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节目要紧，实习要紧。周以言心里默念着。
古有陶渊明为五斗米折腰，今有周以言为一百块实习工资低头。
于是她摆出大方得体的工作态度，走到蒋爻面前，帮他弄领夹麦。
周以言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蒋爻的锁骨，他的皮肤凉凉的，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太敢看他。
这麦今天特别不懂事，弄了半天就是弄不好。
蒋爻比周以言高半个头，俯视着她，总带点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还没好？你故意的？”他质问。
幸亏这时候这该死的麦终于不闹脾气了。
“好了。”周以言也不甘示弱地瞪了蒋爻一眼。
她弄好麦，赶紧后退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蒋爻旁边两人还一直看着。
周以言想起还没和他们打招呼，于是她又挂上职业假笑：“hello，我是这场的主持人周以言，你们可以叫我小周。”
高个子男生很热情：“小周同学好啊，我叫赵回舟，你也可以叫我小舟。”
西装裙妹妹也挺随和：“我叫王苑，在综兰大学读研一。”
轮到蒋爻了。
心里越有鬼，表面越要镇定，周以言特意笑了一下，看着他。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而且有酒窝，电视台的前辈们都夸她有亲和力。
但蒋爻似乎不想做面子工程，他顿了一会，说：“怎么？你还要我自我介绍？”
“不用不用。”周以言一下被哽住了。
“你两是有什么难宣于口的爱恨纠葛吗？”赵回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印象里师弟总是温温和和客客气气的，很少见他说这种带刺的话。
“小舟师兄，你好八卦啊。我两就是高中校友而已。”周以言笑笑敷衍过去。
蒋爻看了周以言一眼，随后说：“嗯，不熟的那种。”
正式开拍后，周以言坐在观察室C位，蒋爻、赵回舟和王苑都坐在她的旁边。
周以言是有职业素养的，工作的时候会尽量把影响情绪的事屏蔽在外。
但这次她失败了。
她余光总是会不经意地瞥到蒋爻。
蒋爻一副很专心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脸上的表情淡漠严正，和他打代码的时候一模一样，不像在看视频，倒像是写程序遇到什么难题了。
他身边的王苑还是一直黏着他，问东问西的。
这是职场综艺，不是恋综啊！
周以言有点不满，看样子蒋爻分手后身边也不缺姑娘。
她不能输。
于是她也凑到赵回舟身边：“小舟师兄，我不是理工科的，有专业问题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呀？”
赵回舟拍拍胸脯，爽快答应。
赵回舟很社牛也很细致，用最通俗的话给周以言答疑解惑，要她做笔记，准备之后的提问和评论。
看到有梗的地方，还会拉着周以言笑作一团。
人很nice，多亏有他，周以言心想。
她一边和赵回舟和谐交谈，笑得花枝招展，一转头，又看到蒋爻。
她莫名心虚，赶紧低头掩饰自己。
蒋爻眼睛依旧看着屏幕，但身体倾斜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录节目，总看我干嘛？”
周以言吓了一跳，差点没崩住。感觉自己那点心思都被摆到青天白日之下了。
幸亏大家都在看VCR，画面还没有切到观察室。
他又没看这边，怎么发现的？
“想你怎么一年过去变老这么多，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的。”她嘴硬道。
“哦，那我应该还是比赵师兄年轻点。”蒋爻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师弟，我没惹。”坐在旁边的赵回舟就好像路边看戏被踹了一脚。
蒋爻抿抿嘴，没说什么了。
但周以言觉得，他还是一直在给她使绊子。
抛梗他不怎么接，有时候cue到他了他都要把话题转给别人，要是周以言不够机智的话，肯定得冷场好几次。
无语，不想说话来上什么节目。
周以言心里突然一阵烦躁，没忍住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周以言：“小舟师兄建议现在的高中生再去报考计算机专业吗？”
赵回舟：“这个看个人选择吧，计算机的确算是高薪行业，但是也要付出很多东西，比如发际线。”
周以言：“我看赵师兄的发际线很健康啊，但这位蒋师兄就危险了。”
蒋爻被周以言调侃了，面上风轻云淡，但忽然接了一句：
“我不太建议报考。”
“太忙的话，女朋友容易跟别人跑了。”
啥意思，内涵我吗？我又不是和别人跑了。
周以言也置着气，没接他这个话，继续和赵回舟聊。
她和赵回舟一唱一和的，还显得挺默契。
蒋爻，则主要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中场休息的时候，周以言正在补妆，蒋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准备转专业吗？”
“什么？”
“我看你一口一个小舟师兄，还以为你要加入我们师门。”
......
