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避在屏风后,只露出一双绣着彩凤的绣鞋,这样的款式只有皇家的人有资格穿。”
赵瑾瑜更是困惑,她从不招惹皇室中人,再说了大部分皇室子都见过她,找个老练的画师,口述还能画出个六七分相像来。
何必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绑架相府小姐?
“画的如何,有本王女三分神采吗?”
郑玉澄没有料及赵瑾瑜思维的跳脱,眼前一张清丽绝伦,犹如冰山孕育的雪莲般脱俗的面庞陡然放大。
“离我远些。”郑玉澄狼狈地撇过头,秀气的脸上浮起阵阵红晕。
赵瑾瑜依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囔囔道:“就你事多,都是女子,难不成还有什么男女大防吗?”
说完,撩开衣袍尾端,大咧咧坐回自己的位置。
郑玉澄一言不发,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雪莲的幽香,她怕一说话,便会吸入腹内。
她暗暗瞥了眼那人,总觉得这样做,像是在和好友亲密接触。
向来克己复礼,至今没个通房,一点男色都没挨过的郑玉澄,脸颊像是烧着了一般。
“没,没画。”她回道。
赵瑾瑜听了这话,翘起了二郎腿,一只手撑着身子,没个正形:“没画也放你回来,知晓你的身份,应当对我们还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我不过是受了某人的牵连,无妄之灾罢了。”郑玉澄没好气。
“都和你说不要招惹那些小公子,玉霖总盼着你回京,你何时登我相府的门?”
郑玉澄再次苦口婆心的劝说。
她言语中的玉霖正是她的亲弟弟,从前最是喜欢跟在两个姐姐身后,如今也是个盈盈玉立的待嫁公子了。
赵瑾瑜对男人有自己的原则,熟悉的人不碰。
“不了,他年纪长了,我一个外女,再见他就不合适了。”
她低头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接着淡淡回绝。
郑玉澄被她一噎,面皮再次涨红,手指气得哆嗦地指着她。
“玉霖对你痴心一片,你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再说了,你娶玉霖不好吗?偌大的相府全系在我母亲一人身上,郑家并非那些有底蕴的世家大族,凤帝也不至于忌惮。”
赵瑾瑜简直头疼,她这位好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偏爱亲弟。
怎么看,她都不是弟妻的好人选,多情,烂桃花也多,八成是被玉霖忽悠腐了。
“再说,再说,我这些日子不好多出府,谁知道那些人在哪里蹲着我。”赵瑾瑜嬉皮笑脸地举起茶杯,轻轻靠了一下郑玉澄的杯子。
“以茶代酒,就算我赔罪了,让你受了如此无妄之灾。”
郑玉澄垂下眼眸,遮住了一片复杂的神色。
那轻柔妩媚的声线,投在屏风上高挑的身姿,无一不指向当今凤帝唯一的亲子。
帝卿对赵瑾瑜有了兴趣,这给她敲响了警报,若是帝卿下嫁,玉霖怎么办?
更有甚者,她若是告知瑾瑜,引来了她的好奇心,帝卿相貌绝艳,风姿出众,瑾瑜若真喜欢上帝卿,玉霖怎办?
故而之前奔走在狭长的巷子里,她故意遮挡了赵瑾瑜,追击者若是成功带回画像,瑾瑜的面容太过招人,她担心帝卿为容貌所惑。
她有所感,帝卿与瑾瑜之间必有纠缠,因此必须将玉霖和瑾瑜的婚事快点敲定,不然以帝卿的作风,玉霖休想染指瑾瑜一下。
到时,两人成亲,凤帝也不会不愿意一下子得罪两位朝中大臣,帝卿也无计可施。
想到这,她不自觉柔和了神色。
安慰道:“既然如此,我会禀报宁王,等会我送你回府,最近你就安心在王府待着,不要再出去了。”
赵瑾瑜惊掉了下巴,她才刚出来一会,又要被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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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瑜在郑玉澄的监督下回了府。
脚刚迈入书房,一直隐藏行踪跟在她身后护卫的蝉衣从窗户跃了进来。
“下次走正门。”
赵瑾瑜端详窗台旁木架子上的青瓷花瓶,这可是名家手笔,要是碎了,她可要肉疼死了。
蝉衣尴尬地笑了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人跟上去了吗?”
赵瑾瑜捧起花瓶,用衣袖掸去莫须有的灰尘,再小心翼翼地放在原处,几次扭转花瓶,才找了个绝佳的位置对着自己的书桌,确保抬头就能看到宝贝花瓶。
“跟上去了。”蝉衣答,“可是如何确定带走十一的人就是这个绑走郑小姐的人呢?若是狡兔三穴,我们应当如何?”
