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的效率很高,很快找到了情蛊,只是仍是不放心:“大小姐啊,凭你的容貌品行,即使不用这个,也有大好儿郎思慕你,何苦呢这是……”
琼慈接过情蛊,心想薛白赫这个睚眦必报的人,品行低劣,她可不想在这种人身上花功夫。
下个情蛊,让这人心甘情愿地来青阳郡,就在她赵琼慈眼皮子底下待着,这才能让她放心。
从青阳郡到流云郡,琼慈一路用最上等的飞行灵器赶路,日夜兼程,觉也没有睡过,足足赶了两天两夜的路。
一路上的景象越来越荒凉,青阳郡是蓝天白云,灵气充沛,等到流云郡就只剩下灰蒙蒙的天。
流云郡地属竹南谢氏管辖,从前就是出了名的不毛之地,今朝一见,倒真是萧条得紧。
风也冷得紧,随处可见满满一片枯枝败叶,守城的两个将士靠着墙打着盹,城墙看起来经年未修过,连城的名字都已经被岁月腐蚀,看不清楚了。
毫无修为的凡人们蜷缩着身子,背着厚厚的行囊,有的甚至牵着一头牛,稀稀拉拉地排成了一条长队。
很奇怪的是,有修士腾空于这群凡人的上空,大声嚷嚷着:“赶紧的进城啊,晚了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这可是竹南谢氏对你们的恩典,不然以你们的身份怎么能住在这等尚有灵气的城内?”
琼慈站在不远处,觉得很奇怪,竹南谢氏的修士这么悠闲吗?竟然还要管凡人去往什么地界。
离她最近的枯树枝上落了一只乌鸦,黑色的毛看起来也皱巴巴的,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人群。
琼慈撑起一柄青白相间的伞,她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径直跟在人群最后,准备顺着人群一同进城。
可她刚刚跟在一位牵牛的老伯身后,凌空的两位修士投过眼神来:“咦,这位道友来自何方?前方是凡人居住之城,道友若是游历,当去别的城。”
琼慈:“我来这里找人。”她回想起梦境里好像也有这么一遭,只是她当时人多势众,直接亮出了青阳赵氏的身份,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城。
这话一出,两位修士的神色变了变,对视一眼,没有再拦。
但站在琼慈身前的老伯,他立马深深地低下了头,连身躯也止不住颤抖起来,“仙……仙师大人,您走我前边吧。”
琼慈一愣,这一愣神的功夫,站在前边的凡人也纷纷低下头来,“对对对,仙师您先入城吧。”众人纷纷向两边挤,在中间留出一条路来。
这流云郡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害怕。
可现下看起来,她如果不先进城,这些人根本不敢动。琼慈只好撑着伞先走进了城。
在她进城的同时,那棵枯树上一动也不动的乌鸦转了转眼睛,扇扇翅膀,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飞进了流云郡。
乌鸦很快飞到城中一座院落里,落到一位青年的肩上,意味不明地叫了一阵,青年兴奋的声音便传来——
“老大,这次真来大鱼了。”
“连穿的都是织云锦,手里的伞少说是玄品七等以上的灵器,腰间玉佩有灵蕴,肯定不是凡物……”
他话还没说完,身旁矮一些的同伴便急急接话:“这身家怎么也得有几千枚玉魄吧,乖乖……做完这一票,这冬天都不用愁了。”
操纵乌鸦的青年却有些迟疑,“听小鸦说,这女修是一路御飞行灵器来的……观之举止,可能是大家族的人。”
同伴不乐意了:“这有什么,就算是七大望族的人来了,也得给我们买路钱……一年前那几个公子哥,给我们上敬了那么多,最后还不是屁也不敢放一个。”
但他们都没行动,而是在等站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一位少年发话。
天色渐暗,连斜阳也带着寒意,枯叶将落未落,在寒风里簌簌。
陨落里多是枯黄的灌木,看起来一片灰败,和灰蒙蒙的天混在一起,只觉更黯淡一分。
唯有其人所着白衣显出三分亮色,雪白的衣角上沾着血,剑尖抵在地上,青石板上一片未干的血迹。
“动手吧,”这声音颇为温和,“落到妖族和鬼族手上,我们还得再抢一遍,那多麻烦。”
城里的景象看起来依旧很荒凉,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人却很多,凡人在城里也是瑟瑟缩缩,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裹。
路边每隔几步就能见到乞丐靠在墙边。
而且……琼慈怀里的鉴妖玉隐隐发热,想来这城里还隐藏了不少妖族人士,但她此番是来找人,并不是除妖的,也就打算忽略掉。
但找人也不是这么好找的。
琼慈走到一家客栈里,给出数十枚灵石,对正在看账本的老板道:“老板,麻烦给我一间最好的房间,另外,我想打听点事。”
老板抬起头来,看着灵石的数量,笑得眯起眼睛来,又看了看琼慈,更笑得开心:”好好好,我说今天左眼皮跳,原来有姑娘您这么钟灵毓秀的人物来我们这。”
她一把将灵石抱住,“我一定给您安排好。打听事找我就对了,我在这流云郡开店二十多年了,哪家的事都知道。”
琼慈:“你知道,当年的祁峰薛氏,如今在流云郡的何处吗?还有,你知道‘薛白赫’这个人吗?我与他家有故旧,如今受家中长辈之命,前来探望故人。”
老板刚听到“祁峰薛氏”这四个字,身躯便是一僵,待听到“薛白赫”三个字,连手也颤了起来,忍着琼慈说完了话,急急将灵石推了回来。
“哎呀,姑娘我做不了您的生意了。您既然是……的故旧,又何苦来我这店里,您快走吧。”
琼慈什么也没问出来,可这老板已经脸色煞白,摆出了赶客的姿态,连这笔丰厚的灵石也不要了。
琼慈心中觉得蹊跷,又一连问了三家店铺,可是这些人一听到”薛白赫”这三个字,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连一句也不肯多说。
琼慈欲拿重金引诱,可这些人看见灵石多了,更是什么也不敢说,面色里更是露出了恐惧的神色,无奈之下,她只好作罢。
这是什么情况?
