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胡说?”郑玉澄压低了声音,眼中再无半点平日的温和。
“大家都这样说。”郑玉霖从没见过姐姐生那么大的气,吓得哭嗝都止住了,嗫嚅着嘴巴,半晌才憋出着一句。
“这只是个传言,若再敢说出口,青灯古佛便是陛下看在娘亲的面上对你最轻的处罚。”
“那是要掉脑袋的!”
凤帝对半路认回的亲子身世莫深如讳,众人就算耳闻传言,也只敢心里想想,这话是绝不能搬到台面上的。
朝廷鹰爪埋伏在京城各个不起眼的角落,已经秘密处理了一批人。
郑玉霖执拗地摇头:“宁王不会同意这样一个男人嫁给自己唯一的嫡女,我还有机会。”
“我以后再不说那些了,只要赵姐姐喜欢我,谁也拆不开我们。”
他的话像是一盆冰凉的水,浇得郑玉澄透心凉,她失望极了,口中的话不再软和,满是犀利,要击碎少年不切实际的幻想。
“执迷不悟,若她真的喜欢的人是你,就不会抱着别的男人离开这里。她选择不暴露你,不过是权衡利弊,你的暴露反倒会给她招惹更多的麻烦。”
郑玉霖愣怔地后退一小步,连连摇头,他宁可相信是相伴多年的姐姐为了让他放弃心爱之人而编出的谎言。
也不愿意相信恣意洒脱的心上人会权衡利弊,最终违心去维护他。
郑玉澄见他被唬住,乘胜追击,要彻底将弟弟从名叫赵瑾瑜的深渊中捞出来。
“若相府公子去青楼的事情被更多的人知道,母亲见不得你名声扫地禁足院落常伴古佛,便通过宁王向赵瑾瑜施压,若宁王不同意,两府结仇,随了凤帝的意愿。”
“若宁王同意,两府结亲,凤帝有的是法子对付没有高门世家做支撑的母亲,况且你不了解赵瑾瑜?逼她只会让你们的关系更加冷淡。”
“我的傻弟弟,你以为她护着的人是你,其实是她不想娶的人也是你!”
“别说了。”郑玉霖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明媚灵动的大眼此刻蓄谋了泪水。
“姐,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是失了灵魂的木偶,“我不小心踩断了树枝,秦姨为了维护我,让帝卿成了替罪羊。”
“她若喜欢帝卿……”他的呼吸一窒,轻轻地问道,“会不会很讨厌我?”
郑玉澄恨铁不成钢,“当初你一心等着赵瑾瑜回京,我就该让母亲为你定下一门亲事。”
“我以为你和她青梅竹马,还有宁王作保,她总会好好待你。”
“可越是强逼,她越是厌恶,就算在一起也不过相敬如宾。”
郑玉霖惨淡一笑,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轻的像是呵出的白雾:“总好过连人都得不到。”
他垂下了头,手指死死扣住衣衫的边缘,不愿再提刚才的事情。
郑玉澄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见着他指尖绷得苍白,便能猜到此刻他的心是如何的翻涌,只能低低叹了口气。
总能想明白的,这些天不能再让郑玉霖和瑾瑜有更多的接触了,免得越陷越深。
郑玉澄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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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瑜斜倚在马车的侧座,眼神时不时掠过那个闭目养神,又或者是单纯不想看到她的人。
她有千言万语想问,最后只剩下干巴巴地两个字。
“去哪?”
“帝卿府。”凤翊星冷冷答道。
“不是城外的庄子?”
