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衔星果然识相。
第二天晚上聚餐,他压根就没出现。
越悠喝得很尽兴,你来我往地推杯换盏,她喝着喝着就喝多了。
高其致坐在她左边,把她的酒杯拿开。
“越悠,别喝了。”
越悠甩甩头,觉得颈椎有点难受,脑子好像不听使唤。
见她露出不适的神情,高其致低声说:
“越悠,难受的话要不要在我这里靠一下。”
越悠有点烦躁,不想听高其致说话,就把自己的杯子放回原处。
张队他们在讲陆衔星,听得她想捂耳朵,偏偏喝了酒的人说话中气十足。
烦死了,人都不在,怎么还是哪哪都听得见他的名字。
郑擎在哭诉:“那是赛点啊,队长一球给我扣脑壳上面!球速400km/h,要是羽毛球能上高速公路,这球能把队长罚得倾家荡产!”
“太疼了!我他妈想嚎一声,但是又怕我嚎了别人以为是我赢了!”他哭得更大声了。
任代锋摇头:“那你是夸张了。”
见他不信,郑擎指着自己的脑壳:“你看,到现在还有个坑。”
张亦航:“锋子的意思是,要你们陆队倾家荡产,得一球打死你,然后把全世界姓郑的九族都一起养着。”
郑擎跟张亦航碰杯,叹了一口气。
“你说,队长这一辈子有没有为某件事烦恼过呢?”
张亦航表示赞同:“长得又帅,实力又强,身家又厚,狂蜂浪蝶前赴后继。”
任代锋实在没忍住开口:“我看电视剧,队长这样的人通常都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要么是出了国,要么出了殡。”他认真地说。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万里江山一片红的黑名单。
当七八个脑袋都朝向越悠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太阳,吸引着四面八方的向日葵。
其中一朵向日葵问道:“越医师,以前陆队是什么样的?”
越悠打了个酒嗝,用指关节敲敲面前的桌子。
“酒没到位,嗝,很难想得起来啊。”
张亦航马上给她添上酒,举着酒杯组织大家:“来,我们敬小姐姐一杯!”
越悠矜持地喝了一小口,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故!事!
众人眼睛都亮起来了。
“陆衔星,嗝,就是,一座冷漠,无情,无理取闹的大冰山!”
“上课翘课就算了,考试那天看到他的座位被围得人山人海,直接不去了,申请缓考。”
“结果,考试前大家建了一个预测模型,推算到他有11%的几率会这么做,然后就有人提前申请了缓考,跟他撞在一起考试了。”
越悠晃着手里的酒杯,那玉露琼浆就跟着淌啊淌,把她淌进了回忆里。
她颠倒了一些因果关系来隐藏细节,比如这场大三的马哲期末考试,预测模型推算他有64%的概率会正常参加考试,23%的概率是申请网上考试,11%的概率是他会选择缓考,剩下的2%是直接弃考。
大家都选择了概率大的,越悠反其道而行之。
她不想跟他碰见。
可惜,陆衔星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为了不见自己,直接申请缓考。
结果缓考的时候,是两个人单独考的试。
向日葵都很好奇:“然后呢,那两个人有没有发展起来?”
越悠直接笑开了。
“当然没有啊,”她伸出一根手指头,“那是他们两个最后一次见面。”
“陆衔星是什么人,不想见到的他自然有办法不见。”
说完,越悠已然趴在桌上。
额头顶着桌沿,把脸埋在手臂,才堪堪没有失态。
高其致坐在她手边,弯下腰在她耳边问道。
“你住哪里,要不我…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越悠不习惯有人在耳边低语,她条件反射地躲闪,满脸写着防备。
“我住学校啊。”
郑擎盯得很紧,连忙加入话题。
“小姐姐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来接你?”
他严肃地跟高其致说:“让小姐姐自己摇人吧。”
越悠听见了,回他们:“我有个弟弟,在附近念书…”
她把电话号码一个个大声念出来。
“1、3 、5……6、8、6”
她把手机推到郑擎面前,豪气万丈。
“拨!”
郑擎照做。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越悠愣住,把手机捞过来,举在空中,带着哭腔吊唁:
“呜呜,弟弟!姐姐几天没投喂你就死了吗?”
“呜呜,不是给你打钱买复活甲了吗?”
郑擎无语,戳戳她,又问了一遍电话。
越悠低头一看,死错弟弟了,噢不,拨错号码了。
“尾号不是686,是688。”
越悠重新拨了号,像没骨头一样趴在桌上。
电话接通了。
“喂?来接我。”
对着家人,她声音又软糯了一点。
对面无声无息。
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对弟弟的态度非常不满。
“你是猪吗?说话!”
