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困境

穿着褐色短打的仆人们一路小跑出了府,像是无人瞧见身披红袍的朱雀卫。

“首领,他们分明是在做戏。”几个朱雀卫有种被人当猴耍的羞耻感,抗议道。

“闭嘴。”首领冷眼斜视,“你们以为现在站的是什么地方?这是宁王府,就算是真的做戏,没有陛下的命令,谁都不准对宁王不敬。”

“是。”朱雀卫们不敢多言,老实退下。

“严首领大驾光临,本王真是有失远迎啊。”

远远的,宁王嘴边擒着笑,慢慢拖着步子走来。

朱雀卫首领抬手行礼:“叨扰宁王了,刚才有一伙贼子窜入王府,不知可有擒获?”

宁王故作苦恼:“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偏要逞强,亲自带人周旋,谁知被那些贼人伤了,伤势要紧,让那些贼人跑了。”

朱雀卫右卫提刀上前,“锃”地亮出半截刀。

“还请宁王准我们入府一看。”

宁王挑眉,看向严首领,等她发话。

“退下,王府是你想查就能查的?陛下都要给宁王几分体面,你算什么东西?”严首领斥责道。

接着,她弯腰拱手,极尽尊卑之态:“叨唠宁王,王女身体要紧,改日严某再登门拜访。”

话语间隐隐带着挑衅,宁王的体面都是凤帝给的,宁王府的荣辱全系在凤帝一人身上,不要太过得意,她已经盯上了宁王府,会时不时拜访。

宁王呵呵一笑,伸出手,做出了谢客的姿势。

走出王府,朱雀卫右卫急不可耐地出声寻问:“没有抓到人,帝卿问责我们,应当如何?”

严首领冷冷瞥她:“你若是不怕宁王一剑砍了你,你大可去逞威风。”

“帝卿那里如实禀报就行,我们不仅是帝卿的护卫,更是陛下的人,用不着对着谁都卑躬屈膝。”

确实,谁也不会对一个半路认回来,从前还是个青楼小倌的帝卿真正低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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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跟丢了!”

凤翊星眯起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怒极反笑。

“母皇说朱雀卫是她手下最得力的侍卫,怎么到了我这里,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宁王势大……”严首领没有说完的机会。

凤翊星懒的再听,重重掷出手边的白瓷茶杯。

武艺超群的严首领极力克制躲避的本能,生生受了这一击,腥红的血顺着她的额头蜿蜒流下。

“首领。”身后传来惊呼。

严首领将手按下,示意背后的朱雀卫们稍安勿躁。

她抬眼盯着帝卿,目光中隐隐带着不忿和审视。

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浸湿了雪白的衣领,一部分滴滴答答顺着下巴落在了地上,聚成一个血塘。

她随手将血抹在了衣袍上,鲜血在脸上糊成一团,显得面孔愈发的狰狞。

在帝卿未发话的情况下,她竟然坦然自若地缓缓站起。

“跪下,你想造反?”凤翊星放大声量,强撑着摇摇欲坠的气势。

严首领不为所动,一步步逼近凤翊星,死盯着他,脊梁骨挺得笔直。

“朱雀卫自是忠心耿耿,不过陛下亲自制定了奖惩规则,帝卿动手恐怕不妥吧。”

打狗还要看主人,凤帝才是她们真正的主人,凤翊星讽刺地想,这些人自被赏赐给他后,还念着过去的主子,真真是好啊。

原本大家对这事心照不宣,谁也不挑破,如今放到台面上来说,凤翊星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扒下,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他操起手边的书重重砸在昂贵的黄花梨木桌上,厉声尖叫:“少拿陛下压我,我不过手滑扔偏了茶杯,你一个奴仆,在主子没有发令之前,就敢私自站起来,陛下在此,你敢如此?”

朱雀卫是从一众有武学天赋的孤儿中脱颖而出的,出身比宫里的下人还要卑贱,可她们作为天子近臣,贴身护卫,所向披靡的爪牙,自有一股傲气。

“臣以下犯上,愿领十鞭龙骨鞭,请帝卿准许。”

龙骨鞭是专门用来审讯的工具,抽到身上难以愈合,每逢阴雨天气,受刑者的骨头还会奇痛难忍。

缠绵病榻数月才能下床。

若是凤翊星用了这法子去惩罚严首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了严首领的统领,本就暗暗不服凤翊星的朱雀卫将会形同虚设。

严首领是想看凤翊星敢不敢自断一臂,没了朱雀卫,在朝廷上威风的凤翊星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

“滚,都给我滚。”

红袍朱雀卫迅速撤离,像是躲瘟疫。

凤翊星瘫坐在椅上,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朱雀卫确实好用,只是她们的主人不是他,而是高高在上的凤帝。

可没了她们,他还有什么资本,不过是个强撑着活下去的可怜虫。

早先的朱雀卫确实好用,可碰上了凤国权力的顶端,就成了虚设,凤翊星第一次感到了力不从心。

不惜一切代价培养自己的势力势不可缓,必须慢慢边缘化朱雀卫。

专门训练的杀人武器被束之高阁,看着自己慢慢生锈,那该有多绝望?

