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叶府

第二日一早,各世家子弟便收拾好了行礼,各自前往历练之地。

南凝镇离千岛湖稍有些远,晏宁废了些时间,清晨出发,临近正午才到。

南凝镇比晏家更偏南方些,是最为典型的江南水乡,河流遍布,青砖黛瓦。

晏宁着一身青色襦裙,双髻之上只用同色绢花和丝带点缀。搬了条小板凳坐在甲板上,歪着头和船家聊些趣事。

眉眼弯弯,嘴角也蕴着笑意,一派邻家小妹的形象。

船家被晏宁哄得笑开了花,只觉这小姑娘真是可爱,不知是哪家这么有福气,生了个这样好样貌好性情的闺女。

船行至柳巷时,晏宁让船家停了下来。

船家停下了桨,从船舱中拿出了一篮青团,递给晏宁,道:“姑娘,这青团是我家老婆子做给我解馋的,你拿去尝尝。”

晏宁温温柔柔笑着,道:“老伯,不用啦,一旁就是柳巷,您自己吃吧,不能负了阿婆的心意啊。”

船家挠了挠头,又一拍手道:“是我老糊涂了,柳巷可是我们燕阑最有名的街市,什么没有,姑娘好好玩啊。”

晏宁朝船家挥了挥手,提起裙摆,轻巧地跳上了码头。

沿岸种了一排柳树,刚刚抽芽,嫩生生的枝叶舒展着。商肆遍布,各类旗幡迎风飘扬,行人来来往往,时不时在小贩前停下挑选着什么。

晏宁随意逛着,想着柳巷是南凝镇最为繁华之地,自己把这柳巷走个遍,总能找到一两处异常。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却瞥见前方酒肆靠窗的位置上,有位披着大氅的灰衣男子拿着杯遥遥朝自己一举杯。

虽正值春季,天气还有些冷,但寻常人也早早地收起了大氅。

果然男子面色有些苍白,头发只松松拿发带在脑后绑了一束,却自有一股淡然出尘的气质。

晏宁来了兴致,朝着酒肆走去,径直走到灰衣男子面前坐下。

男子抬头看向晏宁,道:“这位姑娘,不经同意便坐别人订好的位置,有些失礼吧。”

晏宁朝男子一拱手,道:“这位公子,你不是正觉得一人独饮,很是无聊吗?”

“哦?”男子中指缓慢敲着桌子,“何以见得?”

晏宁拿一旁的空杯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道:“身处闹市,身旁无一人相伴,且就我注意到你的这一小会功夫,已经有两位酒客来找你共饮,但你都拒绝了。”

“这不是恰巧说明了我不需要人陪伴吗?”男子道。

“不是。”晏宁摇了摇头,“你拒绝是因为,你觉得他们不配和你共饮,我本将心向明月,人间难寻一知己罢了。”

“呵呵呵。”男子低低笑了两声,道:“倒是伶俐,只是你为何会觉得自己又配得上与我共饮呢?”

晏宁举起酒杯,朝着男子一递,道:“刚刚不正是你邀我前来吗?你挑人的标准,我怎会知道?”

男子也拿起身前的半杯酒,与晏宁轻轻一碰,道:“姑娘聪慧。”

男子说完,又顿了顿,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继续道:“姑娘可曾听说过这南凝镇的一件奇闻?”

晏宁接连喝了好几杯,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耳尖略略有些发红,衬得更娇俏了几分。伸手撩起耳边散落的碎发,回答道:“我刚来南凝镇不久,自然不知。”

“倒是唐突了姑娘。”男子说着,却无半分愧疚之色,“说是奇闻,不如说是惨案,这事追溯到根源,倒是可以追溯到六十年前。”

“六十年前?”晏宁复述道。

“姑娘有所不知。”男子道,“自六十年前叶家被灭门之后,叶宅便不太安宁,近几年更是闹大,都惊动了那些修仙世家。”

“若真如你所说是六十年前的事,又怎会近几年才惊动世家呢?”晏宁问道。

“咳咳。”男子轻咳了两声,道,“南凝镇是偏僻蛮夷之地,民众多少有些家丑不外传的思想,若不是闹大了,怎么会想着和他人求助?”

倒是误打误撞,晏宁想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那又与我何干呢?”

男子抬眸看向晏宁,勾唇微微笑着道:“姑娘难道对那所谓‘世家’就没有兴趣吗?”