听了这话,凤翊星“唰”地睁开了眼睛。
“那天城楼旁马车里的人果然是你。”他嘲讽地笑,“被男子纠缠多了,替身的假面都有满满一屋子了吧,真是难为你了。”
赵瑾瑜被噎得说不出话。
马车又安静了下来。
到了帝卿府,赵瑾瑜伸手扶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挥开。
“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赵瑾瑜无奈收手,撩开车帘的一道缝隙,目送那人一瘸一拐,逞强不让任何人搀扶他,爬过阶梯,缓缓消失在合上的门后。
她轻轻叹了口气,嘱咐道:“走,去找王宝珠。”
“小姐?”蝉衣不解。
“今天的事半点风声不能走漏,得好好敲打她们。”
除了警告,赵瑾瑜还派人暗中盯着那些人,确保没人喝大了之后胡言乱语。
连着几日,还算相安无事。
就当赵瑾瑜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变故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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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酒煮茶,廊下女子着一件单薄的外袍,微微敞着,两只手各执一枚颜色不同的棋子,衣袖滑落至手肘,露出肌肉紧实的线条。
她的目光凝视在面前的棋局。
白子已经入陷阱,两方僵持,还有什么方法将一潭死水的局面盘活?
洒扫院落的仆人自觉退下,偌大的院子安静地只剩下茶水的翻滚声。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心有不悦,勉强自己再投入棋局中,无果。
“主子,大事不好。”
蝉衣神色慌张。
“现下外头不知道怎么都知道了相府郑公子为找您闯青楼的事情,宁王让您去前厅,郑相也来了。”
赵瑾瑜若有所思:“只有相府公子?”
“不,不止,还有人扒出在场的还有帝卿殿下。”蝉衣回忆起外面的风言风语,话语一顿,不确定是否要将那些污糟事说给主子听。
“怎么说的?”
蝉衣神色躲闪,支支吾吾。
赵瑾瑜眼睛这才不舍地离开了棋局,拿过一旁干净的毛巾擦手。
又问了一遍:“怎么说的?”
语气平和,却让蝉衣感受到了波平浪静下的暗涌。
“说,说他见王女貌美,尾随王女进入青楼,是个十成十的浪荡男子,还要用权势逼迫王女就范。现下御史台的那些御史都跪在凤帝的寝宫外,要,要让凤帝将帝卿贬为庶人,送到城外的道院里修道。”
“那地方苦寒,要是进去了,没几个人出的来。”
蝉衣生怕主子一怒为蓝颜,双腿微微弯曲,呈防备姿态,做好了阻拦主子的准备。
赵瑾瑜坐的还算稳当,只是擦手的动作顿住了,又问:“凤帝有表明态度吗?”
蝉衣焦急:“这才是最重要的,帝卿去青楼的那天辰时,凤帝召帝卿入皇城,而后凤帝就犯了病,此前宫中将消息压下,知道的人不多。”
“可这事传出后,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士,将凤帝病了的事情也捅了出来。”
“如今,御史又给帝卿扣上了不忠不孝的帽子,凤帝罕见地对帝卿发了脾气,正罚他跪在殿外。”
赵瑾瑜缓缓转头,眼神冷酷如同深渊一般,令蝉衣不寒而栗。
“你是说凤帝罚他跪在一群大臣前?”
“是,是啊。”蝉衣说话有些打磕巴,“帝卿跪在殿门口,大臣们就站在殿前的凤墀处等着陛下拿主意。”
寒风冷冽,赵瑾瑜习武之人刚练了武才会穿着单衣在廊亭处观棋,此时也有了凉意。
而男子柔弱,凤翊星伤了腿,还要顶着空旷处肆虐的寒风,跪在冰冷刺骨的石砖上,如何受得住?
