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四字落下,郑青慌了,撒腿就跑。
一道雪青色人影飞掠而来,一腿踹向他膝弯,趁着郑青跪地时,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人抓了回来。
后面少年们见自家老大被抓,一下子慌了神,四散而逃。
抓着郑青的男人一个手势,七八个护卫霎时追了上去。
那头,朝霖大长公主微讶,“你是哪家的?缘何认得本宫?”
忠叔恭敬道:“小的是云安侯府上的,多年前曾随老侯爷赴宴,见过几次殿下。”
“云安侯府的?”
身着雪青色暗纹锦袍的男人缓步走近,闻言眉梢一挑,撞了撞身旁人的肩,露出戏谑的目光,“那不是你未婚妻家?”
下巴向着秋水漪点了点,“那个,该不会就是你未过门的王妃?”
沈遇朝淡淡斜他一眼,“不是。”
“不是?”
林怀书讶然。
“云安侯府?”朝霖大长公主看向秋水漪,“那这位可是府上大姑娘?”
显然也是想到了云安侯府和端肃王府的婚约。
忠叔摇头,“这位是府上二姑娘。”
“二姑娘?”朝霖长公主面露惊讶。
秋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么?
她常年深居简出,不问俗事,每旬出府也不过是前往承明寺礼佛,自然不知云安侯府什么时候多了个二姑娘。
身侧婢女对朝霖大长公主耳语几句,她望向秋水漪的目光一瞬变得怜惜,“可怜见的,快上来让本宫瞧瞧。”
秋水漪缓步上前行了福礼,“臣女见过大长公主。”
朝霖大长公主免了她的礼,细细端详她的容貌,不住点头,“是个可人的。”
命婢女为她上药,一边询问:“怎么一回事,那些人为何追你?”
婢女用上好的丝帕为她处理伤势,秋水漪嘴里小声“嘶”着,一听这话,眼圈顿时委屈地红了。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她小声哽咽,“我、臣女也不知他为何会拦路抢劫。”
少女抬起脸,盈盈杏眸里含着水光,小脸煞白,如同受惊的小鹿,无端惹人心疼。
“今日若非大长公主,我、臣、臣女还不知……”
未尽的话成了泣音,被她咽了回去。
朝霖大长公主大怒,“哪儿来的无耻之徒!来人,将他们带回去好生审问!”
“公主别怪他们。”秋水漪急急道:“这并非他们的错。”
话音落尽,在场之人均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她。
朝霖大长公主更是心疼怜惜,念及她自幼养在山野,细心解释,“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也敢做出事来,简直狂妄至极。若不加以约束,焉知往后不会闯下大祸?”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秋水漪红着脸,小声解释,“为首那个张口便称我是侯府小姐,可臣女回京后,从未出过府,他是如何识得我的?”
忠叔反应了过来,笃定道:“定是背后有人指使。”
秋水漪小弧度地点着头,“臣女也是这么想的。”
朝霖长公主微愣后露出笑,“身处险境中还能抽丝剥茧,你这姑娘不错。”
秋水漪面色更红,“公主谬赞。”
“怀书。”朝霖长公主唤了声,“将这些人带回去,问清楚他们背后是谁。”
“知道了,祖母。”
林怀书懒洋洋地应了声,一挥手,立即有护卫将郑青一行人带走。
郑青瞪直了眼,死死盯着秋水漪。
若此时还不知她是故意的,他真是白当这么多年老大。
注意到他的视线,秋水漪抿了抿唇,不忍般移开目光,“我知你有苦衷,你早些供出背后之人,我会求大长公主将你放出来的。等出来后,便安安分分做些营生安身吧,别再做这等勾当了。”
朝霖大长公主忍不住感慨,“你这孩子,分明是他心怀不轨,你还为他求情,如此心善,当心往后吃亏。”
秋水漪腼腆地笑,“他也不过是个孩子,一时误入歧途,合该给他一个机会的。”
被带走的郑青瞪红了眼。
害了他还要个好名声!
这个毒妇!
林怀书摸着下巴,“你这未来的小姨子,怎么感觉有点傻?”摇摇头感慨,“有时太过心善,可是会留下祸端的。”
沈遇朝黝黑的眸子注视着秋水漪。
少女发丝凌乱,一缕碎发贴在脸侧。眉心若有似无地蹙着,仿佛笼着愁烟,眸光清透,无辜又可怜。
然无人注意时,眼尾露出一抹愉悦的弧度。
仿佛一只戏耍凡人后得意地翘着尾巴的狐狸。
他轻笑摇头,眸色渐深,缓缓吐出两个字。
“未必。”
林怀书:“?”
正待追问是何意,朝霖大长公主唤他们过去,走近便听,“这是本宫那不争气的孙子,姓林,名怀书。”
林怀书不乐意了,大步跨过,“祖母,孙儿怎么就不争气了?”
朝霖大长公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多大的年纪了,还不给本宫娶个孙媳妇回来,有脸说自己争气?”
林怀书讪讪地闭了嘴,甚至后悔怎么不让沈遇朝走在前头。
朝霖大长公主仍在抱怨,“也不学学阿朝,早早的就将王妃定下了。”她眉开眼笑地对秋水漪道:“说来,你和阿朝未来还是一家人。”
秋水漪:“?”
她一脸茫然。
什么一家人。
沈遇朝已经走近了。
朝霖大长公主笑道:“这位是端肃王沈遇朝,他和你家大姑娘自幼便有婚约,可不就是一家人?”
端肃王……沈遇朝?
秋水漪是真真切切地惊讶了。
这便是女主的未婚夫?
