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伴随着谢沉延说完的这一句话,又不合时宜地再一次升起了一股燥热之感。
温宁眨了眨眼,她抬眸望了一眼谢沉延,“谢谢老板。”
她叫自己老板,礼貌的称呼,像感谢自己作为老板维护了员工下属。
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何,谢沉延总觉得怪怪的。
他沉声提醒:“不是老板。”
温宁知道他的意思,她语气很乖:“谢沉延。”
“嗯。”
时间流逝,谢沉延看了看时间:“我们要不要下去?”
也快到母亲庆生的时间了。
温宁知道,可刚刚谢沉延跟高阳说的话。
她道:“如果是秘书,老板,你会带她参加这样的活动吗?”
“不会。”
温宁心中有了答案,“那我下去,身份会引人怀疑。”
“你不想去?”
温宁摇头,她虽然不喜欢人际交流,但工作还是分得清。如果自己去了,那不仅会引人怀疑,可能还会让自己陷入流言之中。
那还不如别去。
谢沉延不勉强,他道:“行,你不想去,那就在这里休息。”
“谢谢。”温宁垂首。
谢沉延没有走,而是望着温宁,最终开口:“高阳……”
“老板。”猛烈而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即将开口的话。
谢沉延知道,自己跨过那一条红线了。
那一条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物的红线。
“我跟高阳不熟。”这是温宁想出的最好答案。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拉扯断了那如丝如缕的白线,最终谢沉延没有再说任何话,而是离开了这里。
待谢沉延一走,温宁这才觉得心乱如麻。
坦白说来,她和高阳是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也确实不熟,更不可能是什么搞笑至极的男女朋友关系。
但她就是不想让谢沉延知道自己那充满泥泞的过去。
也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只是契约婚姻的关系,梦醒时分,灰姑娘就只能是灰姑娘。
谢沉延回到宴会上,母亲站在台上讲话,父亲与老爷子在一旁交谈。
掌声经久不息,谢沉延却还在思索刚刚温宁的异常。
谢宵与谢昊说了几句,便看到谢沉延身边空落落的,他走到自己最满意的这外孙面前,道:“温宁呢?”
“她身体不舒服。”谢沉延抛出这一句话。
“去医院看看。”
谢沉延颔首:“好的,爷爷。”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们来了走,走了去。
谢沉延望着高天明,高天明在这时候也恰好回首,撞上了谢沉延的视线。
“沉延。”高天明笑着打招呼。
谢沉延看着高天明来到自己面前,二人寒暄了几句,回忆了幼时一起去庄园摘水果的趣事。
最终,谢沉延没忍住地开口:“天明,你弟弟高阳……”
“咋了?这混小子在外面惹事?”
谢沉延摇头,状似不小心地提起这一个话题:“就刚刚看他跟我秘书在一起,二人之间似乎不愉快。”
“啊,就这事?”高天明并不觉得奇怪,他道:“高阳这小子,改明天提醒一下,总不能让沉延你的手下烦心。”
“麻烦算不上,就怕是骚扰。”
谢沉延沉沉的声音响起,声音带了一点压迫。
温宁没有等谢沉延送自己,她孤身一人回到了家里。
回到了合租房,一打开门,一股烟味传来。
她投去视线,在半塌的沙发里,看到了那熟悉的衣服,还有熟悉的侧脸。
男生瞭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望了温宁一眼。
“宁宁,你居然回来了?”杨明珠的声音响起。
温宁的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怒火,她忍不住出声怼:“意思是我不能回来了?”
“没有。”
“行。温宁气笑了,开口:“杨明珠,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是合租,而且我也说过,我不喜欢烟味,公共场合能不能不要抽烟。”
“不是,宁宁,我以为你不回来。”杨明珠声音有些委屈,“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抽烟了。”
她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温宁气笑了,她冷哼一声:“我们之前定规矩的时候,早就说了——不允许在公共活动区域抽烟。而且,我没说我今天不回来。”
“你有必要欺人太甚吗?”杨明珠越想越生气,“你都要走了,还拿规矩说什么啊?”
“温宁,你不觉得你很假吗?”
“我假?”
