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闻萱……”
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眼下这种情况。
庞嬷嬷走后,萧应决终于心虚地捡起了地上的画本,放到了闻萱的床头,低声细语地去喊人。
他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捅了篓子,若不把人哄好了,只怕是不行。
他先试探着叫了闻萱几声。
但是闻萱压根没理他。
丢了这么大的脸,是他喊两声就能把人哄好的吗?
屋内不见闻萱的回复,只有她此起彼伏的哭声,埋在松软的枕头上传出来,娇娇滴滴的,凄凄惨惨的,听上去,实在是怪可怜的。
“咳,闻萱……”
萧应决最受不了的,便就是闻萱的哭声。
那声音一阵又一阵地刺入他的耳中,叫他不得不又放低了一些身段,声色亦再度柔和了许多。
但是闻萱还是没有停下来哭泣的打算,她这回当真是丢脸丢大发了,盈盈泪水沾湿了原本干燥的枕巾还不够,甚至还顺着洁白的脖颈,打湿了她自己大片的衣襟。
越想越觉得难过,越哭越发得惨烈。
萧应决无奈地坐在她的床沿边上,诚恳道:“闻萱,对不住,是朕错了,朕真没想过会是这个东西……”
话到此处,他又一言难尽地瞥了眼搁在闻萱床头的那本画册。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送给她的。
但是眼下这都不重要,成熟伟岸的帝王,在这一刻,竟然也同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无异,面对着自己娇花一般的贵妃,除了道歉,实在想不出任何更好的办法。
“闻萱,朕同你道歉,好不好?”
萧应决又问了一遍。
闻萱总算是肯稍微动一动身子了,却是扭过脑袋背对着他,还是不肯理他的意思。
萧应决没辙了,看着闻萱越扭离自己越远的动作,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脱了鞋子,也坐上了床榻。
“闻萱!”
他语重心长地盘腿坐在闻萱身侧。
许是他这回的语气重了些,闻萱闻言,终于回过头来,一脸梨花带雨地看着他。
海棠经雨胭脂透。
萧应决霎时间,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原来想说来着?
哦对,他想和闻萱好好掰扯掰扯这东西的来历,再和她说说她咬了自己一口的事情,最后再达到劝她别哭的目的。
但是眼睁睁看着闻萱在自己面前的样子,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粉,脸上的泪水便叫她犹如一朵雨后的娇花,在一片风雪中饱受摧残,摇摇欲坠,可怜不已。
萧应决到底没那么残忍。
他俯身下去,心疼地碰了碰闻萱的脸蛋,只觉嫩生生的,像块豆腐,沾了泪水过后,尤其滑到不行。
他耐心地伏首到闻萱的面前,和她并肩倒在松软的枕头上,再度好声好气道:
“闻萱,朕错了,朕和你道歉,好不好?”
他这回语气听起来,好像终于是真心实意的了。
闻萱伏在闷热的枕头上,想要开口说话,然而很快,她却又想起那丢人的事情,再度呜咽一声,扑进了萧应决的怀里,哭了起来。
萧应决抱住她,无可奈何地摸摸她的后脑勺。
“平日里见你脸皮挺厚的,怎么如今还哭呢?”
“都说了叫陛下不要看了,都说了叫你不要看了!”
闻萱捶着他的胸膛,至今想起来当时的场面,还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若仅仅是她和萧应决看了也就罢了,她顶多是羞耻几下,可是还有庞嬷嬷,还有庞嬷嬷也在!
闻萱感觉自己当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从一开始的羞耻,变成了对萧应决无尽的埋怨。
萧应决无法辩驳地承受着这一切。
没办法,这东西还真是他硬要去看的。
“所以朕说朕错了嘛,朕同你道歉。”
一辈子也没有怎么和人低过头的帝王,这回几乎是把自己所有的面子都折在了自家贵妃的跟前。
听了他那么多句的道歉,闻萱终于肯抬起头,努力停下泪水去看看他。
挂满盈盈泪珠的脸蛋,此时又娇又怯,甫一抬起头来,便像是迷路的羔羊,又像是误闯迷宫寻不到出口的兔子,萧应决不过低头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心下寸肠,当又是软了几分。
“哭包。”
他笑了笑,兀自呢喃了一声,果断抬手去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珠。
只是或许是他最近马场跑的勤,掌心和指腹都被缰绳磨得粗糙,手指刚一触碰到闻萱的脸颊,闻萱就被刺得浑身颤了颤。
她似埋怨地盯着萧应决的手。
萧应决不觉也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意识到好像是自己的问题。
但他想了想,又同闻萱面对面加了一句:“娇、气。”
他的字是一个一个蹦出来的,顺着温热的唇风,吹开到闻萱的脸颊上。
闻萱眼珠酝满水雾,听到这话,不免不满地动了动眼珠子,往下垂了几分。
然后她便望见了萧应决的脖颈上,被自己咬过的那一片印记。
她当时当然没有用力地去咬萧应决,但是淡淡的蜜桃色口脂还是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些浅浅的痕迹。
像是路过林间,无意中飘落在他肌肤上的一片桃瓣。
很突然的,闻萱想起傍晚时分看过的画本。
她突然意识到,里头的人,有时候也就是像她和萧应决这般抱在一起的。
然后他们……然后他们……
好容易冷静下来的思绪,登时又钻进她的脑海之中。
萧应决取笑完闻萱之后,便找出了自己身上带的一条帕子。
刚打算开始给她擦脸,却惊讶地发现,闻萱的耳尖红得不可思议。
好似比方才又滚烫了几分。
不会是适才又跑又哭的,把身子又弄坏了吧?