她上下打量着沈遇朝,很是不解。
这等级别的美男,还是个身份高贵的王爷,女主竟然不愿?
甚至心情抑郁到出走散心给了韩子澄可趁之机。
王爷……端肃王?
秋水漪小小地“啊”了一声,骤然道:“那日悬崖之上,是你救了我?”
沈遇朝脚步一顿,抬眸惊讶,“当日是你?”
“什么是你是我的,你们之前便认识?”林怀书视线在二人之间打转。
秋水漪抿唇笑了下,“多日前,我不甚掉下悬崖,是王爷救了我。”
她郑重道谢,“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这是本王该做的。”沈遇朝温声,一手扶起秋水漪,“且侯爷已送来谢礼,秋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林怀书听明白了,表情却显得怪异。
天上又下起了雪。
雪粒子落在秋水漪脸上,激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朝霖大长公主忙道:“天冷,快上来,本宫送你回京。”
秋水漪感激一笑,“臣女谢过大长公主。”
登了车,被冻僵的身子乍然接触到暖意,刺得秋水漪脸一疼。
她忍不住揉脸。
朝霖大长公主见了,忙让婢女倒出暖壶里的热水,湿了帕子给她擦脸。
面上一片温热,秋水漪只觉一身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拿下帕子,她再一次道谢,“多谢大长公主。”
少女抿唇浅笑,又乖又俏。
一生无女的朝霖大长公主不觉心生喜爱。
不住地拉着她说话。
回京的路上,马车里不时传出慈祥的话音与少女低低柔婉的嗓音。
林怀书与沈遇朝并驾齐驱,慢悠悠地跟在马车后头,稀奇道:“我祖母这么喜欢你这小姨子?”
沈遇朝温声提醒,“我与秋家大姑娘尚未成婚,这样称呼不妥。”
“早晚都是一家人,早一些晚一些有什么区别。”林怀书无所谓,“那秋家大姑娘还能不愿嫁你?”
侧目将沈遇朝细细端详,林怀书啧啧两声,“你如今人模狗样的,除非那姑娘眼瞎。”
沈遇朝轻笑两声,不置可否。
……
冬日里天黑得早。
夜幕降临时,马车在云安侯府门前缓缓停下。
门房纳罕地望着陌生的马车。
须臾,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二姑娘!”
门房吃惊地高呼一声,忙向府内通传,“二姑娘回来了。”
朝霖大长公主在和秋水漪说话,“你放心,本宫必定会问出幕后之人,为你做主。”
秋水漪面上感动,“公主仁善,水漪感激不尽。”
“去吧。”朝霖大长公主不舍地轻抚秋水漪手背,“莫让你父母担忧。日后有空,常来安国公府坐坐。”
秋水漪柔顺应声。
和朝霖大长公主道了别,她转向马上的两人,“今日多谢二位。”
“秋姑娘不必拘礼。”沈遇朝颔首。
林怀书摆了摆手,“秋姑娘放心,待查出那幕后黑手,定会遣人来只会你一声。”
“那便劳烦世子了。”
秋水漪弯眼一笑。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马车才徐徐调转车头。
……
云安侯和梅氏得了消息,早早地便等在正院门口。
秋水漪的身影出现后,梅氏急急迎上去,连声询问:“漪儿,是谁送你回来的?咱家马车呢?出了什么事?”
云安侯忙跟在妻子身后,生怕她摔了。
母亲的话音温暖关切,秋水漪眼圈有些泛红。
梅氏一看便担心上了,揽着她进屋,沉着脸问信柳信桃。
“说,姑娘发生了何事?”
回来的路上,秋水漪便和她们串好了说辞,两个丫鬟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事情说个分明。
“……姑娘试图去驾马车,命奴婢二人看好那歹徒,谁知一个不慎,竟没看住,让他醒了过来。”
“无奈之下,姑娘只好带着奴婢们弃车而逃,万幸遇见了朝霖大长公主,否则……”
信柳啜泣,“是奴婢未曾护好姑娘,还请夫人责罚。”
信桃亦是双眸含泪,“请夫人责罚。”
“你们是该罚!”
梅氏小心翼翼地举着秋水漪包成粽子的手,轻轻一碰,听得她疼得“嘶”了一声,恨得落下了泪。
“我将姑娘交到你们手上,你们便是这般保护她的?”
信柳信桃还未见过梅氏发这么大的怒,怕得瑟瑟发抖。
“娘。”秋水漪轻声道:“她们不过是两个小姑娘,如何见过这等场面?我力气比她们大些,曾经还驾过牛车,那般情形,只能是我去。”
听了这话,梅氏的泪落得更凶了。
若非那贱婢,她的女儿生来便是侯府贵女,如何能流落乡野,甚至连车都得自己驾!
她恨得几欲滴血。
云安侯心口作痛,将妻女揽入怀中,沉声道:“夫人放心,我必不会放过在背后害我们女儿的小人。”
哭了一场,见梅氏情绪好了不少,秋水漪趁机道:“娘,这次便饶过信柳信桃吧,这段时日我用顺了她们,若是挨了罚,女儿上哪儿再去找两个可心的丫鬟?”
秋水漪一恳求,梅氏就心软了,“那便罚你二人三个月的月钱,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信柳信桃立即叩谢。
因秋水漪手受了伤,不便用膳,梅氏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粥,恨不得将她当成婴孩照顾。
秋水漪多次推拒不得,在云安侯揶揄的目光下小口地吃着,羞得脸都红了。
匆匆吃完,逃似的回了春晖苑。
刚坐下,便听系统道:【成功躲避长兴伯世子邓世轩的暗害,获得六个月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