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碾压过湿润的泥土地,早晨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周围都是潮湿的,风中携夹着湿气吹过白芙芝的发梢。
淋过雨的土地,赶车自然是要慢一点。
马匹跑不快,白芙芝也不牵强,手里慢悠悠甩着缰绳。
“驾——”
小瑾坐在芙芝姐旁边,见到她流汗了就马上拿着绢布擦拭。
他们就这样徐徐驶出城,到了郊外。
车厢里的人一天了,也没说上几句话,小瑾坐在白芙芝身边,不敢轻易往车厢内探视,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马车板上的两姐妹时不时唠唠嗑,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了。
趁着天色还有余光,白芙芝找到郊外林子的一块空地停了下来,打算先歇脚。
这时她终于想起来了车厢里还有个人坐着,真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啊。
于是她好奇问了句:“舒公子,我打算先停下来休息一晚,明日天光了再赶路?”
里面的人没出声。
反正她也问了,所幸掀开帘子,见得里面的男子阖目斜靠在厢壁上,长而密的眼睫在眼下投落阴翳,此时温润无害的样子真的非常扣动心弦。
然而白芙芝第一反应是上前用手探了探对方是否还有气息。
万一他仇家太多,趁着她赶车时没注意,不动声色将他刺杀了呢,也说不定嘛。
然而她探过去的手指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呼出,急忙收回手的时候不经意擦过男子的嘴唇,马上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但同时又仿佛携着烫意般。
白芙芝瞬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眼神躲闪!
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趁机要意图不轨似的。
她心底慌乱准备下车,不再管里边的男子,谁知对方蕴含冷意出声:“我还没死,不必探息。”
他没晕车,也没睡觉,仅闭目养神。
方才早就知道她掀开帘子了。
那在外面喊他的时候又不答话。
想到此刻男子的身份是她的金主来着,只能僵硬的陪着笑讪讪回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么,就怕你遇上不测了。”
男子半睁眼,眉目间化不开的疏离,眼神逐渐聚焦清明,淡淡对着她说:“方才乏了。”
要不您接着睡?
白芙芝不打算问下去,言简意赅:“那舒公子你先休息,我去周围转转看有没有野鸡野兔,打只回来烤着吃。”
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这玩的是哪出?别把猎物给吓跑了。
“你身娇玉贵的,怎么能干这等粗活呢?还是在车厢里休息比较好。”
“你是不想带着我?”身后一阵凉意。
白芙芝前一刻嫌弃万分,后一秒变脸极快,转身挂笑:“怎么会,那我们一道去东边林子看看吧。”
小瑾就先留下来照看东西,拾柴堆火。
*
排排高耸的树木,叠翠的树枝像似快要被黑纱覆盖,越往林子深处走,能见度就越暗,会导致视线不清从而迷路。
所以白芙芝不打算走远了,就在歇脚处附近转转。
路上随便捡点木棍,然后削出尖端,随意转悠一会,手上便多出了小捆木锥。
后面的人跟个阿飘似的,无声无息,也不说话,真不知道要跟过来作甚,整得气氛还莫名有点尴尬。
枯枝树叶落地,踩在地上难免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白芙芝回头望了望,准备开头说点什么,结果身后空无一人。
人呢?她原地打转一圈,四处张望。
“这儿。”
舒彦的声音怎么从她头顶传来?
她直接仰头,只见男子修长身姿负手而立,提气站在枝头上,衣袍随风摆动,淡漠的俯视她。
刹那间的错觉,像谪仙落凡尘。
但瞬间,白芙芝心里头嘀咕,好好的路不走,非得去上面蹦跶。
“你在干嘛?下来啊?”
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白芙芝还心心念念她的烧烤美味呢,再晚一点怕是看不着周围的景象了,得加快速度。
舒彦看来,底下的女子好像一直不太待见他,甚至……有时候直接对他显露出嫌弃的表情。
为何会这样?基本上少有女子会对他这样。
若是换做之前,让他不愉悦之人,早就杀之而后快了,不过现在这个女人还有用,暂时还动不得。
等办完事,晚点再杀了吧。
想到此处,舒彦眉目间舒展开来,心情也爽朗不少,于是施舍般说出:“前方不足十米距离的杂草丛中有只猎物。”
趁着天色还有光亮,站在高处,自然俯瞰的范围更大。
果不其然,不远处传来草丛窜动的声音,白芙芝不管里面是什么,目光锁定前方,手夹着木锥凝气快速射出,犹如利箭,穿透力极强。
不过瞬间,草丛里的活物挣扎片刻,就逐渐倒下没了动静。
女子跑过去扒开草丛后瞅一眼后,流露出惊喜,笑着抬头,而立于树梢头的男子已不见踪影。
对于他神出鬼没的,应该早点习惯才好,她好心情的哼着口哨往回走去。
小瑾也已经把火升起来了,燃烧的枯枝树叶偶尔炸开火星,周遭被火光染上黄晕,而此时的天刚好暗下来。
林子深处先走出来容貌昳丽的男子,他脸上看不出喜乐,略带冷意的眼神投在小瑾身上时,她下意识瑟缩后退了几步。
而看到后面跟着出来的女子时,像找到了定心丸一样,惊喜不已:“芙芝姐!”
