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男人面如冠玉、眸如寒星,下颚棱角分明,容貌俊美,看着年龄不大,但他周身气息威严肃穆,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没有一丝波澜,一看便知他的心性臣服极深。

否则也不会在当年柔贵妃盛宠时,不废吹灰之力便登基帝位,文武百官无一人敢不从,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镇国老将军,在面对这位年轻的帝王时,却也是屈膝三分,不得不服。

更何况是这些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妃。

所以后宫的妃嫔们每次面对邵湛时,虽然爱慕他俊美的面庞,但却更恐惧于他威严肃穆的帝王之威,就连淑妃,在面对邵湛时,都得提着心时时小心谨慎着,不敢与其对视,生怕哪里有了错处,连累整个家族。

可此时冉鸢看向邵湛时,却没有半分畏惧,就连邵湛注意到她的目光,侧眸与她对视,冉鸢都不见丝毫退缩,甚至还弯起红唇笑了起来。

她们狐狸向来都是独居,没有狐王,更没有强权约束,所以冉鸢的骨子里便是独来独往、潇洒肆意、不服从管教,别说什么皇帝,就算是玉皇大帝,她不怕就是不怕。

大不了就是去阎王那里重新投个胎。

而邵湛自然也看出她眼底的平静。男人的心思极深,一眼便看出眼前这个贤妃不是他记忆中冉昌送进宫来的贤妃,无论是性情还是容貌,两人都大有不同。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改变,但她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而很明显,邵湛眼前的这个贤妃,她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畏惧,只有自信张扬和肆意。

邵湛不着痕迹地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而冉鸢似是察觉到男人打量怀疑的目光,她非但没有慌张,甚至还对着他略带调侃地笑,涂着嫣红色寇丹的玉手将她脸颊处的碎发别在耳后,露出她一张妖艳妩媚的小脸,她的眼神也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邵湛,用着她们狐狸天生就会的媚术当众勾引着这个男人。

哪怕冉鸢现在是人的身躯,但她的媚态是从骨子里、灵魂深处带来的,所以只要是面对男人,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依然有效。

媚术只对男人有效。

所以在场的妃嫔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们只看见原本镇定沉静的皇上突然略显仓皇地收回眼。

但邵湛心思深沉,不苟言笑,是以掩饰的很好,除了最初的那一点异态,没有人看出他真正隐藏的情绪异样。

一旁的淑妃似是察觉到什么,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只是等她看过去时,冉鸢早已低下了头。

淑妃心有疑惑,这时,殿里有一妃嫔的声音响了起来,回应邵湛的话。

“回皇上的话,文昭仪恐怕不能出席淑妃姐姐的生辰宴。”说话的人是叶常在,家父只是一小小县令,家世低微,所以在后宫中生存只能依靠淑妃和文昭仪。今日文昭仪受辱,此时有皇上在场,她自然要站出来向文昭仪申冤,只见她径直指向冉鸢道:“贤妃娘娘方才打了文昭仪一巴掌,还把文昭仪踢在地上,文昭仪负伤,淑妃娘娘良善,所以已经派人带文昭仪下去医治了。”

叶常在的叙述比诗竹说的详细。

而站在邵湛身后的奉顺听见如此凶悍的举动,没忍住抽了抽嘴角,随后偷偷抬眸看向这个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贤妃,只见后者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毫无慌乱之意,便在心底佩服,看来这贤妃真是转性了。

而叶常在的话无疑是将冉鸢推向风口浪尖。

冉鸢也不着急辩驳。

因为有人比她还快。

只见方才被皇上夸赞画技的徐修仪也跟着站了起来,淑妃有意拉拢她,她自然也要帮文昭仪说话:“皇上,嫔妾方才看得清清楚楚,贤妃娘娘确实无缘无故打了文昭仪一巴掌。”

