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或是接吻,或是更进一步

她拿起周倬早就搁在杯架上的奶茶,慢慢吮吸,压抑着莫名的冲动,弹润珍珠入口,越咬越糯,越咬越解压,有点像在接吻时咬住的唇瓣。

用力吸了口奶茶,反而更渴了。这种渴求将神思从虚幻拉回现实,她居然想起判断男生大小的标准要看鼻梁。

他鼻梁不低。

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病得不轻。

原本周倬不出现,她还乐得清闲,现在往回看,这种清闲简直像在避免那种不可亵玩带来的伤身。

她舔了舔唇,转移内心的话题:“哥,这奶茶好甜。”

“喜欢吗?”

“很喜欢哦,奶滑醇厚。”

“明天有安排吗?”

这个问题将她刚提起的情绪打回原型,整个人瘫进座椅里:“我明天约了人。”

“嗯,又约了人。”

“我刚回来,总要见些熟人。”她在潜意识里想将这事轻轻揭过,转头看见车窗外有人往花店里搬进一桶又一桶的玫瑰。

周倬脸色阴沉,过了一会儿,像是酝酿完情绪才开口:“约了明天几点?我送你去。”

她大腿抖了一下,几乎要弹起:“你又不认识,干嘛要多跑一趟。”

“我恰好有空,兜兜风熟悉下环境。”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刚结束,之前对方对我们的数据有些疑问,这几天都在解决这件事。”

“什么疑问?”她又收了话头,这种专业问题,她问了也不太明白。

周倬倒有耐心,同她解释了一路,比喻得十分生动形象,令她这种门外汉也听得颇有趣味。

总结就是用于模型学习的初始数据的精度令对方起疑,因此对模型的预测结果产生了不信任。

这种模型即使理论再完美,没有实践的支持,在采用时总要持保留意见。

最终说服对方的是,今年五月份的超强台风贝尔恰逢厄尔尼诺现象发展,路径极其扑朔迷离。

在各家给出的预测均远不相同的情况下,他们所给出的一条诡异但稳定的预测路径,最终由贝尔在五天后亲自证实其正确性。

首战告捷,验证了模型的可信性。

“所以,这件事基本成了?”她歪着头问周倬。

“差不多,今晚想请你吃顿庆功宴的,结果明天也被预订了,襄襄,现在你的档期排到第几天了?”

她捏了捏额心,提到这事就心烦。

“哪有什么档期,我明天很快结束,你不用送我。”

“你们去哪儿?”

“没定好呢。”她眨眨眼,想到依周倬的习惯,这么问是在分析她方不方便,他会自作主张。于是立刻坐起,“哥,真不用送,有人来接。”

他顿了下,目光晦暗得令她发毛,声音却冷淡:“嗯,我知道了。”

视线穿过她的侧脸,车窗外的鲜花店铺里,老板正踮着脚往玻璃门上挂着“七夕活动”的字样。

明天是七夕节,有人是不是太没有节日自觉了?还是本就记得?

汽车驶入车库,停稳,秦七襄解开安全带,去掀车门开关。

掀开,车门不动,她又掀开重新推了一次,车门还是不动。

无奈扭头问他:“哥?锁门干什么?”

“女王需要自己开门吗?”他转头,侧看成峰的高耸鼻梁慢慢露出全貌,镜片遮住了晦涩不明的目光,她盯着他开合的唇缓缓咽了下口水。

视野里,骨节分明的手抬起,青色的经络绷紧,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半分,视线凝在那双手上,几乎要停止呼吸。

修长的手指顺势搭上镜架,她眼里只剩那点车灯落上镜面的反光。

镜片摘下,柔软的刘海颤动,落下两缕在他额前。她提起的气息随着他手指下落缓缓长舒,倏忽停滞。

她看见了记忆中的那条银河,忘了呼吸。

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他解开安全带,向后倚去。

她耳边响起夏夜星辰的轻响,似风过草原。

“陪我待一会儿。”

她全听不见,脑海里只剩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音乐声渐起,车灯自动熄灭,周身都淹进黑暗,只剩那双眼,中有万千星海随着音乐涌动。

车厢内的时空在这一刻抽象成星体引力的涟漪,将她卷入九年前那个盛夏。烈日几乎将地球融化,她打开末日之门,一头撞进了他的眼里,撞入了一个新世界。

他看着她凝滞的目光,抬手轻轻抚过她的眼尾。

“在想什么?”