女子应声微笑,将手里猎到的野兔举了举,示意晚上有肉吃了。
小瑾跑过去接着,然后熟练的扒皮去骨,操作起来。
白芙芝包袱里有小瓷瓶装着的油盐酱醋,以备不时之需。
舒彦坐在车厢里,百无聊赖的掀开车帘看着地面上,一大一小在马车附近热络的处理食材,调味、串好肉,再架在火上,均匀的翻面烤。
晕黄的火光照在女子素净的脸上,明眸善睐,翘鼻小嘴,眉目中隐约中还透着三分英气,平时看多了她灵俏飒爽的样子。
现在专注手中事情时,透着几丝温柔恬静。
她嘴边噙含笑意,帮着处理手里烘烤的食材,时不时跟旁边的小丫头悄声讨论几句。
有种平淡的温馨。
舒彦忽然惊诧自己在认真观察那个令人讨人的女人,眼神仓皇移开,所幸没有人注意他这边,他直接放下了手里的帘子,不再看外面。
兔肉已经全部串好,架在火上烧烤的过程中不断散发出美味诱人的香味。
然后烤好之后,小瑾直接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加上他们所带的干粮,完全足够三人口腹了。
小瑾将烤好的肉串分好,递给芙芝姐,眼神示意看向车厢,让白芙芝问问看舒彦吃不吃。
白芙芝本来万分不情愿,他吃不吃,饿不饿,与她何干?但是仔细想想,毕竟人家是金主,又是矜贵小郎君。
不得不妥协,迁就下他。
心中愤懑叹气,还是不情不愿拿着舒彦那一份吃食朝着马车走过去。
她敲了敲车厢外面:“喂,你饿了吗?这边刚刚烤好的肉串,可香了,你下来吃点吧。”
白芙芝闷声在帘子外面说道,原本她想着心里默念几个数,如果不理她,她就直接全吃了,正好觉得不够吃来着。
谁知里面的人这次倒是答得极快:“进来。”
近在咫尺的美味就这么与她失之交错怪是可惜的。
又少吃了几个肉串串啊!她瘪嘴掀开了车帘。
里面的男子支颐着下颌,神色明灭的看着她,颇有看好戏的意味。
女子左手肉串,右手烧饼,冷不丁的递给他:“喏你的。”
可是半响,里面的人还没有接过的打算。
白芙芝趁机咬了口肉香味美的串,含糊不清的说:“没下毒,快吃,不然不留给你了,我还不够吃呢…”
舒彦靠着软枕上,慵懒闲适,本来他最近辟谷,不怎么需要吃东西,但是倏地心头升起一股逗弄女子的心。
他玉指接过,尝试着吃了口,味道是不错,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味如嚼蜡。”
白芙芝本来也就不奢求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但是辛苦劳作的吃食却被这样评价,她瞧着只咬了小口的肉串直接从舒彦手里夺过来,大口示威着将剩下的肉串全吃了,一个也不留给他。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对方动作太快,以至于舒彦下一刻就看见原本给他准备的肉串,女子直接囫囵吞咽了下去。
包括方才……他吃过的地方,她也吃了。
掩于宽袖下的手指微不可闻的颤动了几下,没再多言,但是盯着女子离去的方向,眼神更加幽暗。
白芙芝愤然下车,她心里已经笃定了这个人就是跟她八字犯冲,相处不来,以后还是避着点比较好。
一时静谧,林中虫鸣交响,清风窜于枝叶之间,徐徐吹过。
晚间所发生的乌龙暂告一段落。
早上他们起来收拾后继续赶路,郊外的道路大多坑洼不平,车子颠簸不停,白芙芝坐在硬板子上,坐久了屁股硌得慌,于是顺手在车厢内摸了个软垫出来垫在车板上。
重新调整了坐姿的她觉得颇为舒适,嘴上哼着小曲,悠然感受着晨间的清新惬意。
忽然想到事,她拉扯手上的缰绳问车厢里的人:“我们下个地儿往哪个方向去?”
“南下去绥安。”
绥安是南边的一座城,周围水流交织,也是多个城镇线路必经之地,作为重点枢纽城市,非常的繁荣富庶,而且无宵禁执行,夜晚灯火通明,也是颇负盛名的娱乐都城。
白芙芝早前在酒铺子小酌时,时常听人念叨起这个地方,就计划想游玩观赏一番,无奈总有事耽搁。
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她压抑着内心的雀跃,挥腾着缰绳,兴致冲冲驱着马车的往绥安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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