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
湛星看了看窗外的老乞丐,扭头回了房间:“好吵!”
湛星到底没舍得那身红色圆领袍,回房间拿了件之前掌柜给定做的新衣服。再出门时枳风已经不见,湛星瞥见窗外有个素色身影。
“老前辈,这些银钱您拿去,我家徒儿这两天身子有些不舒服,需要静养,您多担待些。”
那老乞丐看惯了人眼色,也是个识相之人,抬眼看了枳风片刻,那双浑浊的双眼仿佛幽深的古井,无波无澜。
“孩子,你是个好的。”
枳风正欲开口问,那人已接过银子走远。
不远处,四双眼睛正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
“谢谢这位兄台的衣服。”弦误穿着湛星的衣服,稍稍有些宽松,十三四的少年,身形还有些单薄,唇红齿白,小脸上还有些未曾褪去的婴儿肥。湛星腹诽,若是宋枳风见到这个小孩的脸,肯定会捏。
弦误见湛星不说话,怯生生的问道:“姐姐呢?”
湛星瞪了弦误一眼:“谁是你姐姐?”
弦误有些委屈,眼泪在眼眶打转,鼻头通红还在强忍着不哭。
“星星,你怎么欺负弦误?”
弦误见枳风一来,眼泪哗的一下流出来了。枳风好笑的看着黑着脸的湛星,转身摸了摸弦误的小脸。
“别哭了,脸都快哭花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弦误扯了扯枳风的袖子:“姐姐,我能带我师傅一起来吗?”
“你师傅?”
弦误点点头:“他在城外的一处破庙等着。”
枳风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又看向一旁生闷气的湛星,眉毛一挑,脑袋一歪。
“多管闲事。”话虽如此,湛星还是气呼呼的跟着去了。
三人到了破庙,蛛网密布,断壁残垣,只有熏黑的墙壁房顶曾见证过这里繁盛的香火。
庙里有个老人翘着腿躺着,斗笠放在脸上,脚还在那不停摇晃。
“弦误,你来了?带了两个朋友?”
闻言,枳风便知这人不简单,行了一记江湖礼:“前辈。”
那老头一骨碌爬起来,斗笠掉落在一边,走到弦误身旁接过弦误手中的食盒:“好小子给我带了什么菜。”
这人走路没有声音,枳风轻瞟了一眼这老头,两眼无神,胡子拉喳,衣着朴素,身后背着把破布包裹的剑。枳风又看向老头的双手,左手虎口一层厚茧,若是忽略脏污,手指却修长匀称。
“晚辈山海宋枳风,拜见剑绝前辈。”枳风对着那老头行了一记晚辈礼,湛星随其后。
“曲无尘的后生?聪明,比我这徒儿聪明多了。”
“师父......”
“既然前辈是师祖故人,前辈可愿随晚辈去浮云楼一叙?”
“不必了,还是这破庙舒服。我住不惯那富贵地方,富贵处可埋骨,繁华地瞬为烟。”
现在的人怎么总喜欢打哑谜?枳风稳住自己的笑脸:“那弦误每日去浮云楼取了您的饭食带来这?”
“行,你这后生不错,比曲无尘那个假正经好多了。”剑绝拔下来自己的酒葫芦,给了枳风,“每日给我一壶梅雪醉。”
枳风掐了掐湛星的手,保持微笑,冷静冷静,她要冷静。
“那前辈,要不您跟晚辈回去修整一番,再回来,别说一壶梅雪醉了,十坛都没问题。”
剑仙摆摆手:“说了不去就不去。”
“既如此,晚辈告退。”
“姐姐......”弦误扯住枳风的袖子。
“弦误,你想我了直接去浮云楼寻我便是。”枳风摸了摸弦误的头,倒是极为亲近。
“你后面的小尾巴,老头子去给你惊了。”剑仙拔出破布里的剑出了门去,再进来时,除了剑尖一点红,其余与先前未有变化。
“没下死手,不过十天半月应该是没工夫跟着了。”
“敢问前辈这尾巴有几条?”
“三条,但有一个我刚出去就跑了。”
“多谢前辈,在下告辞。”
回去浮云楼,湛星便将诸多疑问说与枳风。
“你怎么知道那是剑绝?”
“剑绝许无名,眼盲,左手剑,轻功绝世。我猜人身份一般很少猜错的。”枳风扇扇扇子,“不过他这个辈的前辈,都喜欢话说到一半,嗐!”
“他说的是:‘富贵处可埋骨,繁华地瞬为烟’?”
