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淮皱眉,不再管老者,拉着晏宁朝来时的湖泊掠去。
墨淮的速度很快,晏宁被拉得一晃神,一转眼就到了湖泊旁。
湖泊从中间裂成两半,水流从裂开的峡谷中涌下,打着旋奔向看不见低的深渊。
两人站定后,墨淮一边走,一边主动跟晏宁解释,道:“刚才的老伯是画中仙,依托这幅画而生,走不出这幅画。”
待两人走到远离裂谷的水边,墨淮继续解释道:“从这片湖泊中下去,找到一处与外界相通的门,就可以出去,我解释得不好,晏小姐跟着我便好。”
晏宁有些意外墨淮今日格外的话多,也道:“我知道,这湖泊倒映的并不是周围的山水,而是其他处的场景,其中定有玄机。”
墨淮赞许地看了晏宁一眼,然后率先下了湖。
晏宁紧随其后,也跟着下了去。
水漫过口鼻,却奇异的依旧可以呼吸。
湖并不深,可以看见水底的模样,是一处破败的,看不出做什么用处的山庄。
晏宁拨开面前的水流,跟着墨淮游到山庄门前。
山庄的大门被人劈成两半,颓败地遗弃在地上,门板边是一块碎裂的牌匾,被青苔和杂草遮盖。
游过门框的瞬间,像是走过了什么屏障一般,水流被阻挡在门框外。
晏宁蹲下来将青苔抹开,露出牌匾上的字。
是一个“五”字。
晏宁皱眉,想起之前在南凝镇所得的玉佩,上面也有一个“五”字。
墨淮走过来,看见了牌匾上的字,一时也没想起有什么宗门派别是与“五”字有关的。
于是道:“往前走吧,我们时间不多。”
虽说画中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但画中世界既然在崩坏,外界的画定然也在被撕毁。
若是画完全损坏,画中人便再也出不去了。
晏宁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牌匾。
破败山庄里的画面不断与记忆里的场景重合,孟玄景紧抿着唇,这里是五洲盟的旧址。
也许该说是遗址。
那位“苏轩”竟是将五洲盟整个的搬运到了画中,是对五洲盟仍有挂念,还是,恨透了五洲盟?
晏宁两人开始在山庄内找门,不断推开一扇门又关上。
几乎走遍了山庄,却还是没有找到那扇特殊的门。
地面又开始震动,头上的湖水开始剧烈涌动,画中世界很快就要完全崩毁。
孟玄景在识海中对晏宁道:“往西南方向走,穿过右边的回廊,进从左往右数第二间屋子。”
晏宁照做了,很快地找到了孟玄景说的屋子,推门进去后,道:“这里我与墨淮之前查过了,除了门口的门,并没有其他地方再有了。”
“不。”孟玄景很是笃定,道,“桌子上是不是有一间宅邸的木质模型?”
晏宁走到书桌前,定睛一看,道:“不错。”
“推开模型的大门。”
晏宁依言推开,下一瞬间,便回到了苏轩的房间。
本该跪在棕墨峰的苏轩站在晏宁面前,手里拿着撕开了一半的画。
苏轩被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加快了撕画的速度。
“白虹”出现在墨淮手中,利落地向前一挑。
苏轩为了躲开剑气,不得不放开手中的画。
晏宁趁机一旋身,拿过了画。
苏轩眼看画被夺走,索性不再伪装,一把碧绿长戟出现在手中。
苏轩双手持戟,用力向前一扫。
被墨淮极轻易地挡下。
“白虹”又一侧剑锋,轻巧地挑开了苏轩的长戟。
这一挑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有千钧之力,苏轩虎口发麻,长戟差点脱手而出。
苏轩眼中闪过愤恨之色,但也知自己不是墨淮的对手,转而一边奋力迎击,一边挑着机会想要逃走。
墨淮剑法一向凌厉,从不拖泥带水。
苏轩很快显现出颓势。
苏轩再次抵挡住墨淮的“白虹”,虎口已经渗出鲜血。
他咬着牙笑道:“星君啊,别光顾着和我打啊,去看看那画中仙吧,他可是快要随着画消失了。”
“你不是一向以天下苍生为重吗,怎么,画中仙就不算天下苍生了?”
