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鹤独坐主位,指尖轻轻捻着香囊中的褐色药丸。少女神色清冷,气质脱俗,也不与旁人说话,只沉静地用膳,偏偏身上与林宗主如出一辙的气场让人不敢太过造次。
池灾乖巧地站在林星鹤身后,垂眸瞥见林星鹤衣摆上被蹭上的灰尘,直接弯下身用那日兰烟拿给他的素青帕子小心擦拭干净。
目光不经意扫了桌底一眼,他身形一顿,一只手扶住了肩,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站稳。”
池灾抬头,与林星鹤对视一眼,对方眼中波澜不惊,显然早有预料。
他这才明白林星鹤方才对他说的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意思。
池灾抿着唇点头,听话地退了回去,林星鹤忍不住揉了揉少年的头。
有心之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林师妹身旁这位是?”好事之人直接询问。
林星鹤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的池灾心里泛起了紧张。
他也想知道自己对于林星鹤是何身份。
宴会一时寂静,突然有人出声:“莫不是宗主给师妹找的童养夫?”
话一出,响起一阵哄笑声。
林星鹤沉默不语,视线却已经移到方才说话的人,那人也毫无畏惧地与林星鹤相视。
“药宗,张显月。”
张显月朝她扯了扯唇,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嗤笑一声:“要我说师妹既然已经有了童养夫,今日还大费周折地举办宴会,这不是是浪费?虽说剑宗家大业大,但本公子还是要奉劝师妹,世事兴衰三十年河东。”
“再说,人在桥上走,哪有不湿鞋,你说是不是?林师妹。”
说完,他冷哼一声。
他早就看林星鹤不顺眼。
明明只是一个没实力没头脑,还仗着是剑宗宗主女儿身份作威作福的女儿家,如今倒给他摆上谱了。
林星鹤早知晓,这场宴会不会太平。
她爹大费周折地召集各宗青年,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给她选个夫。
而她也并非好惹。
“那不知张师兄可知晓一句话。”
“什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掉入凤凰堆的鸡永远只能是鸡。”
“你---”
“且不论三十年后我剑宗会兴会衰,我听说如今的药宗莫不是正处于内斗之中?张师兄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宗门要事,不然下次我剑宗再宴请各宗,张师兄倒没了身份来了。”林星鹤歪头向他轻挑起眉。
话语掷地有声,燕珩低头用扇子掩住面,噗嗤一笑,望向林星鹤的视线带着点玩味。
这人倒是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许多。
张显月死死盯着林星鹤,目光阴鸷。林星鹤扬唇一笑,接着道:“还有,池灾是本小姐的弟弟,辱他如辱我。”
“至于辱我的下场,我想各位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林星鹤拖着腮,掀起眼皮打量着台下众人。
台上的人仿佛在发光让人移不开眼,沈玄砚低头抿了口酒,垂下的眸温柔缱绻。
这么一番话之后,宴会便没有人来找茬,结束时他们再看林星鹤的眼神与之前颇有不同。
没想到这传闻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娇小姐,倒不是个好惹的。
同时在经过燕珩身旁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燕珩一脸疑惑,向上前一问究竟却只得到一句:
“保重,兄弟。”
他们以为林星鹤看上了燕珩。
而燕珩心里倒丝毫没觉得,并且也清楚林星鹤绝对不喜欢他。
他摇着扇子正想偷偷溜走去办正事,刚绕出大门就被人叫住了。
他转过身,正是林星鹤。
“林师妹,找我何事?”
林星鹤将手里的香囊递给他,燕珩接过在手里掂量两下,挑起眉头看她:“这是?”
心里却一阵紧张。
不可能吧?
林师妹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不行啊......
林星鹤面上云淡风轻,微笑着道:“送你,就当是敬今日的似曾相识。”
燕珩这才踏实,顺手将香囊放至衣袖间,与林星鹤道了别。
两人分别,林星鹤站在原地看着燕珩的背影,唇角勾出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池灾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星鹤的背影,眸底漆黑一片,让人琢磨不透,等到林星鹤转身又猛地收去神色。
“走吧。”林星鹤轻声道。
池灾则深深看了一眼走远的燕珩,最终没安耐住心中疑惑:“燕珩有问题?”
