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娃儿正值十四五岁的年纪,活泼好动得紧,也喜欢凑热闹。
在集市上这个铺子瞅瞅,那个铺子看看,最后停在了一处说书摊前。
说书摊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七娃儿拉着晏宁好说歹说站了个角落的位置,勉强能看见说书人,听上一两句。
说书人说得激昂澎湃,围观的人群也听得津津有味。
晏宁本来抱着看个热闹的心态,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大对劲。
什么叫“武林盟主在擂台上四处逃窜”?
明明是势均力敌好不好?
晏宁听得只觉尴尬,四周人群却铆足了劲在喝彩。
好不容易到了“武林盟主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坠入悬崖”这一段。
随着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落下,晏宁松了口气,以为终于结束了。
没成想,说书先生话意一转,说起了新任武林盟主,也就是把晏宁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位黑衣人——方何的故事。
话说这方何,从小就是武学奇才,但为人谦逊,从不显山露水,直至武林大会,才一展锋芒。
说书人围绕着“方何”智勇无双这一话题,展开了十分详尽的描述,最后直到上半场时间已尽,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四周人群也是兴致勃勃,大多在讨论“方何”是如何如何厉害。
至于那掉下悬崖的前任武林盟主?
早就无人问津了。
到这里,已经知道的剧情被演绎得七七八八,接下来便是自由发挥的时候了。
晏宁撑着鱼竿,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位沉迷钓鱼的,落魄前武林盟主的形象。
“孟公子,我总觉得那位方何不简单。”晏宁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等着什么东西来咬竿。
孟玄景这次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本破破烂烂,没有名字的古籍,细细看着,道:“那方何的身法颇有几分诡异,灵力运行方式也与我们大不相同,倒是不太像正道中人。”
“不太像正道中人?难道是邪修?”晏宁问道。
孟玄景摇了摇头,道:“也不能如此想,说不定是民间散修呢。毕竟是谭家拿出来的秘境,若是真牵扯到邪修,便说不清楚了。”
晏宁点了点头,道:“不错,修行邪道乃是大忌,一些更激进些的世家,更是连提到都不愿意,谭家不会在鉴丹会上,草率拿出这种颇具争议的试炼。”
晏宁从早晨坐到正午,不出所料,还是什么鱼都没有钓上来。
叹了口气,晏宁收好东西,朝着村中萨大夫的屋子走去。
虽说晏宁如今经脉寸断,但是基本的武功还是会的,只是灵力修为丢了个七七八八罢了。
所以,今日萨大夫要进山采药,怕山中有什么野兽毒物,早早约了晏宁一同。
晏宁走到萨大夫门前,敲了门,道:“萨大夫,我到了,可以出发了吗?”
萨大夫很快来开了门,手里拿着跟木杖,背上背着个不小的包裹。
对着晏宁摆了摆手,道:“都收拾好了,走吧。”
萨大夫要采的是一味名为“影虫”的兽药,山里有不少,但市面上价格昂贵。
只因这“影虫”只在晚上出现,且常伴随野兽出现,常人极难全身而退。
以往萨大夫只能去集市上购买,但如今晏宁来了,也想去试试。
毕竟,“影虫”对于常人极难获得,对于修士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两人要去的山名叫“沁山”,离中宜村不远,半日的路程而已。
晏宁两人到“沁山”山脚下时,正好是夜色将临之时。
萨大夫率先踏上进山的小路,问道:“我瞧你未带行囊,也没带兵器。你如今不必修士,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
晏宁朝萨大夫笑了笑,手抚上腰间缠上的软剑,道:“萨大夫不必担心,兵器我带了的。”
萨大夫迟疑着点了点头,道:“你不要托大就好。”
两人一路走到了半山腰处,萨大夫示意晏宁停下,看了看四周,走进了旁边一条生满杂草的小路。
若不是特意去找,这条小路几乎没人会注意到。
萨大夫拿着木杖在前面拨开杂草开路,晏宁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小路顺势蜿蜒向上,一路上除了遇见些虫鸟,便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意外地顺利。
到了小路的尽头,萨大夫脚步慢了下来,也抬手示意晏宁停下。
面前是一间茅屋,坐落在深林之中。
晏宁不由得问道:“萨大夫,这茅屋是何人所居?”
