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迦南的殷切注视一下,沈司瑾最终接过了那幅画,这画的背面还有老师给打的分,一百分。
这个一百分是许迦南小朋友人生中的第一个一百分,她算术不行,字也写的不是班里最好看的,甚至还因为写字倒插笔被老师给罚过,所以这个一百分真是尤为重要,要不是因为“救命之恩”,哪怕他那张脸真的是许迦南喜欢的,她也不会把这个大宝贝给拿出来。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不拉窗帘就不拉窗帘嘛,她自己赖床不想起来的时候也不想妈妈拉窗帘,小孩子的想法就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沈司瑾看看画上那色彩最浓烈的太阳,又看看那张仰起来的小脸儿,那双眼睛有一种几乎灼伤他的纯澈。
沈司瑾垂下眼,说:“谢谢。”
许迦南笑了:“不客气不客气。”
她一边说,一边就看见沈司瑾从置物箱中拿出了一个玻璃相框,然后将里面一张油画抽了出来,那张油画画的是一座高耸的教堂,在冷峻的天空下,一副肃穆庄严的模样。
许迦南得过小红花,那个时候窦春燕和许元福也很高兴,可那个时候的他们也不过是把小红花贴在了她房间的墙上,将荣誉装进画框里这种事情,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许迦南真的很震惊,她眼睁睁看着沈司瑾慢慢讲画框拆开,然后将她的画放进了白边的透明玻璃相框里。
许迦南:“!!!”
她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脯。
沈司瑾将白色的画框放在了桌子上,这下,他的房间里也有了一颗暖洋洋的小太阳。
许迦南抱着画了一颗小花的娃娃玩儿了一会儿,然后又去扒拉昨天没看完的小人儿书,光是看还不够,因为这件事情,她决定苦练画技,于是在小人儿书上找到了一只蝴蝶,自己就拿着笔和纸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一大一小一起坐在桌子上,那场面莫名的和谐。
中午,姥姥蒸了鸡蛋羹,炒了土豆丝,这两样都很适合小朋友,也是许迦南爱吃的家常菜。
姥姥叫沈司瑾一起吃,沈司瑾拒绝了,姥姥也不勉强,就把蒸了的鸡蛋羹分出一小碗,非要拿给他。
淡黄色的鸡蛋羹淋了香油,闻着就香,沈司瑾一个寡言少语的,根本抵挡不住老人家的热情和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小话唠,道谢之后还是拿起小勺子把鸡蛋羹给吃了。
这次,姥姥长了记性,自己不睡了,非要等许迦南睡着了才行,许迦南原本不想睡觉的,可姥姥硬要把她塞进小薄被里,给她讲故事。
这些故事许迦南早就听过了,可姥姥认真给她讲,她还是认真的听着,没听了一会儿,睡意袭来,她就睡着了,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许迦南是被巧巧给叫醒的,巧巧抱着自己的玩具娃娃来找许迦南过家家了。
许迦南正愁没处显摆自己的布娃娃,于是就得瑟的把上午被沈司瑾“化过妆”的布娃娃拿了出来。
沈司瑾那那枚小花钿画在了娃娃的眉心,看着确实更精致了。
俩人把各自的“家底儿”全都倒腾了出来,两个小妈妈带着各自的娃娃做饭吃饭上学逛街,这一逛就逛到了外面去,午时已过,外面的太阳从毒辣变得温和,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小姐妹俩搬了小板凳在外面坐着,不远处有几个稍大一点的女孩在玩跳皮筋儿,俩人并排坐着,还分享了自己的小零食,就抱着布娃娃在外面看大姐姐跳皮筋儿,跳各种花样。
巧巧对着那个更漂亮的布娃娃羡慕坏了,她说:“这是谁弄的呀?”
许迦南骄傲的仰头:“哥哥画的!”
巧巧也很想要,可是一听许迦南说是对门的哥哥,立马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朝后面看。
她们俩就坐在那个窗下。
许迦南觉得她的表情不对劲儿,于是她收回了要夸沈司瑾的话,奇怪的问她:“怎么了?”
巧巧慢吞吞的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把一只小手放在耳边,凑近了许迦南,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许迦南挺好奇,“什么秘密啊?”