她没有躲避,反而侧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轻得像一片羽毛,像一只优雅矫捷的猫。

踮着脚,赏脸走到你面前,垂头拱了拱你的掌心,留下了五年来第一次主动亲近的气息。

现在,你的手掌是它的所有物了。

周倬情难自禁地蜷了蜷手指,手指没入她的长发中。

脑后长发被撩起,酥酥麻麻的,一直抚到颈部,她眯了眯眼,几乎喟叹出声。

这种时候,似乎应当放倒座椅,让她跨过阻隔,坐上他的腿。

或是接吻,或是更进一步。

她舌尖抵住上颚,将涌出的呼吸声重新吞下,仰躺在座椅上,看着天窗之外的车库灯光迷离涣散,像是高潮叠起的海面向她扑来。

她叹了一声“哥”,尾音上扬发颤,绵软的让人心头发紧,感受到颈后的手随着尾音舒张又收紧,反复摩挲捏着她后颈的软肉,她抬臂攥紧他的手腕,扯下。

凭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撩拨得她软了身子,他却在一旁看着自己情/欲迭起,泥足深陷。

然后他会收回手,转身离开,粘腻潮湿的气息也随之消散。

即使如今她的身体背叛了意识,沉沦在他掌下,她也不会再被引诱着跨过阻隔,坐在他腿上,让他有机会在开始前问一句:这是我要求的吗?

将她的自尊打碎一地。

不需要他收回手,她可以帮他收。

甩开他的手腕,她开口:“够了吗?放我回去。”声线冷淡,含着不悦。

她听见身边一阵杂乱的细响,“嘭”的一声雨刷器打开,车窗上摆动着黑色的影子,一笔一笔干刷着玻璃,留下粗糙刺耳的声音。

咔哒——是车门解锁的声音,她拉开车门下车,听见一道关门的闷响,微乱的脚步声追到身后。

她驻足,转身,有些烦躁地看着他,看见他身后车灯一闪一闪,也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想张口骂上两句,又觉得没有意思。

如果是别人,她会用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他,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带着引诱,不敢挑明的行为是最下作的那种。

她可以大声问上一句,你是不是也这样诱骗过那些涉世未深的羞怯姑娘,挑拨完她们的心弦之后,避而不见,让她们误以为是自己的错。

就像在之前的次次试探中,试图诱使她主动俯身,掀开隔断,扑进他的怀抱一样,让他可以在这段虚无缥缈、无情有欲的环境中,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地端坐高位,垂眼看着她献上最珍视的东西。

有情的献上爱意,无情的献上血肉。

但是,秦大王纵横江湖二十余年,唯一没学会的就是低头。

她不可能成为一只供人消遣寂寞的宠物,招一招手,挠一挠头,就乖乖趴下,期待对方洒下一点怜惜。

可是,对面是周倬。

她无法相信他会抱着这样的想法对自己,看着他手忙脚乱到连开个车门都能开成雨刷器和双闪的样子,那些阴阳怪气与指责嘲弄就都没了声息。

虽然他在这段拉扯中,连主动都不敢,一次次撩拨起火,又一次次在悬索崩断的边缘选择逃跑,但她还是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冷静开口:“下车做什么?”

他似是松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抱歉,我刚才……”

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我还有时间,你可以上楼喝杯水,慢慢同我说。”

他停顿在当场,过了一会儿才艰难开口:“这,不太合适。”

“你准备搬水果送上门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不太合适?”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定定地望着她,面前的窈窕身影同记忆里那个小小身影重合。

仿佛是在他饱受青春期带来的那些喷薄欲出的痛苦煎熬时,她又一次在深夜里伏在他床头问:“哥哥,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他当初无法同她解释什么是男女有别,这与讲解生理期知识不同,而是有关于自己的,更隐晦,更难以启齿的,天然不受控制的反应。

青春期会让他在每个梦境或清晨,憋涨着醒来,然后红着脸,忍着轻微的疼痛,溜进浴室,将一身粘腻洗去。

这种羞耻感,他无法同任何一个人言说,是连父母也不曾触及的敏感地带。

也就更无法以兄长的身份告诉她,当第二性征开始发育前,你就该建立自己的性别认知,最好能够同我分席而坐。

就像现在也无法告诉她,自己此时情动,连她靠近时的呼吸声对他来说,都是种难以忍耐的痛楚。

同她共处一室,每分每秒都将变成煎熬,他会比刚才在车上更难自控。

她还在怒视着他,仿佛一点就着的炮仗,若是让她知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怕会吓到她。

他不打算现在就在她面前揭露自己那些灰暗的念头,沉缓着艰难开口,声音都哑了:“我明天,来接你。”

她咬牙:“周倬,我在问你话。”

“天色不早了,等明天,日光晴朗一些,你再邀请我上去喝茶。”

“我用不着你,我有手有腿,别说有旁人来接我,就算没人,我也可以自己开车去。”

“襄襄,那明天你们结束之后,再叫我过来。”

“叫你来干嘛?”

两相对峙下,他先熄了火。

车库里,一道明亮车灯刺破黑暗,照亮他浓墨般的目光,有车开了进来。

她转身,留下一句话:“如果你不能说清楚,你就不应该再触碰我。”

我是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不是你十六岁的妹妹,过马路还要牵着手。

她走后,他坐在车里,指尖残留着她发根的香气,玫瑰、豆蔻、青草汁液和一点点苦艾。

作者有话要说:诶,这章的日子挑的不错,这不正好明天也赶上了个情人节?

不是,怎么有人真的不记得明天是情人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