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兽山庄的大小姐甘欣,从小体弱多病,根骨先天有缺,别说和普通弟子那样寻灵宠结契,然后共同历练修行了,就连无痛无灾地正常活着都足够费劲。
可她身上有一种灵兽们极其喜爱的气息。
不管白日里灵兽们经受了怎样严厉的训练和残酷的打斗,只要被甘欣抱着睡上一夜,满身的伤痕都能在隔日清晨自愈,干涸的经脉也会再次充满灵力。
按理说甘欣作为驭兽师的嫡系后代,血脉中天生会拥有给灵兽们带去压迫和束缚感的力量。就算她灵根残缺,没能觉醒天赋,至少也不该生出和普通驭兽师完全相反的属性来。
至于她究竟为什么会拥有这股气息,以及这力量到底源自何方,至今为止还无人能解答。
前些日子甘欣因为好奇,偷偷跟在师兄师姐们身后溜进地牢遥遥看过一眼狐狸,只这一回就让敏锐的狐狸记住了她特殊的气息。
作为灵兽,若是狐狸会对甘欣生出想要亲近的想法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可他想让自己的凡人小友跟在甘欣身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对此,狐狸理所当然地表示:“我讨厌你们驭兽师,有问题吗?”
没问题。
灵兽对于近乎自己天敌一般存在,却又因为命运安排不得不服从的驭兽师有敌意再正常不过。
现在加入驭兽山庄的灵兽们有不少一开始也是对驭兽师百般提防的,可结契后长则三两月,短则十余天,他们都真情实感地融入了这里,喜欢上了和师门弟子相处的每一日。
狐狸被他们强掳进庄,打破了他与好友宁静的生活,会对本就不熟悉的驭兽师产生敌意就更没毛病了。
这事原本就是驭兽师们做得不地道。
“而你们大小姐既不能算作一个驭兽师,身上还带着能让灵兽感到愉悦的味道,我讨厌不起来。所以一定要从驭兽山庄里挑出一个人信任的话,我只能接受让我的好友跟着她。”
匪夷所思的要求配上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若是从一个修士口中说出,怎么也该千彦照夜联手伺候一下;可放在一根筋又不太讲理的灵兽身上,可信度莫名高了起来。
虽说听着像是故意往甘欣的伤口上撒盐,但仔细琢磨一番,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狐狸的想法。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要求与狐狸能答应和邱向荣结契比起来实在是太不足为道了,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可邱向荣细思过后,还是回绝了这个提议。
反倒是甘扶得知后说:“为何不交给满满自己做抉择呢?她要是知道能帮你做些什么,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邱向荣笑着摇头:“所以我这个做师兄的更不可能让她因为我的缘故置身险地——狐狸说这话的真实意图,骗得过别人,还瞒得了你我吗?而且要是那男子是个康健的也就罢了,既然从前有伺候人的经验,做满满的仆从也算过得去;加上有我们看顾着,短时间里出不了大错。可他体弱多病,别回头事做不利索,还过了病气给满满。你是她亲兄长,肯定比我更舍不得。”
甘扶不置可否。
他一向最疼爱自己这唯一的妹妹,可这回却不知怎么想的,虽然没将事情始末告诉给甘欣,还是转头多问了一嘴她想不想多个凡人仆从,帮忙做些杂事,给她解闷。
甘欣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兄长好意。
她从记事起就有个病病殃殃的身体,汤药不断。别家修士能去冰窟里打坐三日的时候,她出门多转上一刻钟,回屋就要发三天高热。
好不容易这两年身子终于有了起色,一日比一日更加有精神,甘欣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寻常人生活,每天在山里上蹿下跳,重新认识这个从前只能听门派弟子和灵兽们描述的世界,弥补过去十几年缠绵病榻的遗憾。
偶尔闲下来,她就窝在自己的小院里翻阅大伙带给她解闷的俗世书籍,钻研养生的好法子,想办法让这健康的状态持续时间更长些。
她一个人过得别提多自在了,一点也不想多个仆从跟着,做起事来束手束脚,还要提防着身后人转头给兄长他们通风报信,光想想就觉得少了许多乐子。
