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可不能大剌剌与苏洵说我是从未来世界穿来的,更不能说你一辈子都中不了进士。
这话他要是说了,定会被当成失心疯的!
苏辙认真想了想,道:“我做梦梦到的。”
苏洵哑然失笑,揉着他的小脑袋道:“梦哪里能够当真?”
苏辙正色道:“梦当然可以当真。”
“这是老天爷在托梦给我了。”
“翁翁原先还与我说过故事,说是小孩子还能看到鬼,大人可看不到,所以老天爷有的时候会托梦给小孩,可不会托梦给大人……”
他也不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
可是没办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担心苏洵落榜后会受不住,也只能如此胡诌。
他甚至还道:“爹爹,到时候您落榜了,可不要哭鼻子。”
“反正天底下没能中进士的人很多,就算您没能中进士,也是我们的好爹爹!”
苏洵感动的哟,相较于整日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的苏轼,显然苏辙听话懂事多了:“好,八郎的话,我记下了。”
苏辙这才心满意足走了。
苏洵想着这孩子的话,可没有继续看书的心思。
他的二哥苏涣的确是与他说过,只要他勤学苦读,春闱高中如探囊取物,只是他将他做的文章寄给二哥苏涣看过,苏涣曾委婉说过他的文章并不符合大流,太过于偏激。
在他看来,那等符合大流的文章多是阿谀奉承,为了中举而中举,又有什么意思?
他不免认真想起这个问题来,想着若自己真落榜该如何。
如此想来,苏洵心里是越想越没谱,更是私下问起程氏来:“……若真按照八郎所言,我落榜了该如何?”
程氏只是微微一笑:“该如何就如何。”
“诚然如八郎所言,天底下读书人不计其数,举人少,进士更少,你就算落榜了也是孩子们的好父亲,是我的好夫君。”
苏洵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下,只道:“昭娘,能够娶到你真是我一辈子的幸事。”
接下来的日子,每每谈到春闱一事,他果然谦逊不少,对外只说胜算并不大。
若真的落榜,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若能高中,则是皆大欢喜。
不光如此,甚至念起书来,他比从前更认真来。
苏辙见状,很是高兴。
但苏家有人比他更高兴,这人就是苏轼。
苏轼自苏辙生辰当日听说要将他送去天庆观念书后,心里是惴惴不安,这个消息对一个六七岁大,且从未离开过家的孩子无异于晴天霹雳,所以当苏轼见着苏洵专心念书,忍不住偷偷与苏辙道:“八郎,你说爹爹会不会忘记将我送去天庆观念书的事?”
“我不想去!”
“我想一直留在你们身边!”
每当说起这件事,他就眼中泛泪。
苏辙早已习惯。
甚至习惯于好几次夜里听见床头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有一次苏轼还举着灯站在他床头哭,烛火照亮那张满是眼泪的小胖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冤魂前来索命。
苏辙连这等局面都扛得住,如今再对上啜泣不止的苏轼,只觉得是小场面:“六哥,你怎么又哭啦?”
“上次你不是知晓张易简道士博学多才,能够跟在他身边念书,还挺高兴的吗?”
他只觉得小孩子真是麻烦,想一出是一出,一时哭一时笑的。
苏轼正色道:“好啊,八郎,你个没良心的,我这样舍不得你,可你倒好,知道我要去天庆观念书,一点都不难受。”
“我真是白疼你了……”
苏辙:……
兄弟两人正打着嘴官司,就见着平安匆匆忙忙走了过来,一开口就道:“六少爷,八少爷,三老爷请你们过去书房了。”
“家中来客了,也带了位小客人来,邀你们一起过去玩了。”
苏辙与苏轼双双面上一喜。
苏家虽孩子不少,但苏位与苏修与他们差着年纪,苏涣又带着几个孩子住在阆州,偌大一个苏家,每日也就他们两个玩闹。
两人去了书房。
苏洵对着身侧的人介绍道:“……这人是你们史叔父,是我的好友。”
他们曾一同在书院念过几年书,那几年正是苏洵好玩闹的时候,书院里旁人都在用心读书,除了苏洵也就史彦辅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所以两人毫无意外的成为了好朋友。
这几日苏洵想到苏辙的话,想着自己明年春闱落榜一事心里是惴惴不安,便写信与好友说起这事儿。
史彦辅念书多年直到如今仍是秀才,但一点不耽误他与苏洵是好兄弟。
他一听说这事儿,就带着儿子登门,好生安慰了苏洵一番,话里话外皆是“你如今已是举人,非常厉害啦,明年春闱定能高中”的意思。
苏轼早就见过史彦辅,一开口就道:“史叔父,您来啦!”
苏辙也脆生生道:“史叔父。”
史彦辅在苏辙周岁时原打算来苏家做客的,只是那时候恰逢他身子不适,为避免将病气过给孩子,所以人未到,只是礼到了。
史彦辅初次见到苏辙,也送上了见面礼。
一盒狼毫笔。
苏辙心里已是毫无波澜,自打他过了三岁之后,所有人送他的礼物好像都是与学问有关的:“多谢史叔父!”
史彦辅只觉得这孩子略老成,也没多管,更是将这匣子狼毫笔狠狠夸了一番,好似用了这几支狼毫笔后就能中状元似的;“……明允,不怕你笑话,这笔我原打算留给我们家那混小子的,可惜他一看就不是读书这块料。”
“你们家六郎聪明,想必八郎也不会差,所以就将这盒狼毫笔送给八郎当见面礼。”
“六郎虚岁已是七岁,你在信中与我说想将他送到天庆观念书,我们家那混小子今年已五岁,明年也打算送他去天庆观念书,索性让两个孩子多来往来往,到时候到了天庆观也有个照应!”
苏洵听了这话没好气道:“我当你是真心来看望我了,没想到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过他想了想,却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苏辙也觉得如此甚好,可他却敏锐发现身侧的苏轼却是脸色古怪,瞧着十分不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