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诡城

“官府”里,自称是小二他们的“家属们”已就位,一见到祝朝念进来,立即进入状态,开始哭天喊地,泣诉卖惨。

祝朝念听到这些声音就头皮发麻,左眼皮直跳。

她努力改变邺云蜇被骗导致他们破产的命运,然而这一世的走向,被讹的变成了她,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帮邺云蜇,邺云蜇至少有能力自保,谁都伤不了他。

“堂下何人!”威风凛凛的“太守”端坐在太师椅上,怒拍惊堂木。

“诶呀我的命好苦啊,以后该怎么活啊……”

堂下同时一片哭喊声,两种声音混杂在一块,祝朝念不知该听谁的,麻木等“太守”讲完,称:“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你也是同伙……”

祝朝念自动过滤太守这些废话,等稍微安静下来,开门见山:“说吧,要多少钱。”

“你什么态度!”太守骂骂咧咧,骂够了,喝两口茶顺顺气,转而和颜悦色对家属道:“这位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本官不好处置,你们可愿赔钱和解?”

家属们小声商量,而后点点头。

“依你们的诉求多少合适?”太守一本正经走足诈骗流程。

家属们接收太守的眼色,再次小声商量,由其中一人作为代表站出来要价:“四条人命,一人至少一百颗上百灵石。”

有了上一世的经验,祝朝念听到数字时还算稳定。她走向家属,蹲下与他们平肩:“四百颗上品灵石,我有啊。”

他们还担心报多了祝朝念会拿不出来,一听“有”,他们霎时间停下哭声,眼里迸发出激动亢奋的光芒,暗戳戳和官府的人进行眼神交流,哪里还有心思记得自己刚死了亲人。

“但是!”祝朝念给足了期待,来了个大拐弯,“我现在身上的灵石不够。”

“你什么意思!”太守他们有种被耍的愤怒。

祝朝念慢吞吞道:“你们也看到了,你们抓我的时候我正在俗雅间拿牌换钱,我还有一百多颗上品灵石留在俗雅间没兑出来呢。要不麻烦几位官爷替我跑一趟,我好凑够灵石赔给他们不是。”

太守向抓祝朝念过来的下属求证,下属留有印象,证实了祝朝念的话。

“俗雅间那一百多颗上品灵石本官自会派人去取,”太守不急,“你身上有多少,先尽数拿出来赔给他们就是。“

骗子狗官不上套,余惟松和楼枝雪发现她不见,然后又有人顶替她的名义去俗雅间取钱,肯定会发现她有危险来救她。这是她唯一脱身的办法,她决定不能先给钱。

祝朝念不肯给,狗官下令搜她身。

“搜身?”祝朝念退后半步,“都是男子,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让一个男子摸来摸去,以后要如何嫁人。”

狗官满足她:“找个女子来搜,”他指定其中一个女家属,“你去搜。”

“那不行!你们谁都别想搜我的身。”

祝朝念欲逃,官兵、家属前后夹击,团团将她围住。那么多人,祝朝念打不过,习惯性掏储物袋找护身法宝,哪怕是辣椒粉都行。两个孔武有力的官兵从背后突袭抓住她的胳膊押住了她,叫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她挣扎不过,嘴巴张张合合默念口诀,就差最后一个字!要死……她被哪个天杀地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唔唔唔唔唔!”祝朝念想骂人骂不出,有双臭手伸到了她的储物袋。

祝朝念:……

“唔唔唔唔!”

“唔唔唔唔!”

士可杀不可辱,那双手碰到了储物袋,祝朝念拼命反抗,抬腿乱踢,踢开了那人的手。

狗官怒道:“来人!该女子拘捕行凶,先打十大板,看她还有没有力气挣扎。”

她被压在老虎凳上,板子对准她的屁股高高举起。这一板子下去她屁股不得开花!祝朝念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板子落下前,认怂投降:“我给!我……”

话没说完,行刑的人忽然倒下,眉心正中央血肉淋漓被穿了一个洞,洞口直通后脑勺。祝朝念目瞪口呆,亲眼看见行刑之人就躺在她的老虎凳旁边,死后人变成一股黑烟飘散,地上空荡荡地躺着一颗鲜红色、还滴着血的石子。

“她说,放开她。”木棍一点一点敲击地面走近,邺云蜇眼蒙白绫,银白色的长袍在风中如流云飘动,樱红的唇瓣压着儒雅浅淡的笑意,整个人举止斯文,气质邪魅,脸上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这笑容祝朝念再熟悉不过,邺云蜇是真的兴奋,要杀人了。

“来者何人!”

能够在所有人面前不费吹灰之力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一看就是不得了的人,官兵拔剑相对,畏畏缩缩不敢靠近。

邺云蜇跨过院子,走到堂前,手腕一翻,手中长棍没借任何依靠,稳稳立在地面上,一道强大的灵力经邺云蜇的手掌,以木棍为中心散开,击飞了在场所有人,独独祝朝念安然无恙。

祝朝念仍在“邺云蜇为什么会来”的震惊中没缓过来,注意到有人在邺云蜇身后,又想搞偷袭这一招,喊道:“小心后面!”