墨淮丝毫不为所动,手中的剑依旧极稳。
苏轩继续道:“啊,我知道了,你们不会以为这画中仙与我是一伙的吧。哈哈哈。”
“我告诉你们啊,才不是呢。他啊,是被我逼迫与我结下契约,只有赢过他的人才能进入那茅屋中。否则,只有杀了他,让契约终结这一条路。”
“他肯定放水了吧,是不是?我就知道,他对我一向看不惯。”
“不过啊,他吸收天地之气才生出灵智,气运一向很好,想赢过他怕是也不容易吧。”
“还有啊,我将画撕了大半,他现在肯定半死不活,瘫成一团了吧。”
墨淮面上神色依旧冷淡,只是手中的剑快了许久。
苏轩再也抵挡不住,被墨淮一剑穿胸而过。
苏轩向后踉跄两步,跪倒在地上。
墨淮只瞥了他一眼,道:“我听说过一句话,叫恶人往往死于话多。”
苏轩却仰天大笑,丝毫不见惧态,道:“想让我死,可没有这么简单。”
墨淮一皱眉,向前迈出一步,手指成剑直抵苏轩。
苏轩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般,笑容戛然而止,黑雾猛地从七窍中涌出。
而随着黑雾的涌出,苏轩也犹如被抽去了灵魂般,软软倒下。
墨淮立刻手指弯曲,向下一压,灵力随着手势遍布成网,兜住了大部分黑雾,只有几缕逃脱。
孟玄景叹了口气,道:“还是让他逃脱了。”
黑雾是操纵者灵气的实体,本体灵气可以投身在任意一股黑雾当中,哪怕只有一缕黑雾逃脱,都是前功尽弃。
晏宁也蹙了眉,但还是道:“不管如何,我们也是让他损失了大部分灵气,他也算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再继续作恶了。”
墨淮蹲下身子,掀开苏轩的衣袖,底下果然如李伦一样,有两道极细的划痕。
接着墨淮又探了苏轩的识海与脉搏。
脉搏尚在,只是有些虚弱。
但识海却是被破坏了个彻底,再难恢复了。
也就是说,青玹宗大长老从此刻起,便是个智力如同稚童之人了。
晏宁虽对苏轩颇有敌意,却也无意看人笑话,于是道:“剩下的便是星君宗内之事了,我一介外人,不好旁观,先行离去了。”
墨淮点了点头,站起身对晏宁道:“晏小姐见笑了。”
晏宁把画放在书桌上,对墨淮道:“星君有时间也修复一下这张画吧,万物生灵皆不易,况且在画中时,他也是费尽心思想要帮我们的。”
之后几日,苏轩大长老被傀儡术操控,并且已经身死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每个人口中都能说出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晏宁都在代赭峰上的客房中休息,极少出门。
待到晏宁闲来无事去弟子们所在的润绿峰走动时,事情已经被传播到了一个十分离谱的境地。
什么苏长老爱上会傀儡术的妖女,为了她甘愿为傀儡丝所缚。妖女却铁石心肠,利用完了就走,丝毫不留情面。
晏宁想了想苏轩那张国字脸为爱泪流满面的模样,打了个哆嗦。
嘶,快打住。
“白小姐好。”旁边弟子的声音拉回了晏宁的思绪。
白小姐?
晏宁看向面前走来的女子,身形清瘦绰约,眉目间带着些愁绪,正是白落。
虽说前世之事与白落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晏宁对这位白小姐有着生理性的不适感。
所以,待白落越走越近,晏宁反射性地一侧身子,让出了道。
白落却脚步一转,也调转了方向朝晏宁走来。
晏宁眼睁睁看着白落在自己面前站定,声音轻飘飘的,道:“晏小姐,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不知晏小姐可有时间?”
晏宁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白小姐,若是武学,我远不如上清星君,若是其他方面,我也不知有何处能帮白小姐,且我与你素不相识,白小姐有些唐突了。”
白落垂下眸子,道:“我知道冒然前来实在失礼,但此事只有晏小姐能帮我。”
晏宁不太想与白落拉上关系,本想拒绝,转眼又看见了白落头上的簪子。
雕工精妙,玉色天成,实在称得上上品。
只是,绝不是人族的工艺。
白落头上的簪子用了浮雕的技艺。
但人族的浮雕一向讲求清雅流畅,只有魔族才会讲究疏密得当,且用的力度远超人族。
晏宁皱眉,道:“你想问的为何事?”
白落面上一喜,对晏宁道:“这里人多,望晏小姐随我来一处僻静地。”
润绿峰峰顶有一处凉亭,是太阳初升时吸收天地灵气的最佳地点。
不过过了时辰,灵气就会变得驳杂,反倒不利于修炼。
此时临近正午,正好无人。
白落拉着晏宁来到这处凉亭,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很认真地看着晏宁道:“我想知道上清星君他,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晏宁已经准备好听一耳魔族有关事宜,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清星君喜欢的东西,白小姐认识上清星君的时间远长于我,这你不该问我啊。”
白落摇了摇头,道:“这不能这样算。星君与我父亲是好友,我也算是星君看着长大的,但除非必要,星君从未主动过问我的一件事。”
“但晏小姐你不一样,几日前,上清星君亲自敲响你的院门,说要护你周全,这说明在他心里,你是不一样的。”
……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晏宁被白落说得一懵,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落见晏宁不说话,更加笃定,道:“晏小姐,我心悦上清星君许久。不久后是星君生辰,我想送他一件印象深刻的礼物,还求晏小姐告知。”
上清星君的,生辰?
上一世,自自己嫁来后,墨淮极少回青玹宗,生辰也只办过一次。
记得那次自己精心准备了许久,翻阅古籍记录能修复伤口的符文,能加快修炼的符文……
然后通通画在了一件护甲之上,再一针一针绣上图案盖住符文的痕迹。
然后,在生辰宴上,兴致冲冲地送给了墨淮。
墨淮是什么反应呢?
好像只是极平淡地收下了礼物,道了声:“费心了。”
最后,自己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看见了墨淮放在家中的护甲。
他没有带走,更没有穿上,哪怕一次。
白落呢?
她那次送了串她去寺庙中求的佛珠手串。
而自那天起,每次晏宁见到墨淮,他手上都会戴着那串手串。
于是,晏宁笑了笑,盖住心中的苦涩,轻柔地对白落说:“别紧张,只要是你送的,哪怕是再小的物件,他都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