之前日积月累的矛盾,外加这些天独属于女生的细微情绪就此爆发。
杨明珠心里酸胀得厉害,她忍不住出声冷言,“你找到的工作明明就很好,还跟我说是什么端茶倒水。而且,开路虎的男人都来接你了,你犯得着还跟我这一个每个月合租的人斤斤计较。”
“温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找其他人合租了。你找下家,我男朋友来找我,我提前让他进来适应怎么了?”
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众人脸色色彩纷呈。
温宁对上杨明珠的视线,她站如松竹,道:“所以,你都说了,我现在还住在这里,所以规矩有效。”
“还有,有男人开路虎接我不是我的错。”温宁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错的是特别酸的你。”
说完这一句婊气十足的话,温宁浑身上下只有一种感觉。
那就是爽,大爽特爽。
简直就爽到家了。
杨明珠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温宁,想说什么来反驳。
可是她发现,样貌,学历,成绩,工作……她什么都比不过。
不对,还有一样,温宁永远都比不过自己。
“温宁,你嚣张什么啊?”杨明珠的声音有些尖锐,“那男人爱你,你有本事嫁给他吗?”
“你还不是没有家。”
你还不是没有家。
这一句伤人的话一说出来,杨明珠突然止住了口。
毫无疑问,温宁确实性格慢热,但她待人真诚,对自己不错。大学期间自己经常外出逃课,都是拜托温宁勾画重点,还有选修课不想去上,温宁也免费的帮自己上过,更别说毕业合租……
“对不起。”杨明珠率先道歉。
温宁望着杨明珠,沉默了几秒,最终走进了屋子。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争吵终止于此。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温宁比往常都要去的早。
提前打卡到了办公室,温宁看着时间,打给了房产中介。
温宁:“那个,我屋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温小姐,我早就处理好了。你下个月直接搬过来就行。”
“那。”温宁说,“我能不能提前搬过来,多出点钱也行。”
“什么?”
知道自己很奇怪,温宁重复:“突然发生了事,想提前来住不行吗?”
“可以。”
“发生了什么事?”沉润熟悉的声音响起。
温宁握着电话的手一紧,她回首就发现谢沉延在自己的门口。
房产中介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到耳蜗深处:“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先发电子版合同,然后我们再面签一下。”
“嗯,微信说。”温宁的声音弱了几分,“挂了。”
挂完了电话,温宁望着谢沉延,整个人颇有几分不知道手脚该放哪儿的感觉。
“抱歉。”温宁垂首,“我不该在上班期间打电话。”
谢沉延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是道歉公主吗?天天道歉。”
“我不是。”温宁红了脸。
谢沉延望着温宁,“那我问你一件事,你搬家需要帮忙吗?”
是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不是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温宁望着他,像是温柔的月色,“不用了,谢谢。”
“行。”谢沉延递给温宁文件,“你先筛选一部分人,还有剩余的人递交给我,我再自行商榷。”
“好。”温宁接过了自己的工作。
私事归私事,工作上的事情,温宁从来不会带入感情到工作中。
拿了那么多的钱,就有好好办事的义务。
总裁的事务繁忙,私人合作,大佬见面,还有出席慈善……温宁筛选了一些利益时间不成正比,难以给谢沉延带来身心愉悦的,以及一些不正规的场所邀约。
她看着邀请的时间,做了相应的规划,叩响了办公室的门。
温宁看着谢沉延审批完最后一份文件,把自己做的文档递了过去。
谢沉延先大致翻着,温宁确实实力不错,繁冗的行程被她罗列得条理清晰,甚至还帮自己做了备选方案。
“可以了,你先下去。”
温宁没走。
谢沉延眉梢一抬,道:“还有事?”
“老板,明天我想请假。”
这是温宁第一次请假,伴随着谢沉延的没有回应,她也有些惴惴不安,道:“我想请一下午。”
“准了。”
得到了应允,温宁顿时喜笑颜开,道:“谢谢老板。”
“等等。”这一回开口的是谢沉延。
温宁转身,谢沉延看了看时间,道:“今天的午饭你别去食堂吃了,等会儿饭点,你来找我。”
不知道老板是什么意图,温宁也不敢问。
她早上做完了工作,看着钟表的流逝,内心焦虑得不成模样。
等到了往常那宛若天籁的饭点通知,温宁只觉得在这一刻,宛若夺命钟。
她踱步到了门口,敲了敲门。
“直接进。”
温宁进去,就看到男人没有坐在办公桌上,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整个人少了几分批阅文件的冷傲,漆黑沉静的乌眸少了几分攻击性。
而汉白玉的桌子上放着几道菜,还有两副碗筷。
两副碗筷?
