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一次围坐在泳池旁边,只是从六个人变成了五个。
“我们之中应该没人不会游泳吧,”张怀瑾可能是想让氛围轻松一点,少见地开起了玩笑,“这次的游戏要是不会游泳那真的就完了。”
在众人嬉笑中,许为次再次举起了右手。
“……”
“不会吧……”
张怀瑾卡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
就算轮班带着许为次,每个人体力上估计也难以为继。
毕竟他们在没有浮板的情况下游一晚上是不可能的,所以本来是想尝试一下如何不费力地漂在水面,但一个不会游泳的人……
“你游泳怎么样?”看似问句,但许为次径直看向四人中的杨熙月,好像很确定对方的游泳水平一样。
杨熙月嘴唇抿成一线。
她曾经得过全国游泳锦标赛1500米自由泳、200米蛙泳和100米仰泳的冠军,别说会,说是精通也不为过,但是……
“一般般,”杨熙月相当谦虚。
许为次用指腹剐蹭眉尾,“看看再说,”说着将杨熙月推下水池。
动作娴熟而优雅,肌肉记忆让杨熙月入水的瞬间便调整动作游了上来。
“很不错嘛,”许为次从来不吝惜夸奖别人。
贯通伤让许为次此刻唇色浅淡,沉默着用上衣勒紧腰部,不待杨熙月张口,便蹲在水池边用手指点上杨熙月眉间,“我不会游泳,你教我。”
杨熙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呆滞了,话不过脑子就吐了出来:“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许为次百无聊赖地用衣服在伤口处系了个蝴蝶结,“以为我要让你在水里托着我?”
“那你最好尽心尽力地教我,顺便祈祷我是个小天才,不然你的愿望就会成真。”
“……”
“我其实也会游泳的,”岐黄上赶着推销自己。
许为次:“你会什么?”
“狗刨。”
“退下吧。”
岐黄委屈,“是。”
接下来几个小时,杨熙月一直在教许为次游泳和漂浮,也正如许为次所言,他可能真是个“小天才”。
动作基本上是一教就会,只要几遍练习,很快便能掌握要领。
只是……
杨熙月盯着许为次腹部的伤口,溢出的血液在池水里丝丝缕缕,而许为次虽然肤色惨白,但也没有更多的反应了。
这真的是个正常的人吗?
而许为次此刻已经完全脱离杨熙月,自己在水中换气移动,虽然速度不快,但已经相当流畅。
忽然许为次浮出水面,对着窗外说道:“日落了。”
21:32,夕阳在此刻归于一线,泯于西方。
这意味众人需要在水里坚持大概九个小时。
即使此刻周遭氛围已经被渲染的颇有“山雨欲来”、“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恐怖既视感,但许为次还是忍不住走神:
能将异能赠与别人的……怪物吗?
不太符合常理。
五指拢了水流,又寸寸流逝,许为次抓住池边的栏杆,对站在岸上的人喊道:“水位开始上涨了,我们最好聚集在一起。”
“好,”岐黄第一个应声,随即直接跳进水里,顶着那张漂亮无比的脸用狗刨游向许为次。
待到众人围拢,池水已经没过了岸上的椅子。
“你们有没有觉得水咸咸的?”朱晨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噫,”杨熙月嫌弃,“你不会喝了吧?这水干不干净,泡过什么你知道的哦。”
“什么啊,不小心好么,”朱晨阳赶忙澄清,“认真点,真的咸,海水那种咸。”
“难道是因为那只章鱼是海洋生物,不喜欢淡水?”岐黄猜测。
张怀瑾张开四肢,平躺在水面,“不管如何,我能感觉到浮力增加了,单论这点是好事。”
夜色笼罩下,周围的景色影影卓卓,仿佛蠕动的触手。
视野里单一的色调,瘆人沉郁的蓝色,散发着强烈让人不安的气息。
水面漫过门框顶部,最后在离天花板近一米的地方上涨停止了。
“这样好压抑。”
脚下踩不到实处,天花板又压得很低,还有不知道什么原理,幽幽散在四处能让人勉强视物的蓝光。
水面打起一个小小的浪花,明明是死水,却开始泛起涟漪。
朱晨阳的脚踝处传来拉力,整个人陷进了水里,“嘎!”也不知道本来想喊什么,太过紧急破声得没个形。
许为次用余光瞥见水中游走的阴影,以及一根缠在朱晨阳脚上的触手,刚朝朱晨阳被拖走的方向钻进水里,就被一股大力朝相反的地方拽。
进水前,许为次猛吸一口气。
密密麻麻的吸盘牢牢扒住许为次的脚踝,许为次也不觉恶心,反而借脚上的拉力,躬身抓住触手,十指用力,深深地掐进触手的软肉中。
许为次知道自己力量不小,但没想到力使七分,触手已然断裂。
另一边,早已游到朱晨阳身边的杨熙月才刚刚扯开几个触手吸盘,朱晨阳眼见要闭不住气了。
就在这时,紧箍的触手忽然一顿,松开朱晨阳朝另一个方向急掠而去。
杨熙月急忙拽着朱晨阳往水面游去。
后来一步的张怀瑾和岐黄正看到所有触手朝许为次袭去的场景,岐黄焦急地加快速度。
许为次扯断围在头上遮挡视线的触手,朝岐黄比了个“上去”的手势。
岐黄不管不顾,继续往下游,结果被一条触手抽飞,嘴里蓄的气顷刻吐出去大半。
碰巧在岐黄甩飞的路线后方,张怀瑾一把揽住岐黄。
当许为次再次朝张怀瑾比了个“上去”的手势之后,最后露出的双眼和手臂也被触手裹紧,快速拉向看不清情形的深水。
张怀瑾有心帮忙,但怀里有一个马上没气的岐黄,一咬牙往上游去。
刚出水面气还没喘匀,岐黄包了一大口气再次钻进水里。
岐黄太焦急了,张怀瑾几乎在一个晃神间看见了对方通红的眼角。
只怔愣一瞬,张怀瑾也跟着再次入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许为次,所有的触手都消失了,很快恢复过来的朱晨阳和杨熙月也加入了搜救行列。
水下太暗了,几乎无法视物。
每个人都很害怕,又怕划水的手碰到什么,又期待划水的手碰到什么。
来回几趟,几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张怀瑾咳嗽,“这……几分钟了?”
