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危险时,系统并不会预警,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因此,有忠叔并不能完全保证她的安全。
出发前,秋水漪藏了把匕首在靴子里,袖子里装了个针线包,腰间放了几包面粉。
信柳和信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
“姑、姑娘,您放这些东西在身上做什么?”
秋水漪拍着腰间,十分有安全感,笑盈盈道:“以防万一。”
“!”
以防什么万一啊!
……
云安侯上朝去了,府中只剩梅氏一个主子。
见了秋水漪,梅氏有一瞬的恍惚,“怎的这般打扮?”
秋水漪双眼弯成月牙,“今日也算衣锦还乡,当然要穿得喜庆些。”
梅氏缄默,勉强勾起笑,“好,最晚明日酉时,回来得太晚,娘放心不下。”
“娘放心,我保证全须全尾地回来。”秋水漪神色认真,就差向天立誓了。
被她这一打岔,梅氏笑出声,心中松快了不少,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放秋水漪离开。
和娘亲告完别,秋水漪登了车。
车夫一甩鞭子,吆喝一声,马儿迈开步子,马车徐徐驶出云安侯府。
喧闹声透过厚重的车帘传入耳中,即便未曾见到,也能想象出是何等繁华盛景。
说来惭愧,清水县与京城间的路程不过两个时辰,秋水漪却从未来过。
不过,从郭家村到清水县还得两个时辰呢,一个来回便要花费快一整日。
秋水漪将车帘掀开,好奇地四处张望。
宽阔的街道两侧,店肆林立。
各色吃食、成衣首饰、胭脂书画,数不胜数。
放眼望去,琳琅满目。
扛着糖葫芦的卖货郎大声吆喝,嗓音浑厚。
他在前头卖力推销,身后跟了一串的稚童,眼巴巴地望着那红润晶莹的糖葫芦,嘴角带着点点亮光。
秋水漪瞧得好笑,微眯了眼,忽而道:“忠叔,绕一下路,咱们从一合酥过。”
忠叔甩了下鞭子,“好嘞,姑娘坐稳。”
一合酥是原著中,秋涟莹最喜欢的一家糕点铺子。
秋水漪让信柳的弟弟徐禧早早放出消息,今日她会去一合酥。
希望这些时日的努力能有成效。
秋水漪放下帘子,笑得温和无害。
信柳和信桃却是无端心口一凛,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一合酥,信柳正要下车,却见秋水漪起了身。
“姑娘也去?”
秋水漪颔首。
一合酥在京中颇有名气,店门外排起了长队。
信柳让信桃陪着秋水漪在店外等候,自己去排队买糕点。
秋水漪模样生得好,今日穿了一身白底绣石榴红的织锦短袄,下身同色系的褶裙,外罩一件银朱色金丝如意纹斗篷。
发间缀着金丝镶嵌红宝石双蝶步摇,走动间蝶翅随之颤动,振翅欲飞。
坠下的流苏落在脸侧,眼中映着宝石的红光,衬得那张脸明艳非凡,耀如春华。
亭亭站在那儿,便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不远处的楼阁之上,男子惊喜的声音落下,“涟莹姑娘!”
雅间内众男子纷纷抬头看向窗外。
“涟莹姑娘在哪儿呢?”
“让开,快让我看看。”
宝蓝色流水暗纹锦袍的男子扒拉开面前一个脑袋,垫着脚眺望。
须臾,他眉心拧起,眸色遽然一沉。
“那不是涟莹姑娘。”
“不是涟莹姑娘……”有个男子猜测,“难不成是云安侯府最近找回来那个?”
长兴伯府世子邓世轩语气肯定,“十有八九就是她。”
“这也太像了,一眼望去,几乎和涟莹姑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听这话,邓世轩怒了,“涟莹是涟莹,是在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涟莹。她是她,做什么将她们相提并论?”
“而且,”邓世轩唇瓣一掀,讥诮道:“也不看她配不配。”
近段日子,京中传言云安侯府新找回来的二姑娘,处处模仿大姑娘秋涟莹的穿衣打扮、行事做派,就连喜欢的糕点,也要和大姑娘一个口味。
邓世轩起初并未放在心上,但那谣言穿得有鼻子有眼,说什么秋大姑娘喜爱亮色,二姑娘隔日便求着侯夫人要色彩明丽的衣裳首饰。
大姑娘待下人温和有礼,二姑娘便和婢女同塌而眠。
大姑娘喜爱一合酥的糕点,二姑娘便日日派遣婢女出府购买。
邓世轩爱慕秋涟莹,一向容不得别人欺辱,听到这传言时,心中便有一团火在烧。
被折磨了几日,无意间知晓秋二姑娘今日会路过一合酥,按耐不住,邀了友人一探究竟。
如今见到与秋涟莹别无二致的秋水漪,怒火蹭蹭往上涨。
友人们自然也听到了那传言,纷纷安慰道:“不过是东施效颦,她再怎么学,也学不会涟莹姑娘的神韵。”
“是啊,自取其辱罢了,何须你放在心上?”
一道声音突兀地愤愤道:“她怎么连涟莹姑娘与婢女共用一伞的佳话都要学!”
邓世轩垂头。
原是空中下起了雪,婢女取来一把伞,那位二姑娘将伞推向了婢女,二人站在同一把伞下。
重重一掌拍下,邓世轩气极,“不知所谓!”
对他来说,秋涟莹便是那高高立在云端,超凡脱俗、不染纤尘的神女,不容人亵渎。
若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要取而代之,那便是对他的挑衅。
邓世轩乃长兴伯府唯一嫡子,一向霸道惯了,当下便道:“本世子非给她个教训不可。”
……
买完糕点,秋水漪回了马车。
登车之前,她回首望了眼。
“姑娘,怎么了?”