蝉衣见她不语,轻轻唤了声:“主子……”
赵瑾瑜突然起身朝屋里走去。
蝉衣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急忙上前道:“主子,宁王让你去前厅。”
慌忙中她的衣袍勾着了棋盘的边角,白子黑子咕噜噜滚做一团,棋盘侧翻,歪在了地上。
赵瑾瑜没好气地回头:“我就更个衣,哪也不去,你也不至于掀了我的棋局。”
蝉衣踌躇,她不记得棋子的摆位,坏了主子的棋局,主子要日思夜想睡不着好几天的觉。
“算了,棋局掀了就掀了,对快死的白子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蝉衣稍稍松了口气。
又听前头的主子低声囔囔:“要是有个过目不忘的聪慧侍从就好了,诶,我这脑子愈发不中用了,那几步棋路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蝉衣感觉到自己的饭碗受到了威胁,老老实实收拾残局,连催促主子更衣都不敢,眼巴巴地守着。
正当她望眼欲穿之时,紧闭的房门才姗姗打开。
赵瑾瑜罕见穿的极为正式,石青色长袍胸前后背都绣着展翅凤凰,外头罩着以暗色流光绣线点缀的玄色大氅,冠上衔着品相极好的东珠。
两手揣在镶着白色毛边的袖中,脊背挺立,层层叠叠的厚重衣服没给她的风姿打上一丝折扣,依旧陌上人如玉,风采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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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相特意为了不成器的儿子登门拜访,却被一个晚辈折了面子,等了许久都没见着人,还要与宁王那张小人得志的老脸面面相觑。
远远的,一位身姿挺拔的翩翩女郎走来,郑相暗自舒了口气,好歹赵瑾瑜没有一点面子不给。
她微微动了身子,坐得更直些,端起架子。
“见过母亲,郑相。”赵瑾瑜微微屈身。
宁王哈哈一笑,指着赵瑾瑜,对郑相说道:“你看看,我说吧,瑾瑜一定是在洗漱装扮,要给未来的亲家留下一个好印象。”
郑相颔首,神情严肃,并不搭话宁王。
“你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郑相直奔主题。
“刚才路上来时,侍从和我说过了。”赵瑾瑜答,没有丝毫的心虚,哪怕她后来问的都是其他人,对相府的小公子知之甚少。
“我儿现在因为你名声败坏,如今只敢躲在家中,若是出门,听到的都是他的流言蜚语,两只眼睛都哭成了桃核,你可有什么打算?”
郑相拖长了尾音,目光沉沉,通身的气势都压在赵瑾瑜一人身上。
宁王见不得郑相把责任推给自己的女儿,可为了儿女亲事,不能明着闹翻了脸。
若是直说和自家女儿没半点关系,反倒是你家儿子过于骄纵,怕是郑相能气得头顶冒烟,甩袖而去,亲事也就黄了,娃也成了飞影。
宁王识相地闭嘴,只给女儿使眼色,让她快些说话,做个保证。
赵瑾瑜此前的相看不知怎地都莫名其妙黄了,这知根知底的熟人,如今还身陷囫囵,若以赵瑾瑜的性格,绝不会放任好友弟弟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这亲成了,娃还远吗?
宁王心中的算盘一扒拉,觉得自己终于能看到女儿成婚的美好光景,心中小人激动地咬着衣袖,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女儿的嘴看。
恨不得亲身上阵替她说话,正当她望眼欲穿之时。
就听到女儿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
“本王女为何需要做打算?这应该是郑相做母亲的事情吧。”
“你!”郑相震怒。
“郑相息怒,息怒,瑾瑜不是这个意思,是吧?”宁王的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
赵瑾瑜还像是没接收到信息,继续淡定地激怒郑相。
“当日郑公子并未出现在众人面前,只帝卿一人显露人前,此后本王女更是动用了王府的力量,让知情人闭嘴,你相府的庶子需要别人冒着得罪相府和王府的风险去算计吗?”
赵瑾瑜冷冷一笑:“怕是相府监管下人不利,到如今反倒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宁王府身上了?”
郑相将牙咬的咯吱作响:“小王女的美名天下尽知,爱慕你的男子里不少家中权势颇深,针对我儿不足为奇。”
赵瑾瑜声音愈发冷淡,连长辈的尊称都不说了。
“大可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你怀疑帝卿拖人下水,是他派人传播的谣言,他不惜以身犯险就是为了毁掉郑玉霖?”
郑相朝皇宫的方向抱拳作揖。
“今日本相必要入宫,向凤帝禀报帝卿的种种恶行,此等不贞不净的男子,身份存疑,更是不忠不孝,如何能担起帝卿的责任,成为天下男子的表率?”
