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漪收回迈出的步子,眼中含了笑,柔声道:“哥哥。”
“真是漪儿。”
秋进白大步流星,围着秋水漪转了两圈,啧啧称奇,“你与莹儿真是生得太像了。”
碧婉适时道:“见过世子。”
秋进白随手让她起身,“碧婉在你跟前,我方才还以为是莹儿。”
他张开手,笑着对秋水漪道:“漪儿,我是你的兄长,欢迎回家。”
秋水漪一怔。
秋进白皱眉做难过状,“你不想和哥哥抱一下?”
“噗嗤”一下,秋水漪笑出声,张手回抱。
拥抱过后,秋进白招呼一声落在后头的书童,对秋水漪道:“接到娘的信,我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回家。”
少年露出一抹干净大气的笑,“这几日,我让宋林给你买了不少礼物。走,去哥哥那儿,看看喜不喜欢。”
这一家子怎么都喜欢送东西。
秋水漪失笑,“好。”
秋进白住在前院的惜晨院,院子两侧种了几丛青竹,竹叶上堆着薄薄一层白雪,瞧着倒是有几分坚韧不拔的意味。
院内布置大气简洁,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少年的居所。
秋水漪不好细看,粗略过了一眼,便坐在外间的红木雕漆圆凳上。
碧婉为她斟了茶盏茶。
大概是知晓主子今日会归,茶是温热的,雾气萦绕在上空。
秋进白取来一个包裹,打开后兴致勃勃地问:“妹妹瞧,可还喜欢?”
秋水漪探眼过去。
包裹中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栩栩如生的泥人、造型奇特的面具、竹蜻蜓、藤条编制的小动物……
没看错的话,里头还有一个拨浪鼓。
见秋水漪的目光落在拨浪鼓上,秋进白面色微红,将它扒拉回去,低骂了一句,“宋林那小子,怎么把给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的东西放进来了。回头定要说他。”
秋水漪忍俊不禁,捡起一根木条,“这是做什么的?”
秋进白瞥了一眼,神色变得兴奋,“这是用来做风筝的。等开了春,哥哥带你去郊外放风筝。”
“好。”
秋进白满足地笑,兴致勃勃地拿着木条比划。
秋水漪看着,总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没有童年乐趣的小可怜。
有些微窘,心里却流入一股暖流。
热乎乎的。
冬日的天黑得早,等秋水漪想起要离开时,外头的天已经暗下了。
门被叩响,宋林在外头道:“世子,二姑娘,夫人在正房摆了饭,正等着你们呢。”
“就来。”秋进白应了声,“漪儿,走吧。”
秋水漪点头,和他一道出了门。
眨眼的功夫,天便全黑了,零星几颗星子坠在夜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黑夜雪地,灯盏明亮,为来人指引前路。
路上积雪泥泞,不太好走,秋进白小心地牵着秋水漪的袖子,领着她走。
秋水漪抬头看他。
灯光在少年周身氤氲一圈暖黄色的光晕,侧脸模糊,却能感受到他神色温和。
秋水漪眸色软下来。
到了正房,云安侯和梅氏已经等着了,见兄妹俩进来,不禁笑了。
“你们兄妹俩倒是亲近。”云安侯酸溜溜的。
秋进白咧嘴一笑,毫不在意父亲话里的酸意,拉着秋水漪落座。
“这是娘亲亲手做的,快尝尝。”梅氏为秋水漪夹了一筷子菜,见她吃了,殷切道:“好吃么?”
秋水漪笑着说:“好吃,多谢娘。”
“好吃就多吃些,往后娘日日为我们漪儿下厨。”
梅氏神色温柔无比。
云安侯和秋进白不甘示弱,不一会儿,秋水漪碗里便冒尖了。
不好辜负他们的心意,秋水漪只顾着吃。
一个不小心便吃撑了。
饭后,一家四口坐着消食,秋进白抿了口茶水,这才道:“莹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娘信里没说清楚,她去哪儿了?”
云安侯叹了声,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惹得秋进白怒意上涨,“我看是家里对她太过纵容,一个不如意就离家出走。还有那韩子澄,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秋家女儿的生死去留?”
将茶碗撂下,秋进白怒道:“明儿个我就找她去!”
云安侯小声辩驳,“你妹妹没离家出走,她走之前和你娘说了要出去散心。”
“那她也不该只带一个婢女。”秋进白仍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模样。
云安侯不好触他眉头,轻咳一声,低头喝茶。
秋水漪趁机对梅氏道:“娘,姐姐要回来,我再住她的院子也不合适,你为我再挑个院子吧。”
这还是小女儿回来后第一次对她提要求,梅氏对大女儿的担忧散了些许,当即应下,“好。”
她拉着秋水漪,轻声细语地说:“你姐姐旁边的春晖苑便不错,规格和她的明辉院一致,离娘这儿也近,漪儿觉得如何?”