当时甘扶没说什么,也不勉强甘欣,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好好一对双垂髻揉得有些松散,然后把游历时带回来的枣泥酥给她。
如果不是第二日乾糕无意间与甘欣玩闹时说出:“大小姐要做什么事都有我们鞍前马后,才不需要什么仆从呢!也不知道那狐狸怎么会想着用这种事作为条件和二师兄谈判的。”邱向荣或许不日就会将狐狸放归檀山里界,断了自己的这份机缘。
听完前因后果,邱寻枝长叹了口气,横眼扫了下一旁不知何时变回原身,把脑袋埋到翅膀下的乾糕。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乾糕就哭嚎起来:“好主人,我当时一秃噜嘴就知道坏事了,真是无心的,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又是下次。”邱寻枝无奈地拨了下她的翎羽,她早就习惯给自己嘴上不把门的灵兽收拾烂摊子,再无可奈何也只好受下来,“罚你一个月不许吃桂花糕吧。”
乾糕哭得更响了。
可这动静终于让一直在走神的甘欣笑出了声,主动替乾糕求起了情。
食铁兽松开啃剩一半的竹椅腿,往前翻了个跟斗滚到甘欣身边,说:“可司徒夜来檀山不已经是三日前的事了吗?所以那个凡人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来伺候我们大小姐?”
她一提起这凡人仆从的事,甘欣才上扬地嘴角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其实狐狸才说完要求,阿兄没等二师兄做出抉择,就把他接回山庄了。那凡人确实生了很重的病,阿兄找去的时候据说已经昏迷不醒,半截身子都快凉了。这些天喂了好些灵药,才把病养得差不多。”甘欣说,“原本说过几日才送到我这边来,可今早我闲着没事,趁你们晨间打坐的时候去后山看了他一眼。”
“然后呢?”院里的灵兽和弟子们顿时来了兴致,一双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兴奋地看着甘欣,“我们还没见过凡人呢,他长什么模样,和我们有差别吗?”
甘欣不自然地伸手摸了下鼻子:“没,没什么两样,就是一普通男子。”
她说谎的时候就忍不住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甘扶安置顾屹的地方是一间荒废多年的小舍,虽说打扫过一圈,但打开门时铺面而来的霉味还是呛得甘欣咳了好几声。
当时她挥手散着口鼻前的气味,走到床边,原本只是想粗粗扫一眼男子的模样,却顷刻间被所见吸引走全部目光。
那人眉形锋利笔直,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双唇紧抿在一起。身形消瘦,喉骨凸起,连带着下颌呈现出干练清晰的线条。
笔直又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不管底下藏着一双什么形状的眼,都俊美得叫人看了很难忘怀。
除了看着病弱了些,外貌上再挑不出什么错。
驭兽山庄里大部分弟子不管男女都长得一表人才。二师兄潇洒,她兄长清润,就连小孩模样的叶恒也只是胖了些,五官一看就知道长开了会是个俊逸少年。
普通人在甘欣这里还真看不上眼的。可是这男子无论怎么打量,都和“普通”二字搭不上关系。
“这不重要。”甘欣说,“关键是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不可能。”在主人石涧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踩着的老虎忽然扬起脑袋,“没人会不喜欢大小姐。”
他掌间不受控制亮出的利爪,还不小心勾出石涧裙摆上绣花的丝线。
甘欣有些心疼地看过去一眼。
食铁兽说:“他怎么不喜欢你了?我去揍他,揍到他喜欢大小姐为止。”
甘欣:“……”
她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到底该不该说出来了。
那凡人男子哪里只是不喜欢她。
初次见面,他就想要她的命。