赵瑾瑜的心猛地一沉,现下还是些零散不成气候的御史在殿外抗议,若文官之首的郑相也插手此事,她所能集结的人将会形成巨大的压力。
到时,就算凤帝想要从轻发落,亦不可能。
“郑相。”两个字掷地有声。
“你难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吗?”赵瑾瑜拔高了声音,上前一步,几乎就站在郑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她。
“郑玉霖当真是你以为的那么天真无邪?本王女日日夜夜派人盯着在场的那些纨绔,要想传消息出去难如登天。”
“你说,这件事还有谁会插手?”
赵瑾瑜不给郑相说话的机会。
“若是帝卿做的,对他有何好处?”
“是被人嗤笑寡廉鲜耻,不忠不孝,还是想被贬庶人,喜欢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郑相沉默,半晌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宁王怕她倒在王府,还命令左右的侍从搀扶,都被郑相扫开,有侍从始料未及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老迂腐,本王命人好心扶你,你如此不领情?”
郑相猛地回头,双目充斥着通红的血丝,身形佝偻了许多,似乎脊背也压上了重物,再没了来时的气态。
“本相会派人好好查清,老武妇,这事没完。”
她的视线转到赵瑾瑜身上,大笑三声:“古有蓝颜祸水,如今我倒是亲眼见着了什么是红颜祸水,你的容貌太盛,不是长久之兆,哈哈哈。”
“我呸。”宁王跳脚,拦在女儿面前。
“你家那恬不知耻的小儿郎,心思歹毒,没点矜持的男儿模样,本王真是瞎了眼撮合他和瑾瑜,连给我女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有此败家儿郎,相府才不是长久之兆。”
“你,你……”郑相一生自认磊落,到老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气得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已经手下留情了,青楼暴露行踪的并非帝卿,而是郑玉霖,你家马妇倒是有点本事,早早知道了假山后还有其他人,一招祸水东引,本王女内力掷出的茶杯也能轻松接下,我想那位不是什么普通的江湖人吧。”
“莫非是什么话本里身负血海深仇的江湖大侠,又或者是什么劫富济贫不惜和官府作对的义士?”赵瑾瑜话中带着三分威胁。
郑相心头猛地一跳,再看赵瑾瑜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表情,这小辈在试探自己,而她心绪繁乱的情况下,竟然露出了马脚。
她一甩袖袍,冷哼,道:“无谓的猜测。”
直直朝外走去,一副不屑与宁王府相交的清高模样。
赵瑾瑜磨了磨牙,见不得这些清高文人表面不屑世家繁华,背地却同世家争权夺利的模样。
“郑相,何时登门送礼?按理说你还应该谢谢我啊,若不是蝉衣及时解围,郑玉霖一早暴露,哪里还是什么风言风语,给你上门逼迫的机会,郑相一早就该为了给天下做表率,送儿子出家剃度了吧?”
郑相的脚步不停。
“若郑相查不出什么,宁王府不介意给这流言填些油盐酱醋。”
“郑家的清名,哈哈,倒时就成了笑话。”
宁王中气十足地在背后添了把柴火。
郑相一只脚刚踏出王府,接着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王府门前的石砖。
“家主。”侍从连忙扶住她,“王府欺人太甚,真当朝廷只宁王一人说了算?太过狂妄……”
“别说了,快,快走。”郑相心中绞痛,两腿打颤,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王府门口倒下,让粗鄙武妇看了笑话。
“这不成的,马车颠簸,家主如何受得住?”
“王府目无王法,仗势欺人,这是要眼睁睁看着您……”侍从眼中凝结了斗大的泪,极仇恨地看着王府那块御赐牌匾。
好,好一个宁王府。
“走,走!”郑相剧烈地喘气,眼前一阵迷糊,只觉得天旋地转。
恰逢此刻,有人从天而降,一把将她背起,只跳跃两三下,就消失在了街边的拐角处。
**
府内。
宁王失去了刚才的得意,挥退了侍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斜睨着赵瑾瑜,见她穿戴整齐,难得正式,哼道:“我本以为你是为了同相府结亲,才穿成这般,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是为了宫里的那个?”