枳风点点头:“之前有听师祖提到过剑仙,云惊剑许无名,白衣倜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轻功绝世,剑出云惊。”
“……你能猜出来还真不容易。”湛星咬了下嘴唇,看了看枳风,由衷的点头。
“据说剑绝原本不是双目失明,他的一双眼睛是他自己……”枳风叹了口气,望向窗外,“什么事能让一个满心侠气,意气风发的少年非要废了自己眼睛不可?这件事的原因,武林的老一辈的前辈缄口不提。”
湛星苦笑:“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之前曾推算过,他自毁双目之时,正值两军对垒,家国飘摇之际。”
“你怎么总会干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湛星叹了一口气,“那几个尾巴,你猜猜是谁派来的?”
枳风看了看窗外,顺手啃了个苹果。“还真不知道,可能有碎星谷?管他去呢。”
“让千秋这几天少来吧,浮云楼不安全了。”
掌柜的敲敲门进来:“少阁主,您那糕点被人买完了。”
枳风看看掌柜,看看湛星,眼睛咕噜噜的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您的点心被人买完了。”
枳风得意的扇扇扇子:“我就说我天赋异禀!”
湛星一旁面无表情:“我敬他是条汉子!”
“宋湛星!”
枳风翻了个白眼。
“少阁主,还有一事。”掌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顿了一下:“近些日子,有人在暗地里借着这两幅画像寻人。”
“寻人怎么了?”
掌柜缓缓展开第一幅画,枳风蹙眉瞧了瞧:“谢十灯?他犯了什么事?”
将第一幅放到桌子上时,掌柜又展开第幅画,画中是个美人,姿容绝世。
枳风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湛星细看了这画中美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这是任风起。”
湛星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那幅画。
“第一幅应该也不是谢十灯……应该是我。”
掌柜看向一旁,艰难开口:“正是。宣城,宁国,余杭,江浙周围一带,皆有人打探消息。”
枳风转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封信:
谢十灯,见字如晤,若无要事,不要下山。必要下山时,记得把脸涂黑。
“你这做的什么孽?”湛星没眼看。
枳风扇扇扇子,试图掩盖面上的尴尬:“许是云林那日被阿绮姑娘迷的七荤八素,情根深种?”
可惜不知任风起去了何处,不然也要写信提醒一下。
掌柜接过那封信,飞鹰传书寄去了北海阁。
“我们在这呆的太久了,过两日先回七星阁一趟吧。”湛星忽然提了一句。
“也行。”枳风没做他想,打算收拾收拾直接回七星阁:“唉,下山前说好的我们要成为江湖豪侠,如今有些想家。”
“到时候你想下来,我再陪你下来。”
“你今天怎么那么多话,很高兴?”
“谁话多了。”
他们下山至现在,山海谣言现世,武林大会延期。只是枳风一直不曾想到为什么会有人刺杀他们真的是为了取得九州令?
据她所知,山海可从没什么江湖上传言的九州令,能拿它干什么用,让整个江湖不上山打扰吗?
自她回了北海阁后,一直到回来余杭,再未被刺杀,那群杀手是不是本就不是冲她来的?
这件事情想不通的点就在于,同行的几人,千秋一个神医,救死扶伤;兰因一节高僧,功德无量;任风起虽说好像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江湖势力又有何理由去杀一个只是前去打探武林大会的靖王手下;湛星也不过是她当年捡到半死不活的乞儿,鲜少下山;至于她本人,也不过占了个七星阁少阁主的名头,何至于受到三番五次的追杀?
那些人又作何打算?邱自贞被杀,有人想栽赃在影月楼;霍行被刺,又想嫁祸给山海,以朝堂之事缴入江湖?是三王四相?
枳风只觉眼前如雾遮掩,不见青山全貌。若所有事情相关联,背后之人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第二天师徒俩正在打算收拾行装,兰因却早早的来了。
见他神色匆匆,满目愁云,枳风忙给他倒了杯水:“怎么了?”
“阿秋有没有来?”
“还没,他可能晚点才会过来。”
兰因大喘了一口气:“师父他病重。”
闻言师徒俩异口同声:“寂如方丈?”
“似是中毒,似是病重,我医术不精,也不知如何,正能来寻阿秋。”
“你且等等,我先去拿药。”枳风拉住湛星手腕就要上楼,湛星闷哼一声。
“你手腕怎么了?”
“你手重。”
枳风无暇斗嘴,先回了密室取出一个杏色的瓷瓶,从中取出一颗丸药放进锦盒。
“这个你先去给寂如方丈服下,可解百毒,是四春亭江家为谢我师父相助特意相赠的,你先带这回去,若是千秋来此,我和湛星便直接带他过去。”
兰因见她递上的锦盒,迟疑接过。
作者有话要说:三十章了...其实主线剧情还没算太开启。都怪富贵,枳风自己打怪升级也挺好的。(富贵:危!!!)
弦误真的就是个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