“呵呵”他低笑两声,那滋味和青楼小倌日日等不到一去不返的爱人比起来,会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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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

某个伤了手臂的人,象征性地在胳膊上缠了几圈雪白的纱布,便拢起外袍,掩住了一片春光。

“够了,就这样吧。”

赵瑾瑜啧啧嘴巴:“还以为那朱雀卫有多大的胆,我还特意在手臂上划了道小口子,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母亲打发走了。”

蝉衣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收起,板着脸:“主子,您可别在那么冲动了,为我们这些下人伤了自己不值得。”

“十一能救回来就不错了。”赵瑾瑜道,“她的情况如何?没受酷刑吧。”

闻言,蝉衣神色复杂,看向主子的眼神还有些奇怪,隐隐带了点同情:“没,就是瘦了点,不过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禀报。”

“说。”赵瑾瑜前前后后轮着胳膊,试试行动有没有受限。

蝉衣欲言又止:“这,这,说了,您可别生气。”

没等赵瑾瑜说话,她眼睛一闭,心一横,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了。

语速快得惊人。

“绑走十一的是当朝帝卿,他的后院里还有好些同你长得相像的人,都是他的面首。”

赵瑾瑜脸都绿了,这是什么手办收集大师?

她又是何时招惹上这位帝卿的?

十一易容的那张脸有几分神似,但也丑得不堪入目,这人还收做面首,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她不会为此献身了吧。”

赵瑾瑜的话一下子带歪了话题。

蝉衣对不靠谱的主子感到无可奈何。

“十一好好的。”她一字一句地强调。

“不好的是您!”

赵瑾瑜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诧道:“我?”

不过是个爱慕她的男子,收集些手办罢了,就算是帝卿也没强嫁的道理。

“十一故意易容的丑陋无比,此前的那些公子连一眼都不会多看,况且十一几次露出丑态,最后还装作胆小失禁,帝卿就因为她的两分神似,都没有计较失仪,还收用面首。”

蝉衣将十一的警示告知。

赵瑾瑜还真有些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立了一身。

她也不是没有招惹过厉害的公子,如此难缠偏执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嗯,应该是第一次吧?赵瑾瑜不确定地想。

接着,赵瑾瑜突然想到什么,变了脸色:“这可如何是好,我之前总说着要娶帝卿,要是母亲认真了可咋办?若真是帝卿,岂不是日日要被他人管着?”

“老主子才不会乐意,她还想抱十个八个大胖娃,这帝卿又不是寻常人家的男子,千尊玉贵的,身子骨也娇弱。”蝉衣嘀咕。

赵瑾瑜想到十个孩子围着自己喊娘亲,一阵恶寒。

“我才不要成亲,大女子还未立业谈何成家?”

有凤帝在,她恐怕一辈子别想立业,成家这事耽搁得时间越长越好。

赵瑾瑜甩袖就要走人:“既然十一回来了,且无大碍,将她调来我的跟前,我有事吩咐。”

蝉衣一听就明白赵瑾瑜的意思。

“主子,您还在相看正夫,要是被老主子知道您去了那地方,定会家法伺候的。”

她小声劝告,妄图打消赵瑾瑜的念头:“而且刚救回十一,就让她干活,好歹也让她休息一下……”

赵瑾瑜斜她:“让十一易容后待在我的书房里,不需要她做什么事情,一样可以休息。”

蝉衣还想劝诫,赵瑾瑜没给她机会。

“放心,那些熟人多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湖边画舫总能去瞧瞧吧,船上有限定的人数,我最后登船,若是船上有熟人,就不上去了。”

“我啊,总归不会让亲娘难堪。”

赵瑾瑜深知若是她不松口,宁王决不会逼她娶亲,相看就相看吧,看了一圈都没看上的,宁王也无可奈何。

只是那帝卿,搞不好会成为亲娘的杀手锏。

看来有时间,还真得会会此人,至少搞清楚和这位帝卿有何渊源,若是再竖个敌人,宁王府的处境太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