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识

山染翠微,云洁如罗,如此人间仙境,倒是极适合人归隐。

“阿枳,你给我站住!!!”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爷子正追着一个少女。

前面飞身踏叶的少女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得意的扇了扇扇子,又急忙跑开。

“你回来,哎呦,你梅师叔手下的俊杰,你就见见吧,老头子我豁出去老脸才说好的。”

“我不!!!”

宋枳风,江湖大龄女青年,如今所遭遇的,不过是无数江湖英雄儿女都要经历的人生路——催婚!原想怎么都逃不过这劫,却听说江湖正广发英雄帖、重开武林大会。

而她所在的门派—山海虽然隐世,必要时还是要去这种江湖大型活动走走过场,刷一刷存在感。

于是作为山海七星阁的少阁主,宋枳风当即表示自己秉持着门派一贯的机智、勇敢、善良、正直的理念,以及对江湖义不容辞的责任和担当,决定作为山海代表参加此次武林大会。

山海弟子多是随了师门有隐世之念,自告奋勇的竟只有宋枳风一人。一心操心徒孙婚事乃至积劳成疾的曲无尘,只好放枳风带着徒弟湛星又点了各阁几个较为优秀的弟子一同前去武林大会。

本想着催婚暂时能告一段落,曲无尘又打起了苦肉计。

平日吃上两只烧鹅气不喘的老爷子,此刻躺在床上咳嗽着,也不看旁边的众多山海小辈,只唤着宋枳风的师父商空:“阿空啊,阿枳老大不小了,要是此次不带个夫君回来,老头子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阿枳嫁人喽!”

情至深处,老人家眼中泪光闪现,房内其他阁中弟子也无不动容,纷纷劝解师妹参加武林大会时觅一段良缘带回师门。

该来的总归逃不掉。

宋枳风便带着这额外任务下了山。只是江湖如今流传九州令在山海的消息有些蹊跷,便让其余诸阁弟子先行,她同徒弟去打探下消息。

嘉和四十二年的大肃,俨然一片盛世太平。余杭最大的酒楼浮云楼里,往来宾客讲着这风云时事。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皆在这酒楼之中。

楼中客人开始杂乱的闲聊起来,也难怪江湖众人喜欢在此打探消息。

“听说易家四少爷有离家出走了,啧,我怎么就没个首富的爹,由着我没事离家出走玩玩?”

“要不然怎么说这大户人家讲究,会玩!时相家的小公子,听说前段时间也离家出走了。”

“也不知道这隔了二十年的武林大会能不能开成,不是说九州令要重新现世嘛?”

“九州令不是在前太子手上嘛,太子自焚,武林盟主又被人灭了门,我看难说啊。”

“听说武林第一美人半月宫宫主也会来,若能一见,死而无憾呀!不知剑仙大人会不会来?”

一位着青色罗裙的少女从楼上下来,那少女手拿一纸扇,扇上是一幅林檎山雀图,背面写着《橘颂》,书法风流恣意,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因其执扇,众人只能见其眉眼,桃花灼灼,灿若朗月,左耳上坠着青色流苏耳坠。

其后一位少年,看着比这位少女小些,月白劲装,腰间一剑,背后一剑。长发梳成高马尾,面目清冷,凤眼敛寒,左眼角一颗小痣,平添几分风流。这二人便是初初下山的宋枳风和宋湛星。

只见两人落了坐,宋枳风拨弄着左耳流苏,百无聊赖地唤道:“小二,一壶西湖龙井,再来两道苏杭的特色菜。”

说完便拿着扇子敲了敲湛星的头:“星星,又想什么呢?清清口,吃饭!”

不等他回答,宋枳风又笑着说到:“听说这次武林大会是为了当年灭门的青光门讨回公道。”只见她歪头笑看了下四周,拿扇子轻轻抵住下颌,似又觉得颇为好笑,“讨回公道,早干什么去了,人都死了,要这公道做什么?”

