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分明是韶妃、丹昭容和陶贵人之间的事,她如此安静乖巧,陛下这会儿看她做什么。

姜雪漪心里不解,却还是缓缓抬起头,对视上陛下的眼睛。

沈璋寒垂眼瞧着姜雪漪,见她衣着简单,神色安静,浑然不似旁人浓妆艳抹,越发觉得在这群女人中她格外的合人心意。

她实在很聪明。

懂得藏拙,也懂得审时度势。

给的情绪皆是刚刚好,不多也不少,恰好让他心里舒坦。

他是帝王,不是来听女人吵架断案的,这几个每逢十天半个月就要闹上一回,实在是让人头疼。

可不管又不像样子,总不能让她们一直吵下去。

沈璋寒神色自若地收回视线,转而淡声开了口:“韶妃。”

韶妃委屈地转身看向陛下,不满道:“陛下……臣妾的生辰,岂能被这样的事打断了?臣妾实在委屈。”

“朕知道你委屈。”

他面色未改,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下了命令:“区区一件贺礼,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都坐下,此事不必再提了。”

陛下的决断一出,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许变化。

倒是皇后脸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陛下会这样处置。

韶妃的二十寿宴本就是陛下给她的体面,加上陶贵人眼下也需安抚。此事若是闹到底,除了撕破脸,让所有人都难堪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倒不如陛下出面,将此事轻轻带过,面子上就都过得去了。

至于她们心里到底怎么想,陛下根本不会在意。

除了皇后,姜雪漪也是这样猜测,才更觉得陛下深沉薄情。

陶贵人迟到一事虽被陛下中止,可如此处置,在韶妃眼里是明晃晃的偏心丹昭容。

分明是她的寿辰,最得意的却是那个贱人,这让她还怎么高兴的起来,当下匆匆揭开红绸向陛下谢了恩,一整场宴席下来都没有一个笑脸。

宴席结束后,韶妃回到甘泉宫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直愣愣的盯着陛下赏的贺礼发呆出神。

陛下送的半人高的贺礼乃是一尊白玉菩萨相,雕得栩栩如生,精美非常。这样贵重的礼物,就算是给太后的圣寿节做贺礼也是绰绰有余,足可见对她的重视。

然而她现在越看越觉得委屈,心里好似哽住了一般,怎么都不通畅。

陛下让人用心筹备她的诞辰,给她筹备贵重的礼物,她应该再没什么不满足的了,但她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这一切都像是踩在云端那般虚无缥缈,实际上陛下的心底待她还不如对丹昭容上心。

这么多年,她就是想不明白,丹昭容那个贱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陛下这样宠爱她。

她长相仅是小有姿色罢了,年纪也不甚年轻,甚至比陛下还大上一岁。又出身低微,大字不识几个,同她们这些贵女根本就是没得比。

除了是跟在陛下身边最久的那个,甚至比皇后还要久,韶妃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长处。

细想想,今日就没有一件高兴的事。

莫说是丹昭容了,那陶贵人也是个不识好歹没有眼力见的货色。

她当时正在兴头上,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在那个节骨眼儿打断,私下说给她听不就行了?

宫中谁不知道她厌恶丹昭容,难不成她还不相信陶贵人说的话,反而信丹昭容那个贱人。

韶妃独自生着闷气不说话,甘泉宫的掌事女官允黛领着几个内侍宫女清点堆成小山的贺礼,一件件登记在册再分类入库。

清点到一半时,允黛瞧见其中一样,笑着打开递到了韶妃跟前:“娘娘瞧瞧,这一套簪做得可真好,每一只都华贵非常呢。”

韶妃本在气头上,敷衍的耷拉着眼皮瞧了一眼,什么样的好首饰她没有,至于这样大惊小怪吗?

等视线落上去的时候,韶妃就立刻不这么想了,甚至伸手取出了一支,搁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这一套簪还真是好看,也不知是宫外哪个匠人做的。”

韶妃细细看着每一只簪,只觉得哪个都好看,心情也不知不觉好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依稀觉得有几分眼熟,却不知在哪儿见过。

"这样贵重的礼拿出来送本宫,想必送礼之人自己都肉疼吧,"韶妃满意地笑起来,眼底很有些傲气,"她既舍得拿这样好的礼,想必是有意讨好本宫,本宫也不是小气的人。"

“允黛,这是哪个嫔妃送的?”