他赶紧放下帕子,先去摸了摸闻萱的额头,是有些烫;再探她的手,也有些热。
萧应决慌忙间起身,问闻萱是不是有何不适。
适才的确是他冒失了,明知道闻萱会跟过来,还跑那么快。
面对着萧应决的关心,闻萱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都想到了什么,她跟着萧应决起身,胡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搅得萧应决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难受。
“朕叫人去请太医!”
实在是担心她会出问题,萧应决不再多加考虑,立马打算喊人去找个太医过来。
但是闻萱拉住了他的手。
自己的身体,自己当然最清楚,她眼神胡乱躲闪着,低头闷闷地道:“不必请太医,我是,我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萧应决看着她逐渐埋首下去的姿态,一开始还有些不信。
但是后来随着闻萱脸颊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还有她无措乱动的手指,他觉得,自己好像也知道了什么。
“……”
萧应决坐在床榻上,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比从前每一个夜晚都要难熬的、如坐针毡的感觉。
“那没事的话,朕今晚……”
他有些踌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
闻萱听到这话,原本都快低到膝盖上的脑袋瞬间又抬了起来。
她双眸像是酝了一场春池,纵使眼下已经没有再哭了,但是眸中闪烁的光彩,总是寻常时候难比的。
她不由分说地扑过去抱住萧应决的胳膊,眸中意味是相当明显。
是不想要他走的意思。
之前说今晚不想留下他,只是怕被他发现自己在偷偷地看那种东西;
如今都被发现了,她才不要萧应决离开。
“那你好好躺着,不许乱动!”
萧应决警告她。
闻萱乖顺地点点头,从前不知道萧应决在介意什么,如今知道了一些,她当然还是知道分寸的。
萧应决于是对她稍稍放心了一些,夜里俩人若无其事地并排躺在床榻上,是他许久未有过的自在的感觉。
只是……这自在,渐渐有些不大对劲。
闻萱躺在榻上,是当真一动也不敢动,甚至都没有像平时一般抱抱他的胳膊。
萧应决平日里习惯了她贴着自己,或者是他抱着闻萱,眼下人就躺在自己身边,怀里却空落落的,叫他自在过后,不免觉得有些空虚。
总不能是习惯了抱着闻萱睡觉吧?
萧应决在心底里暗骂自己,那是你该习惯的事情吗?
但若不是习惯,恐怕也很难对他当下的心绪做出更好的解释吧?
萧应决无奈睁眼,悄无声息地回头,去看了眼闻萱。
哪想,他没有一丝丝防备的,撞见的便是一双与他别无二致,同样清灵灵睡不着的眼眸。
“……”
黑暗中四目相对。
闻萱不好意思说,她好像习惯了萧应决抱着自己睡觉。
若他不在自己身边也就罢了,可他眼下,明明就躺在她的床上呢。
“要不……”
萧应决小心谨慎地开口。
闻萱立马便挽上了他的胳膊。
那般坚实有力的触感,是她每夜都早就习惯的。
她这般举动,像是给了萧应决一个坚定的暗号。
黑夜之中,俩人谁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默契地一个人稍微抬了抬胳膊,便就轻而易举地圈紧了另一个人。
闻萱安心地趴在萧应决的怀里,一手隔着薄薄的寝衣,搭在他炙热且滚烫的胸膛上。
一切照旧。
才终于睡得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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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陛下:(自我唾弃ing)(那是你该想的嘛?好好睡觉!)
贵妃:抱抱~
陛下:(立马伸手)(抱抱抱,早就想抱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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