录完节目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周以言和蒋爻他们都要回月鹿山大学城，就商量着一起回去，顺便一起吃晚饭。
王苑这时候也凑了过来：“加我一个。”
“你不是在综兰北校区吗？不顺路。”蒋爻说。
“我想和师兄你一起吃饭嘛。”王苑说。
这妹妹还真是执着，有这执着干嘛要花在男人身上。
周以言表面还是很爽快的样子：“走吧，你们想吃什么？”
没等大家说话，蒋爻就答：“就那家贵州酸汤火锅吧。”
周以言看了蒋爻一眼。蒋爻一脸坦荡，似乎没有别的意思。
这家店是他们谈恋爱的时候经常去吃的店，去的频率堪比食堂。
一年多没来，这里倒是一点都没变。
普鲁斯特效应说，味道是有记忆的。当你时隔很久再次尝到熟悉的食物，就会想起那时候的心情，开心的，悸动的，或是难过的。
所以一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她就能想到无数从前的场景。
还挺怀念的。
王苑想挨着蒋爻坐，但蒋爻一把把赵回舟推了过去，自己则坐到了周以言身边。
王苑也不在意，撩撩头发，看着蒋爻说：“师兄，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调料啊？我不知道怎么搭配火锅调料呢。”
蒋爻给赵回舟使眼色：“赵师兄，人家叫你帮忙呢。”
“我去，我去，”对蒋爻总拿自己当挡箭牌这事，赵回舟倒是无所谓，“小周，你碗也给我吧。”
谁知蒋爻这会又站了起来，直接拿过周以言的碗：“一起去吧。”
红油、蒜泥、小米辣加牛肉酱，周以言看着蒋爻打过来的这盘油碟，稍微有点愣神。
他还记得她爱吃什么呢。
这会赵回舟还没回，王苑也去厕所了，餐桌上就他们两个人。很久没有这样和蒋爻坐在一起了。
周以言身子往前一探，手撑着下巴，凑到蒋爻面前：
“你还记得我的习惯啊？”
蒋爻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麻酱，周以言感觉他有点被看穿的窘迫。
随后他否认：“你挺自恋的，我随便打的。”
脸上表情波澜不惊。
周以言也不再说话了。
蒋爻好像永远都是这样平静、冰冷又理性，和他敲出来的代码，不带感情。
她经常在朋友圈更新动态，其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让蒋爻看到，点个赞，评论一下之类的。
但他一次也没有，整个人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音信全无。
赵回舟和王苑终于乐乐呵呵地回来了，发现蒋爻和周以言安静坐着，气氛有些许微妙。
于是赵回舟打破僵局，说：“咱们点菜吧，你们想吃啥？”
“我都行，你们定吧，”周以言说着，拿出手机递给赵回舟，“可以用我手机点，我有优惠券。”
赵回舟没多想，接过周以言的手机，开始看菜单。
突然，周以言的通知栏跳出来一条Huddle的消息。
“竹杖芒鞋轻胜马，认识一下可以吗？”
赵回舟没忍住，直接念了出来。
随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赶紧捂住嘴巴道歉：“对不起师妹！我不是故意的！”
周以言人都麻了，想直接跳进这个火锅里。
赵回舟看周以言脸色不好，还在疯狂给她道歉：“师妹，我真不是故意窥探你隐私，这消息是突然跳出来的，实在是太显眼了。这功能太垃圾了，得改掉！”
“没关系......”又活了一天，周以言勉强挤出一个假笑。
幸亏冒充蒋爻撩男生的事没暴露。
她偷偷看了一眼蒋爻。
蒋爻好像没觉得有什么，自顾自点着菜。
许久，抬起头看着她说了一句：“你还挺受欢迎。”
周以言不甘示弱：“你第一天知道吗？”
只有赵回舟独自开朗，他见周以言没追究他了，又没心没肺地继续说起来：“小周师妹，你用的是Huddle啊？我跟你讲，这个APP是真挺不错的，可以多多推荐给你身边的同学们，这要实名认证，用户都是大学生，还是比较干净的，最重要的是，它背后的boss就是——”
蒋爻一巴掌拍在赵回舟大腿上：“师兄，你吃脑花吗？”
有赵回舟在，这火锅局还不至于冷场。
王苑也活泼大方，周以言挺喜欢她的，可以做朋友那种喜欢。
可惜这妹妹眼神不太好，看上了蒋爻这个木头。
吃完饭，王苑又黏在蒋爻身边：“小蒋师兄，这里到我们学校还有段距离，能麻烦你送我吗？”
“不好意思，我没空。”蒋爻语气挺冷的。
“没事，”王苑也不矫情，继续说，“那咱们加个微信吧。”
“不用了吧，我平时也不怎么聊天。”蒋爻回绝。
“小蒋师兄，你越拒绝我，我就越想搞定你呢。”王苑边说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蒋爻。
身体还往他那边靠了靠，和他贴在一起。
这妹妹的撩人路数，一般人还真遭不住，周以言心想。
蒋爻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就是个无欲无求性冷淡理工男，一天除非回信息连手机都懒得打开的那种。
赵回舟也在旁边起哄：“你就给学妹一个机会吧。”
蒋爻有点不耐烦了，但依旧努力克制，保持礼貌。
他向来不喜欢花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也懒得和无关紧要的人纠缠。
随后他嘴角一勾，笑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周以言：“我给吗？”
啊？
给不给的，你问我干啥？
周以言没想到会突然被cue，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蒋爻似乎也不需要周以言回答，他接着说道：“学妹啊，我有女朋友的。”
“什么？谁？”
周以言、赵回舟和王苑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
蒋爻没说话，只是一把搂过了周以言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