林星鹤轻声笑了一声,“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完,便站定脚步。
池灾连忙停下,等待林星鹤的吩咐。
“方才听到我在宴会上说的话了吗?”林星鹤出声,语气比平日要严肃。
池灾连忙回想,头上轻柔的触感让他回过神。
“以后唤我阿姐吧。”
林星鹤并没有直接回绮华院,而是带着池灾远远跟在燕珩身后。
燕珩闲庭信步地漫步在走廊,如若不是刻意注意,没人能看出他正在找房间。
许久之后,几乎围着整个剑宗绕了大半圈,燕珩总算停住了步子。
面前是一具巨大的石像,燕珩站在原地,抬头看到牌匾上的三个泛着银光的字---“藏书阁”,面色一喜。
找了许久总算找到了地方。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见无人经过方放下心向前查探藏书阁门前的结界。
要进入藏书阁,必须破开门前的这道结界。
巧的是,这结界他从前在书中看过,正巧知晓解开的法子。
燕珩抬手,掌心处凝聚一团墨绿色的灵力,那灵力向结界袭去。
嘭---
结界破碎,而他也脑子一晕,昏倒在了原地。
林星鹤立即把握时机上前,地上的男人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团青花蛇。
林星鹤:!
她猛地急刹,漫天寒意从身体升起,让她停在了原地不再动弹。
没错,她怕蛇。
池灾谨慎地偷瞄林星鹤一眼,见人面色苍白,心下了然,丢下一块帕子罩到那青花蛇身上。
林星鹤舒缓一口气,面色这才好些。
她弯身拾起地面上的香囊,注视着被罩的严实的青花蛇,低低吐露:“原是蛇妖。”
那香囊里装着能让人现原形的丹药,她本来只是拿这来试探燕珩,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地竟然真让他显了原形。
“小灾。”
“......阿姐。”
池灾对这个称呼还不太适应,说出口时自己都觉得拗口,但偏偏他又喜欢极了这个称呼。
他知晓这个称呼表明他对林星鹤的意义便与其他人不同了。
“莫要怕。”林星鹤语气突然加重,欲盖弥彰似的。
池灾眨了眨眼,想说“他本来就不怕蛇”。但最后顾忌什么便只点头:“阿姐在,我不怕。”
闻言,林星鹤欣慰地瞧他一眼。
她看人的眼光果然很好。
两人带只蛇一同回了绮华院,那蛇自然是由池灾拿着。
柳柒柒依旧坐在走廊里,翘首以盼地看着转角。
从傍晚到深夜她都还未心死,想在此偶遇燕珩。但眼见宴会早已结束,燕珩迟迟未归。她低声骂了一句:“难不成为了躲老娘连屋子都不回了?”
骂完后,她视线冷冷一扫,看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林星鹤和一个少年。
柳柒柒眉间一扬,也顾不上膝盖处的伤口,蹦着躲在墙角,偷窥着两人。
夜色浓重,浅淡的月色朦胧了视线,她看不清少年的脸,但能看到他手上拿着的被帕子罩着的东西。
回想起林星鹤近日种种与之前大相径庭的表现,一个猜测涌上心头,柳柒柒先是一惊,随后面露喜色。
这猜测若是真的,那岂不是……
想此,柳柒柒忍不住笑出了声,在深夜里异常瘆人。
草丛里的猫儿惊地叫唤了一声,柳柒柒面色一凛,认出那是绮华院的猫,唇角勾起,用法术将猫儿击落一旁,猫儿发出凄厉的一声响 ,挣扎两下不再动弹。
柳柒柒盯着地上的猫儿,心里一阵痛快。
林星鹤,这便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趁着夜黑,她施了个隐身术,跟上了两人。
绮华院一向不设结界,平日里也没哪个不长眼的闯去小师妹的院子。
剑宗弟子人人皆知,小师妹性情娇纵,他们从小便败倒在林星鹤的淫威之下。
除非必要谁都不会主动去找林星鹤,否则小师妹一个不开心,就拿他们寻开心了。
而在这一众弟子中,唯有大师兄沈玄砚待小师妹如待他们一般。
沈玄砚从小便性格沉稳,处事利落有主意,在他们还玩泥巴打架的时候,沈玄砚已经开始跟着宗主学习管理宗门事务了。
简直跟他们不是同龄人。
而也正是因为他常常跟在宗主身旁,无可厚非地吸引了他们小师妹—林星鹤的目光。
然后林星鹤便成了他们大师兄的小尾巴。
剑宗弟子私底下有一个赌约,他们赌大师兄最终会和谁结成道侣。
一边是身份尊贵的宗主之女林星鹤,一边是楚楚可怜的青梅竹马柳柒柒。
绝大多数人都压了柳柒柒。
柳师姐人长的像仙女,性格也温柔,还与大师兄来自同一个地方,简直是他们大师兄的良配。
而依旧有部分人压了林星鹤。
在他们眼里,大师兄以后是要继承宗主之位的,于情于理都应当与小师妹结为道侣。
每一方各执一见,但抛却赌约能获得的灵石,他们对于大师兄最后的选择也怀有好奇之心。
只是,他们忽略了林星鹤对沈玄砚并无男女之情,未来更不会与他结成道侣,赌约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此时的林星鹤正在望着桌上的青花蛇,入了神一般,目光久久未动。
作者有话要说:大骂柒柒,不准伤害猫猫!!
有奖竞猜:燕珩的真实身份是谁?(推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