湛星瞥了一眼,没有答话,给自己倒了杯茶。一位青衣少年过来搭话,手边还举着杯子,脸上挂几分不羁的笑,腰间还挂着一支玉箫,颇有些白马春山足风流的意味。向着两人行了一记江湖礼。

青衣少年刚欲开口,却听到门外苍老如钟的吟诵:“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众人望去,见是个衣着褴褛的老乞丐,口中来回说着那两句,于这闹市格格不入。

那小二想必是常见那老乞丐:“这老货,平白毁人心情,想来疯久了,成日这些疯言疯语。”说着笑着对着少女:“客官,您二位的菜齐了。”

那青衣少年终于逮住了机会自我介绍了一番,笑着抱拳:“在下任风起,任性的任,起风的风,风起的起。”

宋枳风看了一眼那少年,眼眸微转,俏生生的回道:“在下宋橘,宋玉的宋,橘颂的橘。”她抱有几分警惕,若是平常,名字说便说了,只是最近七星阁正处于风口浪尖,此刻说出,徒增是非,便说了自己的小字。

湛星见师父已答,便也跟上:“宋炤,列星随旋,日月递炤的炤,字湛星。”

“看两位举止有礼,衣着体面,想来是哪家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对此江湖不怎熟知,不如在下带路两位同游余杭可好,在下不才,不日要前去参加武林大会,总要准备些盘缠。”任风起灿然一笑。

“不如我们借些银子给公子,还省了公子些许功夫。”宋枳风轻捏了下手中的纸扇,瞥了眼任风起右靴。

“瞧姑娘说的,这多不好意思。姑娘公子若不嫌弃,不若与我同往武林大会?武林大会上尽是武林豪杰,看小公子佩剑不凡,想来这个年纪亦是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

“小公子,你就不想拉着你姐姐去展示下你武艺,在武林大会上成为一位众人称赞的少侠?”

“唉,公子此言差矣,我可不是他姐姐。”宋枳风拿纸扇止住任风起朝向少年的手。

任风起笑容滞了滞。枳风又看了眼他,紧又问了句:“不知公子门派?”

“好说,在下山海北海阁一名普通弟子罢了。”

枳风听任风起这话,饶有趣味的笑了,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山海可是出了名的富足,门下弟子多有武林豪杰,王侯将相,怎会短了自己弟子的盘缠?

你手上的扳指和茧是常年射箭的才会有的,北海阁善机关术,偏爱机关小巧的弩,便是弟子练射箭,想必也不会勤奋到如公子这般。”

枳风这般说着,复又看了看任风起一闪而过的异样。

“公子藏在靴里的匕首,是前些年官府兵刃的形制。想来是官府的大人,无甚行装,想来便是在苏杭本地的大人了,要去武林大会,便不可能是一般的捕快,自然也不是一般的官员,不然谁没事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

有权让官员可以离开值守,要么为了大案,要么为了探听什么。武林大会还没开,能有什么大案,怕是要去绸缪探听什么,而可以给官员那么长时间的人,必然是达官显贵。在余杭,那便是靖王,公子说我猜的对不对?”

旁边的湛星极其后悔没有捂住她的嘴。宋枳风有个毛病,便是逢人便猜人家身份。

“姑娘好生聪明。任某也猜猜姑娘。”说着凑到枳风耳旁,“三山四海不见仙,朔望之间天上客。金玉叶隐黄沙渡,霜雪花碎漫星河。任某有幸,未去三山四海便能见得七星阁少阁主。”任风起是极其肯定的语气,嘴角勾起,带着几分得意。

被人猜出身份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江湖上的一首歌谣里面有一句:“山海可期,难觅七星。”紧接着又有一句三山四海不见仙暗指她宋枳风。

宋枳风不解,她鲜少以七星阁少阁主的身份面向世人,又怎会流传出关于她的歌谣,又是什么人将主意打到了七星阁?

宋枳风笑了下,“所以你打定主意同我们一起去武林大会,为什么?我总得知道个理由呀。”

“如姑娘所言,在下身份问题,总不太好以本来身份现身武林大会。故而姑娘公子亦可将在下当做仆从。在下长年在外奔波,很多杂事在下也是干的来的。”

“比如?这我得好好想想。”宋枳风勾唇一笑。

这便是答应了,任风起松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说非要跟她们两人一同去武林大会不可,只是宋橘的音容相貌同他当年一位故人几分相像,且都是姓宋,便有些他乡遇故人的欣喜。