巧巧一脸神秘,正要说话,就见向军拿着自己的玩具枪从楼门里面跑了出来。
巧巧的话戛然而止,她指指向军,说:“是向军今天上午跟我说的,你让他说!”
皮猴儿一样的向军一听有人叫他的名字,转过了头来,说:“叫我干嘛?”
巧巧说:“你上午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南南一楼对面那家人是坏人!”
小孩子找不出那么多形容词,很多时候,他们就只分好和坏,就像看电视剧一样,只有好人和坏人。
许迦南听见巧巧的话,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向军骨碌骨碌的转了一下眼珠子,看了一眼那被窗帘严严实实封住的窗户,又看了一眼许迦南,扯着嗓门儿说:“我妈说啦,这家人是逃回来的,他们做生意把钱都赔光啦,别人追着要债的,穷得没办法,只能躲回老家来!”
许迦南生气的跳了起来:“向军,你又胡说八道!!”
向军原本洋洋得意的,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因为他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结果许迦南这样大声反驳了,他就觉得自己没面子了,他“嘿”了一声,说:“你怎么还不信呢,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妈说的!!”
许迦南瘪了瘪嘴,她想,她姥姥私下里说的没错,楼上的向家婶婶就是喜欢背地里说人坏话。
许迦南气得直接把布娃娃扔在了小凳子上,站着跟向军吵:“我们老师说了,凡事要用事实说话,哥哥画画可好看了,他还给我看小人儿书,他不是坏人!”
向军指着被窗帘严严实实围住的窗户:“我妈也说了,大白天拉着窗帘,就是见不得光,你说他不是在屋子里做坏事,那他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许迦南气得脸都红了。
人们总是对一些不好的新闻充满兴趣,听到向军这样说,院子阴凉处几个纳凉的老头儿老太太也全都议论了起来,“那家人我有印象,赚大钱了,按理说看不上咱们这穷地方了,这突然搬回来,八成是没钱了。”
“那是做买卖赔本了吧……”
“不清楚,这家人搬来这么多天了,咱也也见到过,谁知道是忙什么……”
“那跟咱们就不是一路的,躲老家来,指不定是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呢,少搭理……”
许迦南没听见远处那些人在议论什么,她说不过向军,继续给自己找一个帮手,她转向巧巧,说:“巧巧,你是哪一边的,我们可是好朋友,你也要说哥哥是坏人么?”
巧巧看看许迦南,又看看向军,真是左右为难。
她先入为主的被向军灌输了那样的观念,又联想到了跟电视剧里一样阴阴沉沉躲在小黑屋后面的怪人,本能就觉得害怕了,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张嘴。
她说:“南南,我……”
许迦南就知道巧巧要立场不坚定,从小就是这样,巧巧总被她和向军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巧巧总是温温吞吞的,与她这种风风火火的性格完全相反。
偏偏这俩人住对门,她总觉得这俩人的关系要比自己好,小朋友的三角友谊也是一件非常让人苦恼的事情,此时她正在气头儿上,见巧巧这样,许迦南心中的小火苗“噌”一下子就被点燃了起来,她哼了一声,大声的说:“哥哥不是坏人!你都没见过他,你不要乱讲话!”
向军见巧巧不站在许迦南那边,更得意了:“你在这儿说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让他出来给我们都看看啊。躲在屋子里算什么本事!”
许迦南快被气死了,向军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瑟缩了一下,闭上了嘴。
他有过惨痛的经验教训,要是把同楼的这几个女生给弄哭了,他妈非要揍死他不可。
于是向军不敢跟她争了,左右也占了上风,所以他就端着自己的玩具枪,脚底一抹油,跑了。
许迦南觉得在这里掉眼泪很丢人,所以她死死咬着嘴唇,没哭。
但是那副瘪着嘴,红着眼圈和鼻头,要哭不哭的模样,更叫人心疼了。
见好朋友这样,巧巧有点内疚了,她伸手,想要拉她的袖子,“南南……”
可是许迦南却记仇了,她哼了一声,躲过了巧巧,然后转身就往楼门里面跑。
跑上几级台阶,憋在眼眶里的金豆豆终于掉了下来。
她抹了一下脸,忽然听见了一声门响,转头看去,沈司瑾就站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