这个无缘无故就很灵性。

有徐修仪开头,其他妃嫔也都将口风改成无缘无故。

毕竟皇上不喜贤妃,有这么多妃嫔起来指征,无论她贤妃再怎么伶牙俐齿,今日也难逃责罚。

这些妃嫔倒也不是帮文昭仪,而是她们平日里都习惯一个卑微到任人辱骂欺负的贤妃,一个一直被她们看不起眼的人突然学会反抗并且还凌驾于她们这么多人之上,那些妃嫔自然看不顺眼,想把冉鸢又打回之前的模样。

这就是人性。

更何况冉鸢的位份还是贤妃,仅次于执掌凤印的淑妃,若是这些妃嫔今日不合力把冉鸢扳倒,这就意味着,往日里被她们看不起眼并且还辱骂践踏的人将凌驾于她们之上,这样那些曾经欺负过冉鸢的人就会担心冉鸢崛起后会报复她们,那她们在后宫中的安危便有了威胁。

所以这会儿众妃嫔都出奇的和睦,一致对抗冉鸢。

奉顺看着这副场景,有心看这位贤妃如何化险为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位贤妃不简单。

而邵湛今日特意来此处,不是为了处置贤妃,而是为了找到文昭仪的错处彻查文览山中饱私囊,所以面对那么多妃嫔的指征,他却是看向冉鸢,在众妃嫔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薄唇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是这样吗?”

实则,邵湛也说不出他是为了找到文昭仪的错处还是为了看面前这个贤妃如何脱困。

冉鸢毫无意外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随即,她便抬起手,金兰意识到上前搀扶起她,冉鸢优雅地站起身向邵湛行礼,行完礼后,她却是没有结束,紧接着又向邵湛身旁的淑妃行礼。

按理说冉鸢是不必向淑妃行礼的。

但淑妃执掌凤印,掌管后宫事宜,所以她行个半礼也可。

淑妃虽不知冉鸢为何会突然向她行礼,但她被那些妃嫔阿谀奉承惯了,自然也受了这个礼。

见状,冉鸢轻轻地笑了笑:“皇上明鉴,若真如她们所说,臣妾无缘无故打了文昭仪一巴掌,那则为欺压,淑妃执掌凤印,刚正不阿,自然是会主持公道,既如此,臣妾又怎么会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

众妃嫔没想到冉鸢会牵扯进淑妃。

更是没想到一向不喜贤妃的皇上会愿意听她解释辩驳。因为在那些妃嫔的记忆中,这个贤妃根本就没有当众说话的资格,更何况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儿说话。

徐修仪意识到冉鸢的目的,刚想开口,冉鸢便回眸看向她缓缓问:“那请问徐修仪,若真如你所说,本宫无缘无故打了文昭仪一巴掌,那岂不是淑妃在包庇纵容我?”

闻言,徐修仪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声音。

冉鸢的话从容自然、铿锵有力:“后宫不宁则前朝不宁,前朝不宁则皇上就没法专心朝政,若想后宫安宁,则需执掌凤印之人刚正不阿、无偏无党,才能让众人信服,淑妃若是包庇纵容我,那就算不得严明,既如此,徐修仪是想说皇上将后宫事宜交由淑妃掌管是看错人了吗?”

“我……”一语落下,徐修仪的神色瞬间慌乱起来,她看向淑妃,见后者脸上的神情难看,便咬咬唇,立即大声正名道:“淑妃娘娘自然刚正不阿。”

“那如此便是徐修仪栽赃陷害了。”冉鸢的语气很轻,这话说的也不紧不慢,但却让徐修仪方寸大乱。

“嫔妾没有。”徐修仪心慌意乱地看向殿堂上的邵湛,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方才是嫔妾口误,还望皇上恕罪。”

她既不能承认是淑妃包庇,也不能承认是自己栽赃陷害,所以就只能说是口误。

众妃嫔都没想到冉鸢会如此厉害,尽管方才文昭仪被打的哑口无言,可在她们心中,这还是原先那个不被皇上喜欢的贤妃。被皇上厌恶,再有众妃嫔一致的口供,所以她们以为皇上会直接处置冉鸢,不会听她辩解,没想到事态会如此转变。

