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指控,可笑之极。
所谓证据,牵强的都不好意思再提。
可是那又如何?楚肖信啊!
只要楚肖愿意信,成心偏袒,哪怕是无中生有,都可以变成确凿的证据。
楚肖是个蠢笨之人吗?
他是东宫太子,在前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乃四海九州交口称赞的当世之杰。
有出色的一面就有拉垮的一面,到了后宅,他偏听偏信,不分皂白,愚不可及?
不,其实不是的。
他只是懒得思考,不愿深究,顺水推舟。
又或许是“在意”剥夺了他的理智。
被毒害之人是他的软肋,死穴,是他此生挚爱,他只想为挚爱报仇。
怎么做呢?杀了她是不可能的。
“将太子妃押回飞霜殿禁足,待太医为秋香解毒后,另行处置!”楚肖的嗓音决然,冷酷无情。
蓝颜并不感到任何意外。
一贯如此的不是吗?
苏婉香从阁楼上摔下来,说是她推的,楚肖信。
苏婉香过敏毁容,说是她在面霜里动手脚,楚肖也信。
如今她莫名其妙中毒了,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指控自己。
其实早在苏婉香指控的刹那,结局已定。
果然不出所料,看吧,又是这样。
第一次她感到怒不可遏,愤然又委屈。
第二次她感到心如刀绞,痛的难以呼吸。
第三次,她既不生气也不伤怀,她好像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回到飞霜殿时,夜色已深。
就像浓稠的墨,晕不开,也透不进一丝光亮。
沉重的宫门并拢,横栓落下,整个飞霜殿都被金吾卫围起来,铁桶一般。
她坐在软塌上,静静的望着窗外死气沉沉的夜景,一语不发。
碧鸢蹲在她膝盖边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
等转眸过来,发现碧鸢的脸上全是泪:“别哭了。”
碧鸢也想忍住,却泪流不止。
蓝颜虚弱的笑着,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为碧鸢拭去眼泪:“没关系,我还有孩子,我们不是一无所有。”
碧鸢重燃斗志,用力擦干眼泪,笑着说:“是,公主还有小殿下。公主,您不然把身孕告诉太子,您现在情况特殊,岂能被关在飞霜殿呀!”
蓝颜摇头:“好像我拿身孕求可怜,卖惨一样。别担心,我又没被废,吃穿用度不会缺。”
碧鸢知道她的性子,意已决,便再难撼动分毫了。
桑榆端一杯安神茶给蓝颜:“苏侧妃又是故技重施吗?”
蓝颜捧着茶暖手,沉思道:“无论从阁楼摔下来还是过敏毁容,她都有把握伤不到自己,不过是花些时间治疗罢了。”
桑榆惊讶:“公主的意思是,苏侧妃这回是真让人给害了?”
“你们也瞧见了苏婉香的样子,若是做戏,那也太狠了。”蓝颜扶着额头淡淡一笑,“本来就是病体支离的柔弱女子,再服毒,她是多嫌命长?”
碧鸢认同的点头,又匪夷所思:“那会是谁?”
桑榆说:“昨日她生辰,前往红袖馆祝贺之人杂多,保不齐谁跟她有新仇旧怨,暗下黑手。”
碧鸢愤愤不平:“晦气东西,自己招来祸端,却赖在公主头上!还有太子殿下,薄情寡义,竟这样对……”
桑榆:“碧鸢!”
碧鸢猛然惊醒,当即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
蓝颜抓住碧鸢的手,无所谓的笑笑:“多思无益,咱们睡吧。”
彻夜难眠。
——
楚肖下令禁足,只是让飞霜殿的人不许出,没让外面的人不许入。
三日后的傍晚,飞霜殿的角门被人从外打开。
碧鸢正在院子里给石榴树苗浇水,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如临大敌:“你们来干什么!”
翠云扶着苏婉香,直接忽略了碧鸢,闯入正殿。
碧鸢快步撵上去,张开双臂拦住:“苏侧妃,你放肆!”
苏婉香脸色煞白,气喘吁吁:“我身中剧毒,光是站着就很吃力,还能冲进去打太子妃不成?”
碧鸢:“你这只黄鼠狼没安好心!”
翠云:“你!”