“你欢喜他?”
“没有。”赵瑾瑜猛地回头。
“我怎会喜欢他,我要娶的是沉稳大方的大家公子,而不是个妒夫,更不会是高高在上的帝卿。”
“没说让你娶他。”宁王揶揄,“只是欢喜。”
接着,宁王沉了沉脸:“别忘了凤帝对赵家的猜忌,你与帝卿若真在一起,以她的疑心病,她必会担心赵家挟亲孙登位。”
“我不喜欢。”赵瑾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次保证,“也绝不会亲手给凤帝递出伤害王府的刀。”
“别那么紧张,若真有情,也没必要压抑自己,我赵惜言的女儿要顶天立地地活在这世间,要肆意洒脱,如此本王才不枉走过这人世间一场。”
宁王洒脱一笑。
“况且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赵瑾瑜此前就听过母亲口中转机二字,今天她心中涌起了解前因后果的渴望。
“那是什么?”
宁王笑着抚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狼崽子长大了,也会护食了。
接着面色一变,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轻声道:“扶持凤翊星登帝位。”
“这怎么可能?”赵瑾瑜始料未及。
“宗亲凤翊月的呼声极高,男子强行登基只会引起朝廷的动荡,外敌虎视眈眈,凤帝这般做,只会将凤国推向岌岌可危的边缘。”
“是啊,有的时候我也觉得太疯狂了。”宁王低低叹了口气,“可我跟随凤帝南征北战,看着她从几十人的小队拉起,一直壮大到几万人,到最后站上了权力的顶端,再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她。”
“她同宗室的关系并不好,当初军队的服役并没有轮到还未成人的她身上,是宗亲逼迫她顶包。”
“你说,睚眦必较的人能眼睁睁看着宗亲在自己头上拉屎?”
宁王的话糙理不糙。
“现在的她或许还没能下定决心,这位帝卿还是回来的太晚了,大部分储君的权力都收拢在宗亲手中,凤国也经不起这般动荡。”
“可若真有一天,她做了这个决定,没有赵家的支持,区区一个男子如何坐稳皇位?凤帝自然会放下对赵家的敌意。”
“若是你想要,王府永远是最坚实的后盾。”宁王拍了拍赵瑾瑜的肩膀。
赵瑾瑜低头,握紧了双手,当真到了那天,王府需要应对的就不是凤帝一人,而是四面八方的威逼,母亲还有宁王府背后的将士们都会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不值得。
“不说这些了。”宁王朝皇宫的位置眺望,裹紧了长袍,往内院走去。
好似在自言自语:“天真冷啊,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雪,要是一直跪在地上,腿应该吃不消吧。”
赵瑾瑜凝视着母亲不再矫健的步伐,闭了闭眼,还是做出了决定。
“备马。”
**
大殿外。
凤翊星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背脊依旧挺的笔直,身后大臣对他的诋毁如刮骨的刀,一刀又一刀让他认清现实。
再接着,不知为何,身后集结的大臣都散了。
大殿里灯火通明,没了大臣的威逼,凤帝还是没有让他起身。
寒风夹杂这雪珠子落入他的颈间,他骤缩了一下,无与伦比的酸麻从脚底向上蔓延,他身子轻晃几下,勉强稳住。
渐渐地,雪斜飘进屋檐遮盖的前庭,积起薄薄的一层。
“吱”,脚踩在雪地上的清响,他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人来了。
那人愈发的近了,带着融融暖意的大氅落在了他的头顶,热气逼人,他身子轻颤着,嗅着熟悉的清香,却没胆量掀开大氅质问那人。
只敢死死地咬着苍白的唇,释放出委屈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