“一起吃饭。”
温宁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觉得奇怪,婉拒:“谢沉延,我还是去员工食堂吃。”
“是爷爷送的。”
谢沉延淡沉的声音解释:“昨天你没去参加母亲的宴会,爷爷看你不在,便问我,我说你病了。”
“今天他派了大厨专门给你送餐,希望你早日痊愈。”
温宁慢吞吞地抬眸,内心浮上了一丝暖意,道:“谢谢谢总。”
表面上与谢宵在一起是叫爷爷,可是温宁私下还是知道他们之间泾渭分明。
“你要是真想谢,不如来点实际行动。”
温宁:?
谢沉延神色自若靠在椅背,“把它吃了。”
不知为何,温宁的脑海中就冒出一句话——“嘘寒问暖,不如来笔巨款”。
那自己现在,是不是口头感谢,毫无作用,不如来点实际行动?
温宁愣了几秒,缓缓点头,然后道:“我拿回去我办公室吃?”
“爷爷派人做的是两个人的,等会儿要派人来拿餐具。”谢沉延开口,“还不如一起吃,方便。”
无懈可击的地答,温宁坐下。
她望着菜系,四菜一汤,丰盛且清淡,真的是专门为自己这一个病号准备的。
温宁望着谢沉延,发现他因为自己的“假病”,也被迫吃清淡的了。刚想说道歉,又因为他刚刚揶揄的“道歉公主”,迟迟不开口。
谢沉延盛了一碗饭,递给了温宁,温宁接了过来。
二人吃饭都很安静,彼此没有说话,都在静静地夹菜。
温宁拿着筷子,刚要去夹那豆腐,两双筷子交汇。
电流导入,似乎回到了老宅那一天的排骨。
温宁快速缩略手,她吃完最后一口饭,静静地坐着。
看着谢沉延也进食完,温宁把刚刚准备好的话,开了口:“谢沉延,明天谢爷爷应该不会送饭来了吧?”
“不好说。”
温宁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不好说?
就是说?明天她还要跟这冰山的老板在一起吃饭?
哑口无言几秒,温宁开口:“那麻烦你跟谢爷爷说我病好了,让他不要派人送了。”
“恐怕不行。”
“为什么?”
温宁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谢沉延身上,她听到他冷沉的声音响起——
“你病好了,也是爷爷的儿媳妇。”
温宁被惊到了,她道:“可我们是假的。”
“嗯。”谢沉延认同,“但旁人以为我们是真的了。”
“所以,假儿媳的扮演费用,我会额外给你。”
温宁汗:“不用了,扮演妻子不也就包含扮演儿媳?”她继续道,“而且,你给的钱够多的了,不用再给我那么多。”
“所以,以后爷爷送饭你都愿意吃了?”
什么是套路?
这就是套路。
温宁不由得唏嘘感慨一下,资本家的套路之深,简直叹为观止。
“看情况。”温宁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情况。
她生的虽然艳丽,但气质并不张扬,反而透着乖巧之感。一般情况下,遇到这样的事情,旁人也只会笑着乐呵几句,然后不再逼问。
但谢沉延明显不是一般人,他噙着唇角,“明天爷爷送了,你就来。”
“你不来,我们或许会暴露。你来了,五星级大厨的饭可以吃,还有伙食费也省了。”
温宁承认,她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而资本家似乎都格外会谈判,谢沉延又加大了筹码,“再给你三天的带薪假,以后请假你也会方便很多。”
带薪假!
这是多少打工人的梦想!
温宁承认,她确实玩不过这个在社会上驰骋已久的老狐狸,她理智还在,没有一股脑儿地答应,反而问:“那你这条件我先收下了,但是我只吃一周的饭。”
吃人嘴软,温宁可不想真的吃一年。
“行。”谢沉延眉眼低垂,声音低沉,由衷地夸了一句:“温宁,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