秋水漪柔顺道:“我都听娘的。”
梅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鬓发。
……
春晖苑许久不住人,梅氏担心里头的家具都不能用,想让她再在明辉院住几日。
秋水漪想着女主明日便要回来了,不好鸠占鹊巢,坚持要搬家。
见她坚持,梅氏索性直接将春晖苑的家具全部换了一套,指挥着二十来个丫鬟婆子,将整个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如此过了整整一日,秋水漪才正式搬家。
她的东西不多,全是云安侯夫妇和秋进白添置的,半日未到便搬完了。
望着空着大半的柜子,梅氏寻思着该给漪儿再置办些衣裳。
最好一年四季的都备上。
听忠国公夫人道,韵秀阁最近好似有一批新出的料子,引得京中众多闺秀争抢。
这念头一闪,便坐不住了。
别的贵女有的,她家漪儿怎么能没有?
吩咐了秋水漪几句,梅氏急匆匆回了正房。
母亲的身影自珠帘后消失,秋水漪目光梭巡四周。
正对着房门的方向摆着一张黄花梨牡丹纹四角方桌,侧面放了张书案,其上摆着笔墨纸砚。
书案上方是一整面书架,放着满满当当的书,也不知是谁寻来的。隔壁一只白釉刻海棠纹春瓶,里头空荡荡的,还未插上花。
宽大的落地山水屏风将屋内一分为二,留出三人宽的空隙,用珠帘遮挡。
最里头放了张金丝楠木雕花拨步床,两侧好几个木箱子,是梅氏准备为她放衣裳寝具的。
衣柜和梳妆台挨着,旁边香案上燃着不知名的香,雾气缭绕。
屋正中放了张圆木桌,贴心地摆着茶水糕点。
窗侧一张贵妃榻,今日天不错,此时窗正开着,阳光从外头倾泻而下,点点阳光爬在榻上。
内室开了扇门,里头是净室。
处处精致华贵,透露出世家大族的底蕴。
秋水漪想,从今日起,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伸了个懒腰,面上露出一抹笑,她回首望着身后两名婢女,“你们叫什么名字?”
搬离了明辉院,碧婉再跟着她就不合适了,梅氏另给她拨了两个大丫鬟,几个小丫鬟和洒扫的婆子。
“奴婢信柳。”是个模样清秀,瞧着有几分稳重的。
“奴婢信桃。”双眼明亮,眉眼间有几分活泼。
“你们……”秋水漪四处看了看,拿起圆木桌上的茶壶,“用这个砸我试试。”
“姑娘不可!”
二人大惊失色,猛地跪倒在地。
“若姑娘有何闪失,奴婢该如何向夫人交代?”信柳连声劝道:“姑娘还是向将它放下吧。”
“你们先起来,我不会让自己受伤。”
信柳梗着脖子,丝毫不妥协。
秋水漪泄了气,望着活泼些的信桃,“你来。”
“我?”信桃指了指自己。
秋水漪点头。
信柳悄悄扯了下信桃的衣摆。
后者看了看她,咬牙接过茶壶,“好。”
信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起身欲阻止,一抬眼,却见秋水漪看着她。
她默默跪了回去。
跟着秋水漪到了院子里,信桃颠了颠手中茶壶的重量,计算着待会儿该用多大的力气,却听姑娘道:“不准收力,用你最大的力气砸过来。”
信桃震惊地半张着嘴。
秋水漪跃跃欲试,“来吧。”
闭了闭眼,信桃咬牙,将茶壶狠狠扔了出去。
“哐当——”
清脆的一声响。
信桃睁眼,便见秋水漪低着头,神色不明地望着脚下一堆碎片。
惧意自心头升起,信桃战战兢兢道:“姑、姑娘?”
“没事。”
秋水漪安抚性朝她笑笑,“将这打扫了吧。”
信桃慌忙应了。
进了内室,秋水漪垂头丧气地坐在软榻上,【系统,我分明已经躲过了危险,为什么任务判定不成功?】
系统的声音依旧冰冷如霜,【请宿主自行摸索。】
秋水漪:“……”
那要你何用?
她拉过软枕,泄愤似的锤了两下。
尝试失败,秋水漪一个下午都是恹恹的,直到在正房用完晚膳,洗漱完躺在床上,她才猛然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女主呢?
今日不是原著里女主回府的日子?
一日都快结束了,她人呢?
秋水漪忍不住问系统,【女主怎么没回来?】
系统:【不知。】
秋水漪惊讶,【剧情都快崩了,你居然不知道?】
仿佛是错觉,她觉得系统冰冷的声音里透露出几分无语。
【本系统名避险系统,与原著无关,剧情线崩塌,对系统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顿了顿,它又道:【或许会对宿主有影响。】
【啊?】秋水漪意外,【对我有什么影响?】
系统:【原著的剧情线中,宿主已经死亡,然此时宿主却活了下来,成为一个变数。这个变数看似微不足道,却能改变剧情走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宿主被系统绑定时,便不能再将这个位面当成一个小说世界。】
【你可以将它视为一个真实世界。】
秋水漪沉思,【我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选中我?】
系统沉默良久,【大抵是你太倒霉了吧。】
秋水漪:“……”
活了三世,三世都是替死鬼,可不是倒霉透顶?
深深吸了一口气,秋水漪还是那个问题,【那女主呢?】
既然原著剧情已经不可信,她现在又在哪儿?
……
风雪渐大,一阵冷冽寒风吹过破烂门窗,嘶哑难听的嘎吱声顿响。
木门发出沉重的一声,脚步声渐近,来人脱下大氅,抖落雪粒,嗓音比雪夜还冷上三分。
“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