
在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时，外面传来了姜善静的声音。
“悄悄！悄悄？快来吃蒸蛋了……别不是又睡着了？小枫，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