当时她俯下|身,想再凑近些观察男子的容貌,可就在这时,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挺身而起,在甘欣错愕的神情中,一口咬上了她的咽喉。
须臾之间,甘欣觉得自己就要交代在那间简陋的小屋里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回神做出挣扎或是躲避的反应,男子就又松了口,软绵绵地倒了回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若非伸手在喉咙中间摸到了两排浅浅的牙印,甘欣几乎以为方才发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其实男子并没有对甘欣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连那浅浅的牙印,不消片刻功夫就褪得再摸不着了。
可她花了很长的时间都还没从那惊恐中走出来。
甘欣知道自己的胆子向来比绿豆大不了多少,但也不至于被这样突发的小意外就吓破了胆。
所以她自己也说不上刚才那股毛骨悚然的感受究竟从何而来,彼时胸膛下剧烈跃动的心脏又是为何难以平息,叫她生出拔腿就跑,一刻也不能耽搁的直觉。
甘欣用力眨了眨眼,再一次看向床榻上的人。
因为先前的举动,盖在男子身上的被褥滑落下来,未被束起的墨发动作间勾出几缕,凌乱地挂在脸上,胸前,像在男子略显苍白的肤色上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看得甘欣不由屏住了呼吸。
应该就只是个意外吧。她心想,许是烧得久了,做了噩梦惊醒,起身的瞬间不小心唇齿撞上正巧弯腰的自己,才闹出了这样的误会。
那股子叫她由内而外发怵的阴冷感,大概也只是因为她平平安安长大,这还是头一回遇到“性命威胁”,身体下意识给出的反应罢了。
于是甘欣摆了摆手:“没什么,大概是我弄错了。至于他长什么样……二师兄说待他彻底清醒,就送来我这儿,到时候你们自己看了便是。”
“那他要是到了,大小姐一定得喊我们过来。那凡人虽说过惯了苦日子,可不知道身上有没有染什么坏习惯,若是有的话规矩得趁早立,我们一起给大小姐把把关!”锦鲤跃跃欲试说。
甘欣笑道:“那肯定要的,全等着你们帮我啦……”
她话音未落,院门忽然被叩响。
“笃,笃,笃。”
这敲门的方式有些耳生。
甘欣的院子一年四季不锁门,灵兽与弟子们来去自如,大多在门外嚎上一嗓子就算作招呼。
像这样正儿八经的扣门等主人吩咐的动静,她已经许久没听过了。
“门没锁,自己进来呀。”甘欣扭头,抬声喊道。
门外那人似乎犹豫了会儿,才推开木门。
看清来人后,原本还半赖在邱寻枝怀里的甘欣忽然坐直了身子,握紧了手中捧着的那碗冰镇银耳羹。
作者有话要说:推推机油的文《悔婚清冷神君后》,喜欢酸甜口极限拉扯的别错过!
文案见下↓
*西崇山上的俊美神明,执掌着世间至高无上的权柄。可惜薄情寡性,不近女色,无人能得其垂青。
却有一日,那清冷孤高的神明,自魔渊带回来一位女子,唤明曜。
那魔女仰起脸,一双桃花眸在瑰丽的天光下,倏而划过一抹明黄的影。
神山精怪惊诧失语:眼前这个…难道不是神明此番下界斩杀的罪女吗?
可向来公正无私的神明,却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眼底满是钟爱。
那日,神明不顾众议,于万千生灵前,向她许诺了后位。
*大婚当日,云咎握着明曜的手缓步踏上天阶。
仙乐齐鸣,鼓瑟吹笙,明曜垂眸而行,无人看见她婚服广袖下隐隐颤抖的手。
神山上所有生灵,都如此真挚地羡慕着她。
而她却在许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刹那面如白纸。
明曜悔婚而逃,将云咎一人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后来,明曜足戴锁链,被向来清冷的神明欺身逼至墙边。
明曜哭着要逃,却被他锢住手腕,沉默着重新拖至身前。
她挣扎着,在混乱中失手将他刺伤。
云咎却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将利刃塞回她的掌心:
“别怕,别离开我。”
“是你先说爱我的,明曜,只要不离开,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