赵瑾瑜漫不经心地说道:“敢绑走相府小姐的人能有几个?那人能在京城对我围追堵截,王府在京城树大根深,接应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能做到这点的能有几人?”
“先探查到位置,安排潜行队伍入内,一队三人,从三个方向进入,相互掩护,沿途都安排了人接应。”
赵瑾瑜安排了接下来的计划,顿了顿,才又说道:
“若还是甩不掉人,或者找不到十一撤回,都直接进入王府吧,那人已经盯上我了,得到旧时的画像是迟早的事情,无所谓这件事处理的干净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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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翊星被迫放走了郑玉澄,此刻正不甘心地大发雷霆。
瓷器碎了一地,屋子里没有落脚之处,琴棋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凤翊星没了平日帝卿的尊贵,几缕碎发胡乱地落在额前,大红外袍边缘撕成几块碎布,华美的绣线成了理不开的结,他面色阴沉,艳丽的五官扭曲可怖。
“朱雀卫说是赐给了我,实际上就是监视我的道具,动了她的利益,我就成了若有若无的东西。”他无力地跌坐在椅上,利声冷斥,斜眼看着那些赏赐下来如今碎成一地的宝物。
“不过是让那相府小姐做画,凭什么斥责我,什么愧对我,都是假话,全都是骗子。”凤翊星想到伤心处,长袖一挥,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珠钗玉石全扫落在地。
心中的怒火燃烧,烧没了他的理智。
“还有那该死的朱雀卫,竟然将我吩咐下去的事情,禀报给母皇,不把我放在眼里,若我是未来的储……”
“主子。”琴棋大喊一声,盖住了最后几个字。
他扑到凤翊星面前,不管地上瓷器的碎渣,就这样跪了下去。
锦缎的布料下浸出鲜红的血色。
凤翊星愣愣地闭上了嘴。
琴棋扯着他衣摆的一个小角,压低了声音,还带着颤音:“主子,别说了,朱雀卫首领还在外面跪着呢,这些年多的是人因为储君之事没了命,主子,那就是趟浑水,别去摸,会没命的。”
凤翊星见他这小胆,嗤笑道:“瞧你吓的,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一个男子,如何这位置也轮不上我。”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受伤了,去处理一下。”
琴棋艰难地站起身,依言一瘸一拐地退下。
凤翊星目光穿过琴棋打开的门,落到跪在庭院里的朱雀卫身上,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梳妆台垂落的锦布,修长五指勒出深深浅浅的红痕,饱满的红唇落上了丑陋的齿痕。
“主上,有贼人闯进府中,您快避一避吧。”
前院侍卫冲进院落,被门槛绊倒,摔趴在地,连忙起身哆哆嗦嗦地跪好。
帝卿府的侍卫那么不中用,还在朱雀卫面前丢了大脸。
凤翊星面色发沉,瞥了眼庭院里跪了一地的朱雀卫,冷笑道:“看来,还真离不开你们了。”
“去把偷跑进来的小虫子捉住,直接摁死吧。”
朱雀卫相挟,踉踉跄跄站起来。
最后一位朱雀卫的红色外袍消失不见,凤翊星才一脚踹翻了跪在一旁的侍卫。
“都是废物。”
要不是他自己的人不给力,又如何会受制于人?
不多时,后院的骚乱渐渐平息。
侍卫唯恐人是冲着帝卿来的,凤翊星的院子四周都被牢牢把持着。
后院那些靠脸吃饭的收藏们在关键时刻成了弃子,给了赵瑾瑜的暗卫极大可乘之机。
几乎一路上都是畅通无阻,情况在遇到朱雀卫后急转直下。
虽然朱雀卫在此之前被罚跪了快一个时辰,但战斗力依然没有削减。
对众人围追堵截,所幸沿途暗哨帮了不少忙,设置了不少的陷阱,但也只是减缓了朱雀卫的速度。
作为接应的蝉衣一咬牙,带着众多姐妹翻进王府。
一众朱雀卫停在王府围墙后神色变化不定。
“首领,还追吗?”
王府的围墙高两丈,威严挺拔像巨人环抱的双臂。
朱雀卫首领迟疑了一会,再次陷入如何在两代主子命令前抉择的困境。
凤帝此刻还需要宁王的支持,必然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发生冲突,而帝卿则需要她们不择手段带回贼人,冒然翻墙进入王府,恐会引起宁王的不满。
两相比较取其轻。
“贼人既入了王府,必然逃脱不得宁王的追捕,不要从此地进入,向宁王要人即可。”
朱雀卫首领做出了决断,掉转方向,往宁王府大门去了。
宁王府的门大敞,还未踏入,就听到仆人哭爹喊娘的声音。
“不好了,王女受伤了,快请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