一桌的人听见熟悉的霸总台词,笑成了一堆。
果然,无论在外面多温婉多端庄,世界上所有的姐姐对弟弟都是这个语气。
对面迟迟不回应,越悠火了。
“你认不出来我是谁吗?说话呀!”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把低沉的男声,或许是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的。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没开免提,大家只能隐隐约约从漏风的听筒推测。
“弟弟挺虎的啊…”
越悠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个越恒,非要把他耳朵拧掉不可!
她没好气地喊了一句:
“我知道,你就是一只猪!”
高其致坐在旁边,突然出声帮她道歉。
“你姐姐喝多了,不要介意。”
越悠才不管他说没说完,抢先挂电话。
“我不跟猪说话,听不懂!”
她还在数落弟弟一点都不机灵,大家点头称是。
别人听不出来,只有郑擎听出来了。
这分明就是陆衔星的声音。
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
“小姐姐,你知道我们队长的手机号吗?”
越悠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她又一想,可能大家会记着他们两个是同一个学校的,让陆衔星送她回去。
于是末了她还补一句:“你千万不要给他打电话,我是不会求他的。”
“那…队长还在黑名单里面吗?”郑擎艰难地问。
“当然,”越悠好像又清醒了些,怒骂了一句,“黑脸黑心黑名单,跟你们队长最配了!”
也许是八百年都没出过一个敢骂陆衔星的人,还是个小姐姐,周围的人拍桌的拍桌,鼓掌的鼓掌。
留下郑擎一个人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张亦航摁住他:“你别跟个猴儿似的行不行?”
“不是…张队,”郑擎很严肃地问他,“你见过活阎王吗?”
陆衔星到的时候,高其致在越悠的一旁,帮她把骨碟里的食物残渣倒掉。
倒完了还把一个饭后甜点推到她面前,轻声细语地问她吃不吃。
越悠露出不喜的表情,却还是乖乖地将两臂折叠,平摊在桌上。
小尖下巴垂直放在手背,瞪着面前快要融化的冰淇淋。
酡红色的脸显得她更加憨态可掬。
大家站起来喊“陆队”,纷纷给他腾位置。
越悠见陆衔星居然出现了,还站在她旁边,她歪歪脑袋,语气有点冲。
“不要你坐这里。”
脑袋太重,她差点要从桌上滑下去。
高其致作势要扶,还好越悠自己定住了。
他轻笑,向陆衔星解释说:
“越悠喝醉了,说胡话,你别介意。”
陆衔星站着不动,无视了众人给他挪的主位,拉开了越悠右手边的椅子。
“队长,这是上菜位。”郑擎结结巴巴地说。
陆衔星径直坐下。
他今天去了医院,身上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脸色不佳地将越悠面前那杯果酒放到远处。
越悠只见到黑色的衣袖从她面前挥过,酒就消失了。
这衣服越看越眼熟,她想掀开衣摆确认里面是不是有刺绣,却抓了个空,差点整个人歪倒到他身上。
见越悠开始晃的那一刻,陆衔星已经默默地放松了胳膊,准备迎接。
谁知道高其致迅速推了一个冰淇淋过来,顺便扶正了越悠。
“来,陆队你试一下这个,巧克力冰淇淋。”
陆衔星脸色微变,撇了他一眼,生硬地拿起一个小瓷勺。
冷瓷色在他指尖显得格外贵气。
突然,越悠展开双臂,像老鹰拦小鸡一样把冰淇淋拦下。
“不行,他不能吃。”
陆衔星无声地弯了弯嘴角,听话地放下了勺子。
然后又扯扯领子,压着嗓子故意咳了两声。
当一桌子的人都惊讶于陆衔星怎么那么顺从时,越悠将他的冰淇淋揽在自己面前。
她迷瞪地看着陆衔星,大着舌头对大家说:
“狗狗…是不能吃巧克力和冰淇淋的。”
过了三秒,越悠才转回来,眼睛眯了又眯,像是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人一样。
“但是你…不是…”
她用力地维持口齿清晰,却越说越含糊。
“…普通的狗。”
手上用巧劲一推,将自己面前的冰淇淋也放到陆衔星面前。
语气里带着一丝离谱的讨好。
“你可以吃…吃双倍…我的也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越悠:你不是普通的狗,你特别狗。