“超过五分钟了。”
每个人都知道超过五分钟是什么概念。
岐黄不言不语,再一次潜进水里。
而在水下,许为次又扯断一根触手,心里忍不住嘟囔,“数到几了?有八根没?”
身上缠绕的触手已经全部断裂,但是章鱼触手剩余的部分依旧活性十足,拼命将许为次往自己“嘴”的地方拉。
本来章鱼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攻击性,它会把人当猎物一样玩弄,不断地拉进水里,又在对方彻底窒息前松开。
平常如此反复几次后它就会觉得无趣,重新躺回底部,毕竟主动送上的食物已经足够饱腹,它并不饥饿。
但这次触手被扯断的愤怒让它只想把罪魁祸首撕碎。
这边许为次想到什么,忽然不挣扎了,任由触手把自己拉近章鱼的大脑袋。
虽说章鱼有三颗心脏九个大脑,但实际上主心脏只有一个,负责进行血液循环,刺了会跟人一样挂掉。
前提是这种巨大到现实未有,被叫做怪物的章鱼还是这个构造,许为次心想。
缠身的力量似乎加大了,绞得许为次骨头都有些疼,在靠近脑袋时,许为次挥起手臂狠狠朝章鱼褐色的皮肉挥去。
只是拳头擦过,却没想到大章鱼浑身扭曲,一道手掌深的伤口赫然出现。
许为次握紧的手中,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实际上握着董秉掉在浴室的透明匕首。
作为透明化最原本的主人,大章鱼简直怒不可遏,不停挥动着触手袭击许为次。
而许为次也在一次次地击打中在大章鱼身上留下一道道割伤,同时借助触手,加快速度地向目标位置攀爬移动。
但是太黑了,许为次无法确定具体位置,只能不断地拿着匕首抬起挥下。
“在这,”耳边传来一声轻吟,平稳低沉。
明明在水里,却非常清楚,仿佛直接在许为次脑海里响起。
一道不同于黑暗的影子在许为次眼前闪过,丝线般延长,将末端落在了一处。
许为次有预感,那里就是大章鱼体心脏的位置,旋即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刺了下去。
触手搅动起的水浪仿佛是大章鱼死前的悲鸣,快速流动的水像张巨网,箍得许为次动作困难,但还不足以让许为次停手。
疯狂地拔出又插入,手上猛然脱力,匕首似乎断了。
而在同一时间,大章鱼庞大的身躯也仿佛是在顷刻间被抽离了所有力气,轰然倒塌。
许为次将断裂的匕首别回腰间,往水面而去。
水面上,张怀瑾几人被水中的漩涡卷得上下起伏,整间游泳馆都在颤动,墙面瓷砖龟裂,墙皮簌簌掉落。
好一阵才恢复平静。
一个头突然冒出水面,吓得朱晨阳身体小幅度抖了一下。
“是岐黄还是……”杨熙月不知道许为次的名字,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
张怀瑾离得最近,但人影背对着他,现场又太暗了,看不清楚。
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好的猜想,因为距离许为次入水已经二十分钟了,生怕眼前是一个新的怪物。
看着沉默的众人,许为次撩开眼前的碎发,“怎么,开心地不会说话了吗?”
“我去,大佬你是真牛,二十多分钟,都快赶上世界纪录了,”看见许为次不仅没事,还脸不红气不喘,朱晨阳又崇拜又激动,“真有点想哭。”
“给你们的礼物,”许为次将顺手捞的章鱼足扔给张怀瑾。
张怀瑾拿着黏滑的触手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他知道许为次是在告诉他们大章鱼被干掉了。
环视一周的许为次问道:“岐黄呢?”
张怀瑾刚准备说岐黄一直在潜水找他时,又一次遍寻无果的岐黄正好冒出水面换气。
在看到许为次的瞬间,岐黄登时眼中一亮,明明还在气喘,却在第一时间扬起了笑容。
“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