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六点。
细碎的日光透过层叠交错的纱帘,星星点点散落在房间,跃动的光线仿佛空中洒下的碎金。
哪怕是被迫熬夜,池清衍依然准时清醒。
凌晨的记忆回笼,他捏了捏眉心。
角落的白团子睡得四仰八叉,没有一点形象。
软乎乎的肚皮朝天,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昨晚扔在她身上的薄毯此时凌乱皱成一团,被她压在身下。
“你倒是睡得香。”
穿戴整齐的池清衍从浴室出来,路过还在呼呼大睡的小猫,停下脚步站定。
凌晨就蠢蠢欲动的想法再次被勾起,男人唇角牵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抬腿走到熟睡中的猫猫面前,毫不客气地将她揪起来,放在手掌中轻拍她的脸。
“起床。”
……
饥肠辘辘的小猫被好心人救下,看不清脸的好心人为她做了一席盛宴。
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金丝胡桃木餐桌上,交错陈列着数不尽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小猫跳上桌,勾人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法式芝士焗龙虾,香酥炸鸡,糖醋排骨,茶树菇老鸭汤,奶油鸡酥盒……
嘶溜嘶溜……
视线逐渐拉近,食物愈加清晰靠近—
一阵天旋地转,餐桌开始剧烈晃动。
几乎是眨眼间,所有的美食连同盘子一起挨个掉落。
小猫心急如焚,想要做些什么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东西半点不剩,全部消失。
来不及心痛,更为剧烈的震动传来,就连她也无法保持平衡,从桌子上掉落。
在即将摔成一滩猫之前,“唰”得睁开眼睛。
“喵…” 我的饭…
甫一睁眼,放大的俊脸近在眼前,深邃的眼底闪过戏谑的光,唇畔牵起,双唇张张合合如同恶魔低语——
“昨晚精力不是很充沛吗?”
“已经六点了,你怎么还睡得着。”
几点?六点?
云秧迷迷糊糊的脑子如同被雷劈过,蒙着水雾的双眸骤然放大:
“喵嗷嗷!!!”
才六点你个天杀的!36度的嘴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刺骨的话,你怎么忍心让一只小猫这么早起!
神经病!
小猫晶湛的眼眸中盛满怒火,尖尖的虎牙露出,俨然一副下一秒就要咬上来的模样。
池清衍心中莫名其妙的郁结荡然无存:确实会咬人。
他手速极快地放下她,退开两步转身离开。
直至行至门前,他回首,剑眉轻扬,平淡的声线中透出几分愉悦:“好梦。”
紧接着便是“啪嗒” 一声,关门落锁的声音。
好梦?好梦你个头!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云秧猫猫燃烧着怒火,四脚朝天打了一套组合拳,假装打的是男人那张恶劣的俊脸。
“嗷嗷嗷!” 给爷死给爷死!
昨天一副面瘫死人脸模样,怎么今天起来莫名其妙就贱兮兮的。
小猫咬牙切齿,难道昨天啃了他的脑子把他啃傻了吗。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索性站起身溜溜达达,左瞧右看。
这里比她的房间还要更大,多了个做成衣帽间的套间。家具同样简洁,房间整体就是黑白灰色调,低调奢华并不张扬。
门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小猫警觉竖起耳朵,一动不动,直到一位中年妇人打开门,小猫才抖了抖耳尖,缓步朝女人走过去。
“喵。” 你好。
张妈这才惊讶地发现这小猫居然跑到先生的房间了,连忙将她抱起来:“哎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被先生发现了可不得了的。”
先生洁癖严重,所有房间每日都要打扫,尤其是先生的卧室,打扫完后佣人便全部离开,二三楼就不会再有人活动,就是她也只是在一楼的厨房区域活动。
张妈生怕池清衍发现小猫来过他的卧室会生气,便也顾不得打扫,先将小猫带出了卧室。
哼,什么不得了,他发疯不得了吗。
小猫被抱在怀里,懒洋洋地打个哈欠,不屑撇嘴,将头钻进臂弯。
比小猫还幼稚,确实不得了。
……
一楼的盥洗间。
张妈拿了张手帕沾了点热水,拧干后给小猫擦擦脸,又擦了手和脚,就连毛发上的几缕脏污都擦的干干净净。
怕她着凉,将她放进烘干箱中烘干。
整个过程小猫不叫不吵老老实实站好,任由摆弄,张妈心软的一塌糊涂。
“真乖。” 张妈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夸她,又抱着她回到了客厅。
“我去给你泡羊奶粉,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可别乱跑。”
小猫听懂了似的歪头:“喵喵。”
可能是被小猫刚才的乖巧表现迷惑,张妈放心离开。
云秧猫猫目送她离开,转头就跑去玄关的拐角处,狗狗祟祟埋伏起来。
猫猫的耳朵很灵敏,她隐约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并且越来越近。
开门声、换鞋声,声音越来越清晰。
小猫眼神坚定,身子紧绷,严阵以待。
踏踏踏……
来了!