晏宁勾起唇角轻笑,对男子一拱手道:“我叫晏和,接下来劳烦公子多多关照了。”

男子也站起身,道:“在下笳叶,晏姑娘言重了。”

两人自此组成了个互不知底的临时小队,一个看起来病弱孱弱,另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

而两人要去的地方又是当地著名的闹鬼圣地——“叶府”,当地豪绅又怕外人随意进入,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东西,派了护卫把守。

两人软磨硬泡了许久,竟是连门都没进去。

守门的带头护卫是位年轻小哥,小哥苦口婆心道:“两位就别为难我了,这地方邪门的很,我们家老爷已经递了请愿,让上面的修仙世家派专门的修士来处理,想来道长们也快到了,为了安全,二位还是快些回去吧。”

晏宁状做无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笳叶,道:“既不让进去,便走吧。”

笳叶朝窝着的手心呼了口气,搓了搓,冷极了的模样,道:“走吧。”

待晏宁转过头,又借着遮挡悄然在掌心画了张简单的符咒,手放下时顺手掉落在地上。

符咒落在地上后便如细雪一般融化,掀起一圈极细的涟漪,涟漪在无人注意处逐渐扩大,到达叶府府墙边缘时又像遇到了什么屏障一般被折断。

随即,周围的空间突然破碎开来,一阵眩晕过后,四周之人全然消失不见,三人站在一座宅邸府门前。

晏宁抬头看去,宅邸之上有张牌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叶府”两个字。

叶府废弃多年,只有护卫把守,并无仆役打扫,已是一派颓败之相。

但眼前的叶府,府门牌匾之上,不落一丝灰尘,就连门前台阶的青苔,都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晏宁与笳叶面上倒还算平静,守卫小哥没憋住,差点跳起来,道:“这,这里是叶府?可是叶府不是在六十年前便被灭门了吗?”

府内似乎有人听见晏宁三人到来的声响,打开了府门,走了出来,是两位小厮。

衣着都是五六十年前的样式,布料在贫苦人家看来倒也算得上不错。

长得稍壮硕些的小厮先问话道:“你三人是何人?来我叶府何事?”

笳叶朝小厮拱手道:“这位小哥,我三人从更远些的镇中赶路想去秀云城,心生疲惫,在南凝镇歇脚,路过贵府,看贵府大门气派非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小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晏宁,道:“我家老爷过几日便要纳妾,三位既远道而来,不妨留下喝口喜酒,歇息几日,也能省了房钱。”

笳叶忙感谢道:“多谢这位小哥了。”

两位小厮将三人引到南边的厢房中住下,路上进过府内花园,看见丫鬟急匆匆领着一位拿着药箱的老者赶往内宅。

晏宁心神微动,问道:“小哥,不知这是府内夫人或哪位姨娘害了病?”

小厮叹了口气,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是我家老爷不日要纳的四姨娘,前段日子不知怎的,突然不舒服,换了好几个大夫也不见好转。”

晏宁心头疑惑,继续问道:“这四姨娘还未纳过门,便已经在府上住着了吗?”

小厮顿了顿,才道:“四姨娘出身不好,我家老爷心疼四姨娘,才提前让她来府上养病。”

“原来如此。”晏宁做恍然大悟状,道,“那叶老爷还真是好心肠。”

“那,那是当然。”小厮回完了话,也把晏宁三人送到了地方,旋即像松了口气般道,“你们先在这好好住着,过些日子便是喜宴,届时你们自行前去便是。”

厢房处环境清幽雅静,倒也是个好地方,晏宁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三人刚走进客房,守卫小哥便拉着笳叶,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支柱般,几乎瘫成一团。

笳叶看着守卫小哥,难得露出了无奈的神色,问到:“怎么了?”

守卫小哥被这一问炸开了花,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一股脑说了老长一段话:“他们说这里是叶府耶,可是叶府六、六十年前就被灭门了……还有,还有那位叶老爷和四姨娘!真的和传闻一样,是、是他们来索命了!”

眼看着小哥还要继续,晏宁忙抬手打断他,先发制人问道:“所谓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哥哆嗦着看向晏宁,小声说道:“我,我也是听说,六十年前,这叶府的叶老爷不是个好东西,好色贪财,仗着自己有些修为,年年强抢民女。但就是这个四姨娘,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两人本都定好了婚期,却硬生生被叶老爷抢了去。

后来,就在纳这四姨娘的这日,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上了门,疯似的杀了所有人啊。自此,这叶府就成了谁也来不得的凶宅。”

小哥说完后更害怕了,哭丧着一张脸,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晏宁想了想,道:“我有个问题啊,既然那未婚夫这么能打,杀了所有人,为什么不趁叶老爷抢人的时候动手呢?偏偏要等到纳妾之时。”

小哥苦着一张脸,道:“我怎么知道,这,这就是传闻啊,大家都是这么传的,我就这么说喽。”

晏宁点了点头,道:“对啊,既然是传闻,又怎知真假,又怎知他们一定是来索命的呢?”

小哥皱起了眉头,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算了算了。”小哥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害怕,反反复复念道,“各路神仙显灵啊,保佑我们平安出去啊。”

趁着晏宁和小哥谈话的功夫,笳叶已经把厢房查看了一遍,再回来时,恰好听见小哥这样一番话,笑着道:“那可能如不了你的意了。”

小哥一震,劈着嗓子问道:“怎,怎么了?”

笳叶右手一挥,显影咒在手中成形,而厢房地板之上,慢慢出现了一个复杂的法阵。

笳叶缓缓开口,道:“我们从一进来便被人下了咒,不在此留七日,我们是离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