信桃问。
秋水漪摇头,“没什么。”
好像有人在看她。
但当她看回去时,那视线又消失了。
想到某个可能,秋水漪愉悦地靠在软枕上,慢条斯理地捻起一块糕点。
千万不要让她失望啊。
……
马车驶了三个时辰,终于到了秋涟莹失踪的松柏林。
半个月过去,当日留下的痕迹早已被大雪掩盖,瞧不出丝毫端倪。
虽说她被韩子澄所俘多少与秋涟莹有关,可这些日子与云安侯夫妇相处,秋水漪是真心实意将他们当成亲人。
秋涟莹也是云安侯和梅氏的家人,无论身在何处,希望她能平安。
过了松柏林,在秋水漪的指引下,马车驶向一条崎岖山路。
颠了整整一个时辰,一座藏在山脚下的山村映入眼帘。
群山连绵,小径曲幽,宁静致远。
一切还是秋水漪临走前的模样。
马车进入村口,瞬间吸引了村民的注意,三三两两地围上来,目光好奇又敬畏。
信桃和信柳率先跳下马车,转身去接秋水漪。
人群刹那吵嚷开来。
“秋丫头,你怎么从这上边下来了?”
“是啊,还穿成这样。”
“秋丫头,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半个月不见人,婶子急得都要报官饿了。”
叔婶们说着走近,信桃信柳警惕地挡在秋水漪面前。
“没事,这些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婶婶。”
秋水漪拍了拍两人的肩,越过他们。
言简意赅将事情说清楚,徐婶高兴了。
“好啊,找到亲生父母,你这丫头后半辈子可享福了。”
其余婶子叽叽喳喳闹开,“可不是,瞧秋丫头这身打扮,她家里该是当大官的。”
秋水漪腼腆地笑,吩咐信柳二人将备好的礼品分下去,趁着婶子们高兴时,移步到村长面前。
“村长爷爷。”
“诶。”村长搓了搓手,面对光彩照人的秋水漪有些不知所措。
“村长爷爷这般疏远,可是让我伤心了。”秋水漪眉尖微蹙,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村长从中找到几分她往日的模样,无奈一笑。
玩笑过后,秋水漪说起正事。
她想在村子里开一间村学,免除村里孩子的束脩,一应费用皆由她承担。
“这、这是真的?”村长激动地双眼泛红。
“自然。”秋水漪抿唇一笑,“往日叔婶们照应我,如今自然该我照应村子。”
“你这丫头。”村长擦了擦眼,倒是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她有心,他也不扫兴。
更何况,自从秋水漪爷爷去世后,村子里便没有教书先生了。
如此行为,无异于雪中送炭。
告别了村长,秋水漪回了家。
信桃信柳在外间收拾,她独自回屋。
行李还放在床上,碎花小被整齐地叠着,一切都是她走时的模样。
秋水漪打开包袱,除了几件衣物碎银子,便是一根簪子,一枚玉佩。
摩挲几下那簪子,将它妥帖放好,秋水漪取出那枚玉佩。
上等的青白玉,精致清雅的莲花刻满整面,背面刻着一个“秋”字。
触手温润,光泽细腻,坠子上缀着一颗色彩娇艳的绿松石。
将玉佩挂在腰间,放好礼品的婶子们来串门。
秋水漪耐心和婶子们交谈,不知不觉便夜深了。
村长使人来请她去用晚膳,家里没有吃食,秋水漪欣然前往。
席间其乐融融,用完膳,略坐了会儿,便带着信柳信桃和车夫忠叔离开。
行程略有些赶,翌日一大清早,秋水漪便去了爷爷坟上。
点香烧纸,细细和爷爷说着话。
对他,秋水漪打从心里孺慕敬重。
若不是爷爷将她捡回来,她这辈子早就死了。
他扶养她长大,教她读书明理,对她百般爱护。
临及笄时,千挑万选想让她嫁个如意郎君,抄了大半年的书给她买了根银簪子。
可惜,没等她让他过上好日子,他便走了。
时辰快到了,信柳在不远处急声呼唤。
秋水漪擦了擦眼,“爷爷,我下次再来看您。”
坟头枯草摇晃,像是在和她告别。
投下眷恋的一眼,秋水漪转身。
离开时,村里大部分叔婶都来送。
“这么快就走了,怎么不多住几天。”
“是啊,这一来一回的,也不知你几时才能再回来看看。”
“家中母亲不放心我一人出门,婶婶们放心,我还会再回来的。”秋水漪轻声解释,又道:“村长爷爷,我回去后,会派人来和你商量建村学的事。”
“诶,好。”村长感动地红了眼,“难为你还想着我们村子。”
村学一事事先并未透露,此言一出,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秋丫头要建村学?”
“成叔,你怎么不早说啊!”
叔婶们围着村长打听,秋水漪一笑,登了车,和他们告别。
“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水漪先走一步。”
叔婶们忙着询问具体情况,分出部分注意力,口中说道:“路上当心。”
“诶。”
秋水漪笑意柔和。
信桃挑开车帘往后看,“他们还挺好的嘛。”
“叔婶们性子宽和,都是些好心人。”
秋水漪道。
闲聊了几句,她闭目养神。
马车行了一路,她睡了一路。
半梦半醒间,尖利刺耳的拦路声阻拦了马车行进。
“停车!”
秋水漪倏尔睁眼。
眼神清澈明净,无半分睡意。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