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他一进来就开始解自己身上种种玉石配饰,胳膊里夹着个彩绘钟表,宓鸿宝把这些东西全都堆在李春昼桌子上,手一挥,大马金刀地拉过椅子往桌边一座,屈起指节敲了敲桌面,很自然地让小丫头去给自己倒茶。

宓鸿宝家世良好,相貌英俊,平时吊儿郎当带点痞气,在外面是一脸云淡风轻,鲜衣怒马的少年人,私底下又变成任人摸头捏脸的小狗。

李春昼也不问他为什么直接闯进房间里来,而是冲他眉眼弯弯地一笑,收拢起桌子上的玉饰,挑挑拣拣,左右两只手上各带了三四只成色极好的镯子。

宓鸿宝咧着嘴笑,手臂舒展随性地搭在靠背上,把李春昼虚虚围住,从背后看几乎把人揽住,他眉眼飞扬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地问:“怎么样?喜不喜欢,我刚从铺子里买来的,都是最新的样式。”

他一向喜欢这些西洋玩意儿,每次从西洋商贩手里买到什么以后总要来给李春昼炫耀一下。

李春昼对他带来的钟表不太感兴趣,但这些玉饰和镯子却着实喜欢。

李春昼开心地点点头,伸直了两条白生生的胳膊,让他看镯子戴在自己手上的样子,嘿嘿笑着说:“嗯,特别特别漂亮!”

宓鸿宝被她的笑容迷得五迷三道,李春昼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阿宝,谢谢你!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宓鸿宝反复克制自己,还是忍不住挑起嘴角。

李春昼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睫毛,歪着头也笑,她从小就知道,只要自己心里拎得清,无论表面上表现得多么乖巧顺从,对多少人扬起笑脸,其实本质上都是自己在受益。

宓鸿宝视线往旁边一扫,掠过李折旋身上时,他视线一顿,整个人警惕起来,语气很冲地问:“谁?!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在春娘房间里?”

齐乐远悠闲地收拢翅膀,蹲下来看戏,心想这小子是一句都不提自己闯进来的事儿啊。

“他是我的下人。”李春昼撂下笔,整理着自己的头发,随口替李折旋回答道。

“这下人挑得是不是不太合适?”宓鸿宝打量了一下李折旋的体型,眯起眼问。

“什么样的叫合适?我就是喜欢他,不行么?”李春昼不慌不忙,拎起自己脑后的发带,从紫檀木匣子里挑出一条项链,招呼宓鸿宝帮自己戴上。

她纤长白皙的脖颈赤/裸裸地露在外面,晃得宓鸿宝眼前一花,片刻后他耳朵爆红,手忙脚乱地抬起袖子掩住她后颈处外泄的春光,冲李折旋怒斥道:“还不滚出去?!”

李折旋花了会儿时间去理解他这话的意思,然后缓缓看向李春昼,见李春昼点了点头,他便无声无息地走出门外,甚至知道顺便把门带上。

李春昼来回教过他好几次。

宓鸿宝略显慌乱地帮她戴上项链,连着喝了好几杯茶水才冷静下来,也想起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他用力地拧了一把她肤若凝脂的脸,咬牙切齿地道:“没心没肺的臭丫头!”

李春昼摇头晃脑地,冲他得意的笑,宓鸿宝也气笑了,绷着脸看了会儿,又黏黏糊糊地凑过来,拉着她的手说:“春娘,我给你赎身好不好……”

李春昼歪头瞥他一眼,眉梢一挑,道:“赎身?世子爷养得起我吗?还是说要娶我回去做妾?”

就连微微愠怒的神情在她脸上都让人眼前一亮,但是最让人挪不开眼的,还是那副毫不费力的姿态,因为从小享受着美貌红利长大,所以李春昼眉眼里都带着自信和张扬。

宓鸿宝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坐下,另起一个话题,“春娘,听没听说京城里今天出的新鲜事?”

李春昼翻找着上妆的东西,没抬头,“什么事?跟春华楼有关系吗?”