邺云蜇耳朵动了动,没人能看清他拔出匕首到动作,那人的喉管就断了。

黑烟一道接着一道升起、消失,邺云蜇杀人从不手软,更不会给人任何逃走的机会。这就是书中强大又可怕的反派,邺云蜇真正的面目。他曾经说过,他喜欢用匕首,是因为能近距离观察对方死去时的神情,这会使他兴奋。

他是一个真正的疯批变态,谁惹到了他,必死无疑。

太守被邺云蜇留到最后一个,看着一个个人在他面前死去,等待死亡的恐惧令太守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争气地尿了裤子。邺云蜇抬脚踩上太守的手,用带血的匕首轻轻划着他的脸,慢条斯理道:“下次看清楚,你们要抓的人是我。”

“我……你……”太守哆哆嗦嗦,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哦,没有下次了。”邺云蜇兴奋勾起嘴角,“我眼睛看不见,会刺中哪里很难说,我劝你最好忍忍不要出声,不然我心软拔出来,再换个地方重新插进去……你会很痛。”

邺云蜇阴森恐怖的笑容清晰映在眼前,太守乱踢双腿好想要逃,奈何没了力气,扑腾半天,丝毫未动,认命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

没意思,邺云蜇享受的是猎物的挣扎,猎物不挣扎了,他忽然没了兴致,一刀刺进太守的脖子。太守咽气,灰飞烟灭。

他的衣服、白绫染上斑驳点点的血迹,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问:“怕我吗?”

祝朝念答非所问,捏着鼻子:“这么大的尿骚味,你也不嫌臭。”她拣起木棍放进邺云蜇手中,“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闻不到,不是看不见。”

邺云蜇握住木棍,笑了,“祝姑娘,”他顿了顿,哼笑一声,“的确有意思。”

“别发表你的见解了,我们快走吧。”这鬼地方,她是一刻不想呆了。

她放慢脚步等邺云蜇跟上,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辛溶呢?”

“不知道,走丢了。”邺云蜇轻描淡写。

“走丢了?”祝辛溶会把邺云蜇看丢,祝朝念不可思议,“我们回去找师兄和素闲姐姐,再分头去找辛溶,你好好想想是在哪里走丢的。”

“祝姑娘,”邺云蜇笑着提醒,“在下看不见。”

“哦,”祝朝念反应过来,“那就只能四处找找,希望辛溶可以自己回俗雅间去找师兄和素闲姐姐,也不知道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等一下。”祝朝念叫住邺云蜇,衣服上有血迹她还能忍,白绫上的血迹太碍眼,她忍不了。

她从储物袋里找了一块新的白绫,邺云蜇高她大半个头,她让邺云蜇弯低身子。

“祝姑娘怎会随身带白绫?”邺云蜇低下头。

祝朝念解开脏白绫的带子:“可能其它东西放在一起,不小心装进去的吧。”

她的动作很轻,尽管已经在尽量避免碰到邺云蜇,在换取白绫的过程中,仍是会有意无意碰到邺云蜇的眼睛。绑白绫不好绑,她必须双手穿到邺云蜇的后面,以几乎拥抱的姿势才能绑。

都剩最后一步就换好了,再介意就显得矫情了。祝朝念咬咬牙,豁了出去。

邺云蜇能感觉到祝朝念离她很近很近,她的呼吸碰洒在他的脸侧,铃铛声在他耳边清晰无比,一下、一下,他无法忽视祝朝念的存在。祝朝念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了他的眼皮,他眼皮一颤,如同真实的记忆,想起曾有人同样给他递过白绫的画面。

“不要叫我祝念橙,叫我念念。”他似中了魔障,没来由浮出这么一句话,而且是祝朝念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这种不可控的情绪又来了。

还没弄好,邺云蜇躲瘟疫一般退开,语气淡漠疏离:“多谢祝姑娘,这样便好,不必再麻烦。”

经此一举,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骤降,一路上祝朝念没肯再和邺云蜇说话。

回到俗雅间附近,余惟松、楼枝雪、祝辛溶都在等他们。

“云蜇你去哪儿了?怎么会和念念在一起?”祝辛溶跑上去关心邺云蜇,不停道歉自己没有看好邺云蜇。

祝朝念简短讲述自己被带走的事,问余惟松:“师兄,魂玉的事怎么样了?”

“我们来晚了一步,”余惟松道,“有人比我们动作快,拿走了魂玉。”

“谁?”邺云蜇问道。

余惟松:“据宫盛所说,是诡城城主。”

城主?祝朝念匪夷所思,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上一世没有出现过的人,这一世剧情变化为何会如此大?

余惟松:“诡城城主将会在三日后回城,我们还得在诡城再待两日。”

“清川兄是说……”邺云蜇邹起眉头。

“没错,”余惟松道,“这个诡城城主,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诡城的人,很有可能是真正的魔。我们先回客栈,今日已经惹了太多事,这几日不宜再惹麻烦。”

祝朝念挂念她赢的钱,不想走:“师兄我们钱还没拿呢,我们得拿回来。”里面都是不讲理的壮汉赌徒,祝朝念一个人对付不来,求余惟松,“师兄,你陪我进去一趟嘛。”

“师妹,不宜多事。”钱财乃身外之物,余惟松不是很赞同。

“这不叫多事,那些都是我们在诡城被骗的钱,”祝朝念伸出一根手指,放软声音恳求,“陪我进去一次,就一次,拿完就走。”

她不知道她这个声音在别人听来有多像撒娇,尤其是眼睛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分辨发生什么的邺云蜇。“啪!”木棍在邺云蜇手里成了两截,邺云蜇一言不发,走进俗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