在脚步声马上到达拐角处时,云秧猫猫噌地窜出来—
两后肢撑地站立起来,前肢张开,恐吓似的跳起来扑他的脚踝:“喵!”
池清衍下意识后退一步,小猫便得寸进尺的再进一步:“嗷嗷!”
吓死你!
池清衍:“……”
小东西还挺记仇。
他轻笑一声,揪起小猫无法反抗的后脖颈,到与他眼睛齐平的位置荡了荡,“小气鬼。”
“喵嗷—” 你才小气鬼,你是幼稚鬼,略略。
小猫张牙舞爪。
冲好奶粉从厨房出来的张妈也听到了玄关处的动静。
知道是池清衍锻炼回来,她擦了擦手上的水迹,把奶粉盘子放好,上前迎接。
刚到门口便看到一人一猫奇怪的对峙场面。
“先生。”
“嗯。”
池清衍在人前还是寡言少语的模样,小猫也若无其事地放下爪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
一大一小两张餐桌上,正在进食的一人一猫暂时相安无事。
小猫到底还小,哪怕饿的不行,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但看池清衍慢条斯理地吃着,云秧猫猫还是有些馋,索性抱着后爪啃,眼不见心不烦。
“吧唧吧唧——”
忘我的小猫越啃越欢,有时后腿不听使唤,还会梆梆给自己脑袋两脚。
气得小猫直哼哼,牟足了劲去咬后爪,“喵—”
我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身体的主人!
“蠢猫。”
池清衍虽然在吃饭,余光却捕获住小猫的一举一动。
见她自己跟自己较劲,有些好笑,心底觉得有些可爱,偏偏要捡着小猫不爱听的说。
“喵?” 好像有狗叫。
秧秧小猫翻身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微伏的身躯蓄势待发。
“倒是听得懂人话。”
吃到大概七八分饱,池清衍放下筷子,身体往后靠了靠。
这小猫果然通人性,能听懂他的话。
呵呵,你说的是人话吗。
不对,敢问你是人吗。
小猫骂骂咧咧:“喵!”
男人挑眉,大概是看懂了小猫没说什么好话,好声好气提醒:“未成年小猫不许说脏话。”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小猫誓要取他狗命:“喵嗷——”
猛地扑到他怀里,小猫顺着他白色的衬衫往上爬,指甲刺穿单薄的衣料,扎在腰腹部。
别看小猫小,动作还是快的。
最开始扑过来的时候池清衍还好整以暇,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在她往上爬时意识到不对,想要把她丢出去。
却在低头看见小团子颤颤巍巍的动作时僵住,手上许久没有动作。
任由小猫一路爬到锁骨处,男人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克制的衬衫扣子系到最上边一颗,莫名有些色气。
小猫盯住目标,纵身一跃,前肢死死抱住男人修长的脖颈,后肢抽风似的蹬几脚男人胸口,嘴里不住嘀嘀咕咕:
“喵喵——” 勒死你勒死你。
做猫哪有不发疯的,硬撑罢了。
池清衍:“……”
这就是你酝酿了这么久的“报复”,有种压轴菜是大米饭的无力感。
你猫还怪好的嘞,天冷了知道帮忙加围脖。
张妈收拾好厨房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心中一跳,下意识上前想要把小猫拿下来,生怕小猫惹恼了先生被丢出去。
“先生……”
“没事。”
池清衍侧头,先一步制止了张妈的动作,
“先生很喜欢这只小猫呢。”
张妈见他确实不抵触,不由笑开。
先生向来独来独往,身边除了孟助理,别人近身都困难,更别说这样亲近纵容某个人,现在有个可心的小猫陪陪他也挺好。
这不,连洁癖都能克服。
池清衍不置可否。
云秧猫猫锁喉半天,伤害值为零,正郁闷呢,后脖颈子再次被人提起。
“喵?” 你又要干什么?