允黛笑着说:“娘娘,这是姜贵人孝敬您的。”

听见是姜贵人,韶妃嘴角的笑容顿时瘪了下去,连手里的簪子都不那么好看了。

她可是还记得姜贵人。

刚一承幸就能叫陛下念着不忘,甚至不来甘泉宫也要提前定好何时去她宫里,颇有宠妃的潜质。

姜贵人出身高贵,本就是姜尚书的嫡女,就算不讨好任何人,日子久了也一样能登至高位,何须巴巴给她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再说了,连皇后都十分欣赏她,若有皇后帮衬,还需要来求她庇护不成。

韶妃的脸色顿时冷淡下来:“收进库房里。”

允黛有些不理解:“这套簪娘娘刚刚不是还十分喜欢吗?怎么不留着用,反而要收起来?”

韶妃冷笑了声:“姜贵人是什么出身,需要给本宫送礼讨门路?既不是有求于人,送这样的厚礼于她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她一个贵人都觉得寻常的东西,本宫却巴巴拿来戴,还不够丢人吗?”

“娘娘许是多虑了,”允黛思衬片刻,轻声开口劝道,“姜贵人平时最是柔顺温和,在新人中是有口皆碑的,想来不会故意做出轻贱娘娘的事,于她又有什么好处?”

“她虽然出身高,可对娘娘们一向毕恭毕敬,从无悖逆,想来是知道娘娘二十寿诞,才特意选了份厚礼,这是尊敬您呢。”

韶妃不满地瞪她一眼,娇喝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小心眼了?”

允黛忙低下头,无奈道:“奴婢不敢。”说着就要把那套十二花神簪收起来。

就在锦盒合上的一瞬间,韶妃才突然想起了什么,重重地拍向了桌子。

“这套簪,本宫在陛下的库房里见过一次。”

她顿时明白过来,面色也沉下去:“原是央着陛下借花献佛呢。”

“亏本宫还以为她真是个安分守己的人,骨子里是一样狐媚!”

允黛闻言一怔,再也不说话了。

时至傍晚,晚膳后。

薄暮已至,月明风清,傍晚的微弱华光洒落在绛雪阁里,给雅致的院子添上了几分清冷之色。

姜雪漪坐在楹窗前,很有闲情雅致的插一瓶花,手头的银剪子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花枝便被裁剪的长短不一,放到瓶中不同的位置上去。

这薄釉瓷瓶是陛下送来韶妃贺礼那日一同赏下来的,说叫她思量思量怎么才插的好看,下次来是要考的。

鲜花的花期不过寥寥数日,陛下又怎么有空时时来绛雪阁,这话姜雪漪听了就只当是解闷儿浑说的,并未放进心里。

只是今日夜色好,月色也好,她正有心情做这些。

段殷凝从外面撩了帘子进来,笑着说:“小主这花插得真雅,可谓花如其人。”

姜雪漪弯眸笑笑:“姑姑就抬举我罢,我不过是凭感觉罢了。”

旎春从里头铺完床走出来,也加入了闲聊,手里还很自觉的替小主摘多余的叶子,脆声:“姑姑有所不知,咱们小主从前在闺中也是名满长安的,若不是要进宫,提亲的人恐怕踏破门槛。”

段殷凝抿唇轻笑:“虽说和小主相处不久,小主的品貌如何我却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旎春姑娘日后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小主既然已经进宫便是陛下的人,再提及议亲这样的字眼,总是忌讳。”

旎春连忙点了点头。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时间不觉过去了许久,旎春瞧了眼外头,嘀咕道:“估摸着是陛下点寝的时间了,不过今日是韶妃的二十诞辰,陛下又办得这样隆重,今夜想必是要去甘泉宫陪韶妃了吧?”

“也许吧,”姜雪漪好看的眉睫微垂,专注的看手里的花,心思却落到了今日在琼花台里的一幕幕,轻声道,“陛下的心思,谁能猜得到呢。”

等将一瓶花都插好放到月下窗沿上时,晚风正好,月华如银,姜雪漪就坐在窗前懒懒撑着头看月亮,一时静谧无言。

沈璋寒从外头迈进门槛,一眼就看见这一幕。

美人、繁花、皎月。

夜色如墨。

好一副清婉旖旎的画卷。

他抬手示意所有人下去不得声张,独自驻足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姜雪漪收回出神的视线,发现了站在游廊尽头的陛下,四目相对时,笑意无限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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