“碧鸢。”蓝颜手捧着琉璃罐子,从内殿迎出来,淡淡道,“不得无礼,莫要让人说我西昭国人不知礼数。”
碧鸢应了声,让出路。
苏婉香朝前走着,走着,走到蓝颜跟前,柔弱无依的面孔瞬间变得凶神恶煞,猛地扬起手——
巴掌没有落下,被蓝颜身旁的桑榆死死抓住,僵持在半空中。
“毒妇!”苏婉香咬牙切齿,盛怒之下再度咳嗽起来。
蓝颜真怕她背过气去,两腿一蹬死在飞霜殿。
桑榆甩开苏婉香,苏婉香哪里经得住这力气,顿时摔倒在地,咳的更厉害。
寒酥闻声进殿,怒目圆睁:“苏侧妃,你休得放肆!”
苏婉香:“我放肆?太子妃,你下毒害我缠绵病榻,日夜咳血,你好恶毒,你不怕遭报应吗!”
蓝颜定定看着她:“本宫问心无愧,遭何报应?”
“呵呵,你可真会装蒜!”
“论演技,自是比不上娇滴滴的苏侧妃。”蓝颜多看她一眼都嫌烦,正考虑让桑榆把人请出去,突然听到从殿外传来的呼声——
“秋香!”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苏婉香,顿时化作了戚戚哀哀的泪美人:“殿下。”
她刚巧保持在摔倒的姿势,连加戏都省了。
楚肖三步并作两步,俯身在苏婉香旁边:“你来这儿做什么?”
好像她的飞霜殿是什么污秽之地,浊了苏美人的仙气儿。
蓝颜冷哼,下意识扶住小腹。
苏婉香泪眼楚楚:“臣妾不明白,臣妾不甘心,偏要当面问一问太子妃!”
她看向蓝颜:“臣妾与殿下从小情谊,太子妃已经当朝夺走了殿下,臣妾不如您身份尊贵,臣妾愿意伏低做小。求太子妃宽厚,放过臣妾吧!”
真的很会火上浇油啊!蓝颜在心中感慨。
当朝夺走楚肖,她是罪魁祸首。
这一切的悲剧苦难,全是她造成的。
“是我的错。”蓝颜说。
楚肖猛地抬眸:“错在何处?”
蓝颜轻笑一声:“苏侧妃不是说了吗?至始至终,我便是那罪魁祸首,千古罪人,一切的起点都源自我当朝宣称心属殿下。”
楚肖眸中结了层冰:“你后悔了?”
蓝颜失笑:“悔啊!臣妾从未像今日这般后悔,真是悔不当初,悔之无及!”
楚肖,我错了,我承认我真的错了。
错在不该把儿时的玩笑话当真,错在不该钟情于你,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我悔了,如你期望的那般对自己悔恨至极。
今后的每个日夜,都将对“拆散你和苏婉香”的罪孽进行忏悔,无休无止。
你该满意了吧?
蓝颜感到头重脚轻,一呼一吸间肺部撕裂般的疼。
她后跌几步,被一只手扶住,以为是碧鸢,结果是……楚肖。
而苏婉香失去平衡,歪了一下。
蓝颜正要甩开楚肖,手里突然一轻,琉璃罐子跑到楚肖手中了。
蓝颜当场头皮一紧,心脏狠狠颠了颠,本能要去抢。
楚肖将手臂举高,一双凖利的眸子、恨不得将装满纸鸾的罐子戳穿个窟窿:“所以,你才会后悔?”
“楚肖,你给我!”
楚肖猛地把罐子抛给魏福:“烧了!”
蓝颜脑子一震,如遭雷轰:“你敢!”
楚肖唇角勾起冷凝的笑,狰狞可怖:“烧!”
桑榆要帮忙抢,被柳旭横刀拦下,二人过了数招。
魏福抱着罐子要走,楚肖厉喝:“在这里烧!当着太子妃的面,让她看清楚!”
蓝颜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嗓音,大呼“不要”,大呼“住手”。
宫婢端来火盆,魏福打开罐子,数百只纸鸾尽数葬身火海!
蓝颜眼睛烧的通红,拼命的挣开内侍,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掀翻火盆,用袖袍拍打烈火。
只剩下一片烧焦的死灰。
纸鸾烧了,没了。
它回不去家了。
蓝颜感觉腹中绞痛,好像有什么东西生生的从体内脱离……
是她的灵魂吗?
是的话该多好啊!
眼前一暗,她多想就这样一睡不起,再也不要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就嗓子齁得慌,以为是春节吃咸了。昨天下午开始头疼难受,但是不发烧,精神也挺好。
明明有发烧的症状但是并不热,这种现象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算不算感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