可是他不敢说,这世间谁都不可信。

正这时,有几个莽汉在茶楼门后闹事,拉扯着对面月云苑衣衫半袒的花楼姑娘出来,可怜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哭喊救命,看热闹的有之,唾骂姑娘不知廉耻者有之,熙熙攘攘的众人就在那里看着围观。

上前阻挠这恶事的,竟只有一位僧人和一个白衣公子,两人纵是有心,却是无力,被人推推搡搡,看起来倒是比那姑娘还有些惨。

任风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刚要出手,宋枳风的扇子已然飞出,将几个莽汉抓着姑娘的手划破,只见她轻轻一跃,接住扇子又扇了扇,湛星和任风起看着好不做作。

见她朝着姑娘走了过去,两人见状,也跟了过去。那几个莽汉见吃了这等亏,面上愠色更浓,握着拳头便往枳风打去,枳风右手合了扇子,便冲这几人手腕打去,顷刻几人便倒地不起。众人心道:好俊的功夫。

那姑娘因着刚才枳风扇子使得莽汉撤力,直接摔在地上,此刻上身微微爬起,流着泪看向枳风。枳风扶起来她,不经意间瞥见姑娘手臂纹着星纹,也没多问。

任风起吊儿郎当的脱下自己外袍:“美人与美酒都是合该被怜惜的。”枳风拉着她到僻静处给了些银子让她离开这里,那姑娘感念她救命之恩,左手捂着被扇的肿胀的脸颊下跪道谢。

只是那姑娘定定了瞧向枳风,像是熟识,却也未多动作,只是趁枳风扶她时,凑到枳风耳边说了句话:“醉翁之意不在酒。”

事情已了。

宋枳风没说什么,思绪回追甚远,想起来当年的一些旧事。

任风起见宋枳风还在那里愣愣发呆,便在枳风眼前挥了挥手:

“橘子姑娘,橘子姑娘?”

宋枳风方才回过神来。

此时,酒楼外的老乞丐又从众人面前走过,嘴里不停呢喃着:

“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留……”

作者有话要说:很早就想写一个小女侠啦,希望大家喜欢!!

推一推基友青青的文《今天殿下造反成功了吗》,直球清冷男主x温柔坚定女主,入股不亏!!!

文案:褚珩记得永川三年冬末。大雨,大丧。

他自请护卫太子不当,在宫道里被自己父亲一脚踹至地上,心怀各异的满朝文武皆看着他狼狈受辱,重重衰衣间,唯独一人跪于他身前替他求饶。宫道逼仄,这茫茫水汽里,他只瞧见了她俯身跪下时被泥水沾湿了的破败裙角。

再后来,他发现她的眼睛如同八贡雪山上的落霞,那是一种与他此生无关的明媚。

虞秐升一朝穿越,成了原书中笨蛋反派的正妃,负责把这位天天搞事的反派苟到最后,并且不能改变原书男女主胜利结果。

偏她只看了原书开头,顿觉得压力山大。

她绞尽脑汁猜测这位反派的心意,打听他的意图,努力为自己的反派夫君在男女主心中,树立友善的人物形象。

还好这便宜夫君倒也懒得管她,平时任由她性子过活。虞秐升表示正合心意,待完成任务就麻溜回家。

直到她被架在平叛大军阵前,要挟那便宜夫君束手就擒,她看到他毫不犹疑缴械投降。

她才突然发现,这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

褚珩自懂事以来,从未有一日享受过舐犊之爱。

他汲汲一生倾尽全力,意图得到那个至尊之位,以奢求父母的一眼关注。

起初他并不是很在意儿女情长,父皇为他指婚的颍川虞家的女儿,也不过是落选了太子妃被硬塞给他而已。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精心策划总是被虞秐升以各种理由阻拦,才慢慢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殿下,娘子把您预备污陷太子的画扔水里啦。”

“殿下,娘子把您预备摔死太子的马骑走了。”

“殿下,娘子把您预备给太子的毒药自己喝了。”

原来那个不甚在意的女子竟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心。

她拼尽全力一点点洗尽他手心的脏污,将光重新牵引至他身上。

她是他此生漫漫晦暗里,上天所赐最幸。

此幸,千金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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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或皆退却,但我必拼尽全力,只盼殿下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皆不是幸事,遇你,已是上天待我最大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