而最初站起来指向冉鸢的叶常在早已瑟缩在一旁,不敢再次开口,怕引火烧身。

而这时,迟迟未说话的淑妃终于吭声:“皇上,想来徐修仪也是关心则乱才会口误,不过今日是臣妾生辰,还望皇上能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对于这话邵湛并未有任何表示。

这便是愿意给淑妃薄面的意思。

见状,淑妃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徐修仪,略带严厉道:“在皇上面前说话要讲究证据,下次再犯绝不饶恕,这次就小惩大诫,罚俸两月,以儆效尤。”

对此徐修仪感激涕零,连连跪谢。

众妃嫔都以为这事已经算一段落。

谁知一直不曾说话的皇上却突然开口:“朕还是不知文昭仪为何被打。”

听皇上的语气似乎要替文昭仪做主。

冉鸢也是这样以为。

就连她身后金兰也这样认为,所以当邵湛的话一出,她的脸色便瞬间苍白。

因为她以为冉鸢肯定会被责罚。

文昭仪再怎么欺负贤妃,她也是继淑妃后,最得皇上宠爱的妃嫔了,就这么被冉鸢打了一巴掌,皇上自然不会轻饶。

而方才被罚两月俸禄的徐修仪神色也幸灾乐祸起来。

这一次是淑妃缓缓道:“皇上,是文昭仪年轻气盛,冲撞了贤妃,贤妃的位份在文昭仪之上,训诫一下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的避轻就熟。

只说文昭仪年轻气盛被打,却不说为何被打,若是邵湛真的喜爱文昭仪,只怕是要不分青红皂白便问罪冉鸢,而淑妃故意提起位份一事,便是在提醒邵湛,问罪时降冉鸢位份。只要冉鸢的位份一降,那么在后宫之中,便是真的只有淑妃,不会再有一个贤妃在名义上压她一头。

不得不说,比起徐修仪、叶常在,淑妃不愧是能稳坐后宫第一把手的女人。

说话也比她们厉害。

而这时,坐在冉鸢不远处的夏嫔突然笑了起来:“淑妃娘娘,您可别漏了细节,是文昭仪当着咱们众人的面儿说贤妃的父亲是罪臣,贤妃才会掌责她的。这姐妹们也都知道,皇上并未定罪贤妃父亲,那贤妃父亲就不算是罪臣,文昭仪如此说,那就是不把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

这话一出,淑妃的脸色便僵硬起来。

而夏嫔也不愧是最厌恶文昭仪的人,专把人往死里推。

众人心里清楚皇上登基不过三年,根基不稳,而当年站队五皇子的朝廷重臣也不在少数,是以皇上若是想安稳治理朝政、收回皇权,暂时还不能问责那些曾经的罪臣,所以才没有将其定罪,文昭仪这样一口一个罪臣,若是被那些臣子听见,只怕是影响不好。

冉鸢早已经坐了下去。

她有点好奇这个皇帝会怎么做。

一边是自己疼爱的女人,一边是他的帝王威严、社稷大业。

因为在冉鸢心里,邵湛方才执意问文昭仪为何被打,就是为了替文昭仪讨回公道。

所以此刻,冉鸢才有些好奇。

但冉鸢不知,邵湛来这里自始自终的目的就是只有一件事。

只见他面容冷峻、毫不犹豫地道:“文昭仪以下犯上,目中无人,口无遮拦,理应杖责三十,降为答应,但念其初犯,罚禁足三月,降为嫔。”

连降两个品阶,比徐修仪的位份还低。

这算是大惩。

而邵湛在下达旨意后便起身离开,不多停留一时一刻,不给任何求情的机会。

而众妃嫔却是沉浸在不可思议中,久久回不了神。

最悲催的还是文昭仪,本来就被打了一身伤,又疼又气,结果她还没想好怎么报复回去时,就接到圣旨被降位还被禁足。

她一听,当即便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