按九玄所说,这薛氏是鬼族之战的大功臣,那想来薛氏也应当是流芳百世的名门,怎么会让这些低阶的修士和凡人怕成这样。
即使是按照她的梦境里,这薛白赫也是大败鬼族,受人敬仰的正义之辈,为什么这些人听到这个名字会是这种反应?
琼慈微微出了神,回神后却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到了一处巷子里。
此处人烟稀少,连远处街道上的喧嚣声也是隐隐约约,前路隐在一片灰暗的阴影里,看不清楚。
她很快反应过来,怕是被人用“牵魂丝”引了过来。
窄窄的天空中忽然俯冲下一群乌鸦,齐齐地尖声嚎叫着,琼慈手中伞面一转,一片青色的微光便向前震去——一照面就把这群乌鸦冲散。
“连青伞”,是业已去世的炼器大师宫五的最后一件作品,也是琼慈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是一件攻防一体的天级灵器。
琼慈的身后也响起几道重重的脚步声,往回一看,一个上身赤|裸,扎着马步的胖子立在那里,脸上戴着个黑色的面具,见了琼慈的相貌,眼睛一亮——
“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小仙子。仙子莫怪,我们在城中打劫多年,是讲道义的,只要你将乾坤袋留在这里,我们是不会伤你性命的。”
这是遇上抢劫的了。琼慈观这两人修为并不高,竟也敢抢到她头上来。
可是……也未免太瞧不起她了。
“想要抢劫,也该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实力吧。”
话毕,连青伞脱手,飞速旋转着,凝起一方小小的结界,挡落四面八方飞过来的乌鸦,连同其凄厉的叫声一同挡在结界之外。
琼慈手中捏起法诀,朝这胖子的四肢同时打去四张天雷符,只一眨眼,一大片血花从这胖子四肢关节处炸开。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老大你再不来我要死了。”这胖子叫得凄厉,可四肢处的血色却飞速地愈合。
琼慈手中动作一顿,修为不高……却专精体术的修士吗,接着她面不改色地继续炸符箓。
这胖子挡住退路,憨厚一笑:”对不住了仙子,我这皮糙肉厚的,您拿符箓打完也只是浪费,不如省下来呢。既然老大让我守在这里,我可就不能退一步。”
这人确实很麻烦,重伤他也是浪费符箓,这么强硬的身体,想必是以牺牲速度和攻击为代价的。
琼慈不想在这浪费时间,收回连青伞,足尖一点,便想以轻身术遁走。
身后却传来一阵彻骨的杀意,她心头一跳,连青伞伞面上忽而漾起一片波纹,挡在后肩胛骨的位置。
“锵”的一声,仅仅是剑势的余波,便使得琼慈几乎站立不稳。
“踏——”“踏——”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仅凭声音听起来宛如闲庭信步一般。
琼慈心一沉,寒毛竖起,那人每接近一步,周遭的肃杀之气就更浓一分。
“咦?原来是天级灵器啊。伞的话,天级灵器也没有几柄……仙子还真是来头不小。”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来。
胖子立马接茬:“竟然这么厉害,我就说,怎么可能有地级灵器挡得住老大的剑啊。”
琼慈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珠玉为冠的少年,他脸上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手中的剑仍对着她,即使未见血,剑锋却凉过冰雪一般。
枯叶刷刷地响,晚春的流云郡里落下片片昏黄的阳光,可却在这处小巷里寸寸隐去。
与冰冷的剑锋相反的是,这人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甚至弯了弯:“仙子,是你自己交出乾坤袋,还是我杀了你再抢过来?”
梦里的情景与此时重叠,这熟悉的剑法,熟悉的身形,熟悉的……一切,即使这人戴着面具,琼慈也一眼认了出来。
“薛白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