萨大夫推开茅屋的门,回答道:“这茅屋是来捉影虫的前人所留,供我们这些来山里过夜的人落脚。算不上舒适,但至少不用露宿野外,进来吧。”
萨大夫率先进了茅屋,晏宁紧随其后。
茅屋不大,也没什么陈设,唯一的一张小木床也是破破烂烂,上面放着一床露了絮的破棉被。
正如萨大夫所说,算不上舒适,只是不用露宿野外而已。
萨大夫放下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装“影虫”的大瓷瓶,就着窗户往外看去。
月光明亮,但是被树林遮了个零落,只剩下寂寥的几缕。
半空中有细微的暖黄色光点漂浮,像是萤火虫。
萨大夫明显有些激动,对着晏宁道:“那些就是影虫了。”
双眼盯着“影虫”一动不动,又拿着瓷瓶踌躇不前。
晏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对萨大夫说:“放心,你且安心去,我会护好你的。”
萨大夫看了晏宁一眼,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晏宁就算经脉尽断,好歹曾经也是个修士。
于是一咬牙,拿着瓷瓶出了去。
“影虫”喜好迷迭香的味道,萨大夫一早在瓷瓶中放了满满的迷迭香。
于是,浮在半空的“影虫”闻到瓷瓶的味道,纷纷朝着瓷瓶中飞去。
不一会儿,瓷瓶便装满了。
萨大夫脸上浮出笑意,关上瓷瓶,对晏宁道:“今天运气真是好,也没有遇见什么野兽,走了,趁着月亮还没有被遮住,我们下山去。”
晏宁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明白有只什么东西,自从萨大夫踏进茅屋开始,便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等待时机。
但是苦于晏宁一直对它多有防范,同时摸不清两人虚实,这才一直未曾攻击。
于是晏宁也笑着对萨大夫道:“是啊,运气真好。”
同时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道:“我倒是有些困了,快回去吧。”
萨大夫点了点头,转身弯腰拿起丢在一旁的木杖,就要下山去。
这时,一团巨大的黑影朝晏宁两人扑来。
是只巨齿虎,两颗尖锐的长牙,随着张开的嘴巴扬起,一股腐烂的血腥气劈头盖脸而来。
巨齿虎是大型猛兽的顶端,差一步就可迈入灵兽的范围,对于常人来说,的确是不可抵挡。
萨大夫刚刚捡起木杖,察觉到背后有东西,转过头,被巨齿虎口中的臭气熏了满脸。
顿时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发软,怎么都站不起来。
晏宁面色一凝,右手迅速抚上腰间,握住剑柄,向前一抽。
软剑顺势弹直,刺入巨齿虎的上颌中。
鲜血喷薄而出,溅了晏宁半身。
巨齿虎吃痛往后退,晏宁抽出软剑,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软剑刺入巨齿虎的喉管,没入半臂深。
巨齿虎在原地猛烈挣扎起来,却因喉管中的软剑,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张着嘴,不断涌出鲜血。
待到巨齿虎力气耗尽,终于不动时。
晏宁才上前抽出软剑,将软剑上的血渍在巨齿虎的皮毛上擦净了,又重新缠回腰间。
萨大夫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晏宁走到萨大夫身旁,伸手道:“萨大夫,走了。”
萨大夫哆哆嗦嗦伸出手,借力站起,抖着声音道:“你,你真的经脉寸断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话本中“我”的武力加成,刚刚斩杀巨齿虎时确实是轻松得过分。
晏宁一愣,赶紧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道:“萨大夫,这经脉寸断的诊断可是你下的,怎么,这么不相信自己。而且,我基本的剑法还是会的啊,对付这不算灵兽的巨齿虎还是绰绰有余的。”
萨大夫惊魂未定,道:“是,是这样的没错,今天多亏有你,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去吧。”
晏宁扶着萨大夫走上了下山的路,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
眼眸中凌厉闪过。
四周隐匿在树林中的野兽眼眸暗了暗,扬起蹄子刨了两下地面,还是转头离开了去。
下山路上再没遇到其他危险,只是萨大夫偷偷看了好几眼晏宁,欲言又止。
最后一次,萨大夫恰巧和晏宁的眼睛对视,一时间,尴尬极了。
晏宁叹了口气,对萨大夫道:“萨大夫,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不用这么吞吞吐吐,我又不是什么说错话,就要杀人的暴君。”
萨大夫咳了两声,递上水壶,道:“我们在山上也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下下山去该是正好赶上天亮。您一身的血迹,衣服上倒是没什么,就是脸上,怕是会吓到别人。还是用水洗把脸为好。”
晏宁一愣,之前都是使个清洗咒了事,如今经脉寸断,灵力十不存一,倒是一下子忘记了。
晏宁接过水壶,倒出水洗了把脸,道:“是我没想到这一层,有劳了。”
两人拿着“影虫”来到附近最为繁华集市上。
萨大夫找了间熟悉的药铺去买“影虫”,晏宁站在药铺门口等待。
集市上不乏来来往往的佣兵,成群结队地买卖物品。
佣兵几乎个个高大,肌肉壮实得紧,腰间别着或手上拿着自己的兵器。
说话声大得很,半条街都听得见。
晏宁从前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佣兵们和买主们讲完价格,把山中新得的货物换成了银钱,个个高兴得很,讨论着等下去哪里喝酒吃肉。
“去新开的欢宜坊吧,听说那里的酒水顶尖的好喝,舞姬也是一个赛一个漂亮。”
“想什么呢,欢宜坊是我们这种人能去的?”
后来的佣兵忙止住两人的话题,道:“哎,还想着欢宜坊呢,知道欢宜坊是谁开的吗?”
“谁开的?”
“正是那位新任武林盟主——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