“确实有,就是你们楼里出的那个案子。”宓鸿宝有意卖个关子,“春娘,你想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保证你听了以后肯定觉得惊讶。”

“想啊,你说呀。”李春昼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上口脂,从镜子里跟身后的宓鸿宝对望。

宓鸿宝大马金刀地坐在原来的位置,手里的鎏金扇优哉游哉地扇着,勾唇一笑,“过来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李春昼扬扬眉,食指和中指在自己涂好了口脂的唇上蹭了一下,然后将沾着红色染料的手指向镜中的宓鸿宝贴去,眨了眨眼说:“世子就算不告诉我,我也愿意亲你。”

两人隔着镜子对望,宓鸿宝唇红齿白的脸忽然泛红,耳根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了,手里的扇子也乱七八糟地扇起来,像是想要把心里的躁动扇下去。

李春昼笑起来,宓鸿宝一向这样,喜欢招惹人,偏偏自己脸皮又薄,每次逞强不了几句就会败下阵来。

还没等他说到底什么事,门外的小丫鬟隔着门说到:“姑娘,李妈妈找你。”

“告诉妈妈我一会儿来。”李春昼不急不慢地调整了一下自己头上的首饰和白牡丹,一手抱起桌上的小土鸡,一手拉起宓鸿宝的手,拉着他一起往外走,“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宓鸿宝这才注意到一直和他们待在同一间房间内的齐乐远,好奇地问:“春娘,你抱着一只鸡干什么?”

“我养的呀,抱着玩。”

宓鸿宝伸手过去想要摸一下,却被土鸡狠狠地啄了一下,他嘶了一声,嫌弃道:“怎么也不养个好看的,这土鸡又肥又笨,养着有什么意思?我府里还有只虎皮鹦哥,你喜欢吗?明天给你送来。”

“我不要,”李春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抱紧自己怀里的小土鸡,“我就喜欢丽丽。”

齐乐远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狠狠地瞪了这小子一眼,心想等我恢复了人形,指定没你小子好果子吃!

宓鸿宝:起猛了,看到鸡会瞪人了……

他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说起刚刚没说完的事,“死在春华楼里的那个男人是个客商,从浔阳那边来的,到京城里不过两三天,官府验尸的时候发现他脑子没了。”

“脑子没了?”

“嗯,说是验尸之前就有些不对劲,打开头盖骨一看,颅骨里面的东西竟然全都失踪了!”

“真奇怪啊……”李春昼低头思索起来。

“是吧!”宓鸿宝很兴奋,背手甩着扇子,“很来这种离奇的案子都是要悄悄调查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消息,现在京城内外都在谈这件事。”

转过前廊,就到了春华楼主楼,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上楼,春华楼内人来人往,凡是有姑娘陪着的无不是达官显贵,但是今天所有人的心思显然不在喝酒玩乐上,李春昼和宓鸿宝一路经过不少桌,从只言片语中听见他们都在谈今天早上的事。

现在楼内灯火通明,在座众人显然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所以聊得肆无忌惮,抱的也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李妈妈远远看见跟在李春昼身边的宓鸿宝就变了脸色,等李春昼走近时,闭口不提今天她私自跑出去的事,反而好声好气地对她说:“乖女儿,快去楼上雅间里见客吧,钱少爷等你许久了。”

眼看宓鸿宝要跟着李春昼一起上去,李妈妈连忙挡住他,“哎哎哎,世子爷您可不能再跟着上去了,杏兰,你这没眼力见的死丫头!还不快陪世子落座。”

上一次他非要跟着李春昼上去见客,把赵家的小少爷给打了,闹了一场,李妈妈两边道歉,有苦说不出,这次绝对不能再让他跟着李春昼上去寻衅滋事了。

宓鸿宝倚在楼梯扶手旁,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站着,耷拉着眼皮,不高兴地问:“见客而已,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避人的?这个‘钱少爷’又是哪来的,钱翰林家的那小子?那家伙我也认识,多一个人一起喝茶,他不会有意见的。”

李妈妈心道,钱翰林家的公子在您面前怕是敢怒不敢言吧……

尽管心中腹诽,李妈妈面上仍旧赔笑道:“世子爷,您也知道春华楼的规矩,您身份尊贵,我们可不敢怠慢,但是这钱少爷毕竟也是提前半个月约好了要见春昼姑娘,我们也不好违约不是……就让杏兰先陪您喝酒尽兴吧。”

“妈妈,”已经走到楼梯中间的李春昼低头看过来,“让世子爷上来吧,这次我会看着他,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她怀里还抱着花色斑驳小土鸡,眉眼弯弯地低头对下面几人笑,李妈妈先是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神,回过神来以后心里咬牙切齿地想,这死丫头,上一次的事果然是她故意的。

杏兰则是有些遗憾又有些嫉恨地偷偷向上瞥了李春昼一眼,偏偏这一眼还跟她对视上了视线,杏兰顿时鹌鹑似的,畏惧地把头深深埋了下来。

宓鸿宝美滋滋地跨上楼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春昼身边,占有欲极强地拉住了李春昼的手,紧紧地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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