猫猫警惕.jig
这次池清衍没再逗她:“该去打针了。”
昨天兽医特意叮嘱过,今天还需要再打一针,等多养些时日小猫身体彻底养好,就该驱虫打疫苗了。
其实云秧能感觉出来,身体虽然比昨天好很多,但依旧有点发热。
她不再挣扎,老实呆在他臂弯中。
不情不愿的小猫被抱着出别墅时,昨天那辆漆黑的布加迪已经停在门口,车旁站着孟鹤。
“池总。” 孟鹤眼尖看到池清衍出来,站直身子走到他身边。
白色的小猫在男人纯黑西装的映衬下格外显眼,此刻正伸着脖子瞧他。
“小不点精神多了。”
孟鹤打量她一眼,赞叹道:“昨天落汤鸡似的没看出来,这小猫的颜值简直是猫中绝色。”
“喵喵。”
谢谢你喜欢我,不过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云秧本来就对这个斯文俊秀的特助挺有好感,现在还勇于陈述事实,简直加一百分!
一人一猫和谐相处的画面在池清衍看来总觉得有些刺眼。
怎么不见这小破猫对他这么殷勤,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就连孟鹤与往常没什么分别的和煦微笑,他也有点看不惯,油嘴滑舌。
“走吧。”
池清衍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错开孟鹤,抿着唇上了车。
留在原地的孟鹤挠头,怎么感觉池总对他有些不满。
……应该是错觉吧。
———
虽说早就知道要打针,但来的路上并没有实感,总觉得事不关己,甚至进了医院后还在池清衍怀里探头探脑。
直到现在被医生按在病床上动弹不得,云秧猫猫才迟来的有些害怕。
做人时云秧就很讨厌打针,生病时从来都是能吃药绝不打针。
更别说现在成了猫,什么东西在她的眼中都放大数倍。
尤其是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举着细长的针管站在面前时,像一只巨大的、扭曲的白色怪兽,消毒水的味道灌满鼻腔。
小猫浑身的毛发瞬间炸起来。
“呜呜!” 救救我救救我!
玻璃珠似的眼睛雾蒙蒙的,逐渐漫上水光,她求救似的看向池清衍,发出呜咽的哭声。
不再是追着他吓唬的活力满满,声音也没有扯着嗓子嚎叫的中气十足。
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状态,让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她奄奄一息的模样。
心口忽然有些憋闷,池清衍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长腿无意识向前迈了一步,飞扬的剑眉紧紧蹙起,一瞬不瞬地盯着躺在台子上任人宰割的小猫。
“池总……”
孟鹤心惊胆战,这幅模样,总觉得池总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打人。
他跟着池总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现原来他还有这样喜怒形于色的时候。
倒是像个有人气的活人了。
看来池总真的很在乎这只猫,孟鹤心想,真是不可思议。
这厢已经注射完,池清衍大步向前接过医生手中可怜呜咽的小猫,搂在怀里给她顺毛。
从头顶到尾巴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抚她。
小猫仰起还挂着泪珠脑袋,委委屈屈地告状:
“呜呜—”
好疼。
温暖干燥的指腹轻柔地擦去小猫脸上挂着的泪珠。
“没事了,打完了。”
男人的声音极轻,像是随时都会随风飘走的羽毛,生怕再次惊吓到她。
云秧猫猫可怜巴巴,将小脑袋缩进池清衍怀里拱了拱。
药物中有安眠的成分,再加上早起和刚刚过于激烈的情绪,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
困乏感席卷而来,小猫昏昏沉沉合上了眼睛。
这一刻—
池清衍突然很后悔早上手贱摇醒她。
作者有话要说:秧宝:拿捏男人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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